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和離

顧安然把洪青一家子領走,至於安置在哪兒,用不著顧婉操心。

至於那一紙血書,果然不是假的,第二天就送到顧婉手裏,讓人觸目驚心,顧婉看著那東西,愣了半晌,心裏也有幾分不是滋味。

想了片刻,顧婉歎了口氣,叫過寶笙,吩咐她拿著自己的信,去找一個人。

顧婉進京之前,陳文柔把她在京城的幾個探子據點兒都給了她,陳郡主經營多年,手底下人才眾多,不乏三教九流之輩,其中臨摹筆跡,造假之類,更是拿手好戲。

寶笙去送了信,晚上就有一個軒亭齋的夥計登門。

軒亭齋是做古董生意的,這個小夥計看起來普普通通,還少了兩根手指頭,卻是仿造字畫的高手,顧婉跟他一說,他就輕輕鬆鬆把血書仿造了五十多份兒,還每一份兒都不同,特意營造了恐怖的效果,即使是意誌堅定如顧婉,看一眼那東西也心驚肉跳。

血書仿造完,顧婉就讓那夥計給拿走了。

她隻說了一句話:“三個月之內,讓所有的血書出現在王氏的床頭上,一天一張。”

小夥計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

這其實並不算容易,一天兩天的,送一封血書,固然不難,可等王氏警覺,還要繼續送,那就不那麽容易了。

但顧婉想起陳郡主吹牛時說的,她手底下的探子,出入皇宮內院,世家大族。都如入無人之境,哪怕有一日,她想知道哪位娘娘穿了什麽眼色的肚兜,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也就放下了心。顧家老宅又不是龍潭虎穴,王氏也沒有什麽人手好用,對付她。可比進出皇宮,容易的多了。

雖然一開始顧婉隻是想拿捏住王氏的把柄,必要時也有能牽製她的東西,他們兄妹固然不怕那個女人,可想到有這麽一個對他們很有敵意的長輩,總會心有不安。

但是,真的親眼見到這張皺巴巴的血書。顧婉忍不住心顫,她不算是心軟的人,但她也是個正常人,是有良心的女人,還知道善惡對錯。她沒有能力,或者沒有遇見,也就算了,她也不想做個打抱不平的所謂英雄,可這事兒,她遇上了,隻是舉手之勞而已,總得盡盡心才是。

王氏區區一句話,害得一家四口慘遭橫死。不知她夜半時分,會不會心驚肉跳?

顧婉歎息過後,到也很難為這些陳年舊事費太多心思,隻囑咐了沐七給顧家老太太打包太醫。

未婚妻開口,沐延昭自然盡心,一口氣從他大哥手裏打包了四個太醫。通通送到顧家,太醫到沒診斷出老太太中毒什麽的,隻說老太太的飲食不大好,重新給布置了食譜,開了藥方,其中一個還是前朝太醫院的院判,會一手金針過穴的妙法。

能當上太醫的,實際上真不會有庸才,像薛神醫,藥王陳伯這樣的民間高手,畢竟隻是少數,大部分醫生還是喜歡權力富貴的。

便是薛神醫,遇上世家豪門相邀,不也得千裏迢迢出診去?

三天,十二次針灸,本來老太太是一整天都癡癡呆呆,迷迷糊糊,到如今,每天竟然能清醒個把時辰,雖然說話磕磕絆絆,到底好了不少。

為此,顧安然和顧婉還特意登門拜訪,捎帶過去一些名貴藥材。

也不知道王氏的所作所為,是不是讓老太太察覺到了,自從老太太醒過來,就再不肯讓王氏近身,她還想裝賢惠媳婦,奈何凡是經她手的藥湯,老太太寧是死不喝。

現如今,整個顧家老宅,從主子到仆從,看著王氏的目光,都帶了幾分異樣,連顧宇這個厚道人,也忍不住懷疑王氏對老太太不敬。

聽到這則八卦的時候,顧婉正在家裏讀書,對此,她是頗為幸災樂禍地嗤笑一聲。

那王氏,一直以來展現在人們眼前的,都是一張溫婉孝順的麵皮,現在到好,臥病在床多年,長時間沒有起色,根本不曾出門半步的老太太,讓幾個太醫三天就治得好了一半,就算是太醫的醫術高明,卻也得怨王氏以前沒給老太太求來名醫,要不然,顧家老太太也用不著受這麽多年的罪了!

更別說老太太的舉動,明顯是不待見王氏,這樣的情況下,別人想不懷疑她都難!

以前王氏在婆婆癱瘓在床的時候,親事湯藥,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偏偏她數年如一日,伺候自家婆婆盡心盡力,才得了賢良的名聲,如今鬧出這般戲碼,至少,王氏的好名聲能毀掉九成半!

