她實在沒有辦法放過金雲桀。

“原來是這樣。”雲若抬手捂住了眼睛,將腦袋埋低眼淚順著自己的指甲縫緩緩地落下來。

其實她早就該想到的,或者說其實是早就想到了地。

金雲桀地手並不是幹幹淨淨的。

在雲門地這些年,在雲老大地指使下,他終究是做了一些壞事,既然做了壞事就應該受到懲罰,雲若地心裏其實非常的清楚,這就是金雲桀應當承受的,隻是她一直在欺騙自己,假裝不知道事情就能沒有發生。

“阿若……”白柔影表情隱隱有擔憂,心中的愧疚越發的濃鬱。

金雲桀究竟怎麽樣,白柔影並不在乎,他隻想要讓金雲桀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雲若。

可偏偏造化弄人,想要讓金雲桀遭到應有的懲罰,那麽雲若就必然將受到傷害。

長發遮住了雲若的麵龐,白柔影根本就沒有辦法看清楚她的表情,但是通過她渾身用輕微顫抖的幅度,白柔影還是能夠知道,此刻雲若的心裏一定非常的不好受。

她緩緩地閉了閉眼睛,心中有萬千的話要說,然而最終卻隻能化作一句“對不起”。

病**的人沉默了好長一陣子,過了不知道有多久之後,才終於抬起了頭。

她用力地抹了一把臉:“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

雲若:“我很早就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從當初義父出事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天不遠了,隻是我自己一直在逃避著,再欺騙著自己罷了。”

白柔影:“阿若……”

一聲阿若,似乎是刺激到了雲若敏感的神經,原本還能竭力的保持著泰然自若,告訴白柔影,她早就料想到一切,可是現在終於再也繃不住,捂著臉,一陣痛哭。

“雖然什麽都知道,可是我真的還是很難過。”她道,“我是真的很喜歡他,那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沒有變過。”

一早的時候,雲若就想要規勸金雲桀,讓他不要再做錯事情。

然而那個時候的金雲桀滿心眼裏都隻有像金氏夫婦報仇,根本就沒有辦法聽得進去雲若的話。

“對不起……阿若……對不起……”

白柔影伸手抱住了雲若的後肩,一下一下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脊背,自己的眼淚也跟著控製不住的往下掉。

想一想她們兩個的感情真的都是非常的坎坷。

俗話說好事多磨,可是她們兩個麵臨的卻似乎隻有磨難,從來沒有什麽好事。

哭了好長一陣子之後,雲若的情緒才終於恢複了平靜,兩個人都能夠勉強保持著正常的態度進行對話了。

白柔影想了一下,終究還是決定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

她道:“我已經收集了一些金雲桀當年在雲門做的那些事情的資料,不過很多關鍵性的東西,暫時還沒有找到,可能要花費一段時間。”

雲若微微抿了抿唇:“等到那些資料收集起來之後,你準備怎麽樣?”

“我會向法院提起訴訟。”白柔影眼睛緩緩一閉,“等到最終法院方麵對他的處罰結果出來之後,我就會離開,去美國。”

雲若:“等到時候結果出來的時候,你就告訴我一下。”

白柔影的話已經說的非常清楚明白了,許多證據他都已經找到了,現在隻是缺少了一些關鍵性的證據,我找到這些證據想畢業不難,隻是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去搜集。

也就是說,金雲桀受到懲罰已經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情,最終的區別不過就是什麽時候開始受到懲罰罷了。

這個時候病房外麵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緊接著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便傳了進來:“雲若,我可以進來嗎?”

是金雲桀的聲音。

雲若一愣,她直覺性的排斥跟金雲桀見麵的這件事情,可是透過病房大門透明的玻璃窗,看著男人滿麵頹廢的模樣,心頭又是莫名的一軟。

半晌之後,她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眼睛:“進來。”

金雲桀很快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似乎並不意外,會在病房裏看到白柔影,目光隻是在白柔影身上一掃而過,很快就定格在了雲若的身上。

男人目光貪婪的看著雲若的臉,似乎是想要將她的模樣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底,最好一輩子不要忘掉才好。

“雲若……”他低聲地喊著雲若的名字。

雲若原本還是低著頭麵無表情的樣子,聽到男人的聲音,心裏又是一軟到底,沒忍住抬起了頭。

正好對上金雲桀深邃的目光。

她的心髒狠狠一顫。

一段時間沒有見楚雲傑,整個人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和往日桀驁不馴的風流模樣不同,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格外的狼狽。

頭發亂七八糟的,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很講究,整個人看上去無比的邋遢,完全沒有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

隻是他的眼睛卻是亮晶晶的,跟平日裏那種幽暗完全不一樣。

“我今天還是有事情想要告訴你的。”