半個月後,顧家又請了大夫,據說顧家的當家夫人王氏病重。

幾個去給她診過脈的京城名醫,眾口一詞地說,王氏是中了邪,此乃心病,藥石罔效。

顧家有些嘴雜的小丫頭們,也個個言之鑿鑿,說王氏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對身邊伺候的丫鬟動輒打罵,才沒幾日,整個人就瘦的皮包骨頭,脫了相,脾氣暴躁的,連顧安和,顧媛一雙兒女,都輕易不敢往自家娘親身邊湊。

顧婉吐出口氣,徹底把這樁拋下,不再關注王氏的消息了。

在大庸,顧家這點兒八卦,本也算不上什麽大事,現在京城最大的消息,是禮王的離婚案!

四月中旬,沐家折騰了一個多月,拜托了不知道多少勳貴人家的夫人,還有薛家的親朋故舊去做說客,禮王妃薛瑩,死活不同意重歸於好。

禮王被他親爹逼著去薛家跪門檻,連薛家的人都心軟了,可薛瑩愣是硬著脾氣,誓死不應。

薛亮的妻子,薛瑩的親娘,都忍不住摟著女兒勸說:“孩子,天底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婚姻,禮王千萬個不好,你已經嫁了,而且,還有嬋嬋和娟娟在,哪怕為了兩個孩子,你就原諒了他吧,那是男人,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禮王殿下,已經算不錯。”

這話不差,別看薛亮是個武夫,還有八個小妾在呢。

“瑩兒,我當初嫁給你爹的時候,你爹已經有兩個通房丫頭了,這些年,我還做主給他納了兩個妾,房裏有顏色的丫頭,更不知有多少,可這當家做主的,還不是娘親?隻要你……”

薛瑩猛地抬頭,那雙眼睛,是那般的倔強。

她娘的話音忽然一頓。

薛瑩一寸一寸地把目光從天邊收回,認認真真地注視著她的母親:“娘,您說的,孩兒都明白。您說過,女人想過得好,要看自己,會過日子的,就是放在天底下最惡劣的環境裏,也能過得有滋有味,那些不會過日子的,便是給她個好的沒邊兒的丈夫和家庭,她也能把自己折騰到地獄裏去……”

“這些,孩兒都記得,可是——沐延曄,孩兒的的確確是不屑要了。”薛瑩第一次失聲痛哭,似乎想把多日來壓在心裏的鬱結之氣,通通哭出來,“娘,女兒也有女兒的驕傲,他沐延曄算什麽東西,配讓女兒委曲求全嗎?女兒全當這十幾年,就是做了一場噩夢,如今夢醒,女兒依舊可以昂首挺胸,過好自己的日子!”

不但如此,薛瑩還不肯把兩個女兒還給沐家。

在這個年代,離婚不稀奇,可女方非要孩子,這就是個天大的稀奇事兒,放在哪兒都不占理,可人家薛亮硬氣,就是不還孩子,直接開祠堂,把兩外孫女錄入族譜。

沐家這邊兒,本就理虧,也鬥不過薛亮這個不顧臉麵,很願意耍賴的厚臉皮,見薛瑩主意已定,實在不好意思堅決不同意,皇帝歎著氣答應了,太子派人登門道歉,把分給沐延曄的安家銀子,劃出一半給了薛瑩,就算是養孩子的錢。

還封了薛瑩一個郡主,算是表彰她十幾年的勞苦功高。

男人在外麵建功立業,實際上女人在家裏的作用也不小,沒有她操持家業,養育兒女,男人也不能沒有後顧之憂,所以,沐延曄的功勞,怎麽也得分給薛瑩一半。

總而言之,薛瑩順順利利地抱著孩子,蹬了男人,拿走了嫁妝和封賞,留在了娘家。

這真算是一樁大事了,新朝初立,就出現這種樂子,可以算是讓天下世家都看了大笑話,顧婉聽到消息,對薛瑩佩服之餘,對沐家也是真心敬佩。

就算沐家隻是因為薛家勢力不小,這事兒又鬧得天下皆知,這才咬著牙吞下苦果,可就算如此,沐家也算厚道,有風度的。

夏家一看禮王竟然真的和王妃和離,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夏如瑩除了嫁給禮王,實在沒有出路可尋,畢竟,以夏如瑩的名聲,不嫁給禮王,就真的隻有一條路可走,出家為尼——青燈古佛的過一輩子!

沒想到,夏如瑩也是個性子倔強的,非要見沐延曄一麵,才做打算,她哥哥夏林心裏為難,卻還是答應下來,結果,夏如瑩和沐延曄見了麵,才說了幾句話,臉就白了一下子,好半天才恢複正常,回到屋裏,將當年沐延曄所贈的各種小禮品,整理打包,全數返還,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