他似乎忘記了白柔影還在病房裏張口就想要說。

還是白柔影率先意識到這個時候自己待在病房裏不合適。

她站起了身:“你們先聊,我出去一趟,阿若,有什麽事情就打我的電話。”

跟著雲若打了聲招呼之後,白柔影才轉身離開。

出去之後又極其體貼的關上了病房的門。

雖然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金雲桀受到法律的懲罰,但是實際上白柔影並沒有多恨他。

又或者說曾經是恨過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痛恨已經因為各種各樣複雜莫名的感情,再加上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漸漸的衝淡了。

白柔影快步的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最近一連幾天都是陽光明媚,萬裏晴空,天氣特別的好,好像是在慶祝她大仇即將得報,慶祝她終於可以坦誠的放下所有的一切,去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

白柔影仰頭,又抬起一隻手遮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方,借著手臂遮下的一片陰影,睜大著眼睛去看頭頂的光芒。

“終於要結束了。”她緩緩地閉了閉眼睛,輕聲地歎息著。

……

病房裏。

金雲桀目光像是膠著在雲若的臉上一般,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雲若看。

他的臉上還帶著笑容,跟平時那種假笑的模樣不同,此刻笑得像是一個孩子,笑容已滿是天真。

雲若說不上來,看到金雲桀這副模樣,自己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感受。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卻不說話,雲若到底沒有忍住,問道:“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說吧,說完了就趕緊走吧。”

“其實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金雲桀道:“最近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想過來,但是我不敢。”

他的目光漸漸的往下移,落到隔著被窩蓋著的隕落的身上的傷口上。

那一刀是自己親手捅下去的。

他緩緩地閉了閉眼睛:“因為我沒有資格,阿若……對不起。”

雲若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卻隻是搖了搖頭。

“你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什麽好自責的。”

當時的情況其實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至少他沒有立刻毫不猶豫地就一刀朝著自己紮下去,就已經讓雲若的心裏非常的欣慰。

至少雲若已經知道,原來在金雲桀的心目當中,也曾經是喜歡過自己愛過自己的。

在報仇和自己之間,他也會猶豫,這就已經夠了。

更何況當時那樣的情景,即便是他不動手的話,雲老大也絕對不會就這樣輕飄飄的任由他的。

所以後來他才會推金雲桀那一下。

金雲桀並沒有繼續糾結著,跟雲若爭論自己究竟有沒有對不起雲若,應不應該向他道歉這件事情。

他站直了身體,表情漸漸變得嚴肅:“除了向你道歉之外,我還有另外的事情想要跟你說。”

雲若:“你說。”

“我準備去自首了。”

雲若的瞳孔猛地收縮,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坐直了身體,驚愕的看著金雲桀:“你說什麽?”

金雲桀卻並沒有繼續重複自己的話,他的語調平緩,說話的速度非常的慢,仿佛隻是再重複著一個關於別人的故事。

“當初剛剛進到雲門的時候,因為雲老大告訴我的一切,我一直覺得是我的爸媽拋棄了我心裏對他們無比的痛恨,一直隻想著要報仇,也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報仇。”

其實這麽多年以來,金雲桀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

恨的是自己最親近最愛的人,處心積慮地想要報仇,經曆了無數的苦難與折磨,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後的這一步。

最終卻發現從頭到尾自己都恨錯人了。

也報複錯人了。

他道:“因此我瘋了一樣地想要快速的成長雲老大安排給我的那些任務,我從來沒有拒絕。”

“但是最開始的時候,我其實是有過心軟的。”

那是他人生當中的第一次心軟,也是唯一的一次心軟。

就是對白柔影的父母的。

金雲桀還記得當初在小海村的時候,白柔影的父母那對溫柔的夫妻對他和雙胞胎哥哥的好,他們不同於自己的父母,說起話來總是和和氣氣溫溫柔柔的。

那是金雲桀最喜歡的樣子。

可是後來,他還是接下了對白柔影的父母動手的任務。

隻是在最後的關頭,他卻心軟了,改變主意了,可是想要反悔卻已經來不及了,即便他沒有動手,雲老大還是將後續的事情給做完了。

白柔影的父母最終還是出了事情。

雲老大所謀劃的一切都在順利的進行當中,從那以後,金雲桀就再也沒有心軟過。

他告訴自己,如果心不硬一點,那麽就真的沒有辦法報仇了。

“後來我做過了很多的錯事,其實我的心裏也知道他是錯的,當初你跟我說不要再繼續做下去的時候,我是真的有想過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他定定地看著雲若,隨後緩緩地搖了搖頭,動作十分的緩慢,眼底的情緒越發的深沉,讓人看不懂,捉摸不透。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金雲桀道,“我已經做過了很多的錯事,手上已經沾染滿了鮮血,所以什麽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