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合適

“子安,你也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趁著你年紀尚不老,趕緊娶個媳婦,給自己留條後,也不至於落得晚景淒涼。”

沐放一臉感歎,“不為別的,你要是沒有後,你將來留下的萬貫家資,還有爵位,可要便宜你大伯劉承風那一脈了,讓他的後人,占你的便宜,你可會甘心?”

劉衎一怔:“我哪來什麽爵位?”

“你為從龍功臣,就算你不想要,我沐家也得有些表示,省得旁人說朕刻薄寡恩!”

劉衎臉上一怒:“莫說老朽不過一白身,就是真有爵位,也與劉承風不相幹,我早就與京兆劉家,沒半點兒幹係!”

他向來少怒,沐放已經有十年沒見過他怒氣勃發的模樣,不覺撫須一笑,他和劉衎相交多年,自認對他是極為了解,這人一向曠達,唯有對劉家宗族,尤其是族長劉承風,心裏存著十萬分的怨念。

當年劉承風斷情絕義,將劉衎的父親劉乘雨從劉家族譜除名,害得劉乘雨最終抑鬱而終,無論這裏麵有多少不得已,劉衎也無法不恨。

更何況,當初變故突生,劉乘雨自知命不久矣,曾經想過把一雙兒女托付給他嫡親的大哥,可劉承風卻死活不肯鬆口,萬不得已,劉乘雨才不得不尋了第二條後路,讓兒女假死脫身。

要不是劉乘風無情,劉衎也不至於和妹妹失散,也不至於從小便顛沛流離,也不至於一生孤苦!

“別說氣話。朕知道你不想和劉家扯上關係,卻別忘記,你爹臨死之前,是怎麽說的。”

劉衎咬牙——他幼年就離開家族。對劉家本家隻有怨恨。沒有留戀,可他父親不同,劉乘雨是在劉家長大的,那是他的宗族,是他的根,他前三十年,在劉家過得順風順水,父兄寵愛,母親憐惜。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脫離劉家,即使是死。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回歸宗族!

沐放歎了口氣:“為了你爹,你早晚也要回去,一旦你回去,你就和劉家,再也脫不開關係。”

“劉家畢竟是京兆劉家,我沐家雖得天下,可你們宗族之事,總不好插手太多,別看你現在硬氣。等你百年之後,要是沒有留下後嗣,還不是任由人家拿捏你的身後事,到時,即使是顧安然和顧婉。也幫不上忙。他們到底是姓顧,不姓劉。”

劉衎的眉心一陣跳動。幾乎能想象到,他要是沒有子嗣,他一輩子的經營,肯定給不了小妹的兒女,而是要便宜了他的‘仇敵’!

“……我考慮考慮……”

肯考慮就好,沐放很得意,回頭抓住沐七,讓他和他媳婦,好好勸勸自家師傅、舅舅,務必讓他今年之內,有一個媳婦暖床!

“撲……”顧婉聽到消息,一口茶水噴出來。

沐延昭趕緊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婉兒小心點兒,這茶水若是不合胃口,咱們換就是了!”

顧婉一巴掌拍開老神在在的沐七,一扭頭,就見她舅舅坐在椅子上,一臉糾結,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展顏,心裏一動——也不是不行呢!

現在想想,其實,前世給舅舅說親的人也不少。舅舅不成親,到可能有一大半兒是怕成了家之後,她這個外甥女身份尷尬,沒法和舅母相處。

那時自家大哥早亡,她寄居在舅舅家,舅舅未成親,她都多少有些寄人籬下的感覺,外麵碎嘴的,胡說八道的更多,唯一的親人就是舅舅了,自然隱約有點兒不樂意看到舅舅娶妻的心思。

劉衎何等精明的人物,顧婉的小心思,哪裏瞞得住他,相對於還不知道會不會存在的妻子,自然是妹妹的女兒更重要,他哪裏還會娶親?

顧婉托著下巴,細細打量自家舅舅,左看右看,也覺得這絕對是萬裏挑一的丈夫人選,樣貌好,學問好,家世好,就是公主也配得了。

徒弟和外甥女都勸說,就算劉衎沒有耳根子軟的毛病,他也忍不住意動,哪個男人真願意身後淒涼,難道他就不想有妻子,有兒女,有個家?

但是這事兒急不得,人選要好好挑。

以劉衎的條件,其實就是風華正茂的小姑娘,也不是娶不得,事實上,傾慕劉衎的姑娘有很多,沐放才放出風,欲為劉衎娶妻,就有好多知道劉衎身份的世家大族,帶著雙十年華,甚至是十五六歲的女兒,侄女,外甥女,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家的女兒往宮裏奔走。

一連數日,太子妃就沒斷過客人。

宮裏沒有皇後,太子妃當家,這種大事,也隻有太子妃能說得上話。

這些姑娘們,個個有出眾之處,不是貌美如花,就是才高八鬥,裏麵甚至還有文武雙全的將門虎女。

可劉衎就是不願意。

“我一個糟老頭子,別禍害人家小姑娘,就是找,也該找個年齡差不多,誌同道合的,我是娶媳婦,可不是養閨女。”

這下子,可著實難住了沐放,還有那一群替他的操心的晚輩,想找一個身份合適,還和劉衎年紀差不多的女子,哪那般容易?這年頭,二十幾歲不出嫁,便是老姑娘,尤其是貴族女子,十五六訂親出嫁的有很多,三十歲之後,還待字閨中的,不是有毛病,就是鳳毛麟角。

太子妃柳氏愁得不行,最後急紅了眼,幹脆甩手給顧婉,反正顧婉消息靈通,又是劉衎的親外甥女,她不操心誰操心。

留下一句——“隻要世叔看得重,哪怕是天上的仙女兒,我也告知父皇,讓他老人家去保媒!”

於是,這樁差事就落在顧婉頭上了,沒辦法,人家太子妃能推脫,劉衎是自己的親舅舅,顧婉總不好推脫。

奈何舅母人選實在難尋,她撓破了頭,冥思苦想了小半個月,也沒尋摸出一個和她舅舅相配的姑娘,沐放也愁得又白了幾根頭發。

也隻有劉衎一臉不在意,一口一個順其自然。

顧婉愁得頭疼,倒在她師傅的榻上撒嬌。陳文柔瞧著自家愛徒趴在美人榻上,雙手撐著下巴,皺著眉頭,一臉的煩惱,不覺失笑:“婉兒,你這是幹什麽?”

顧婉咕噥了句,一抬頭,見陳文柔倚在窗前替她納鞋底,現在顧婉穿的千層底的繡花鞋,便是陳郡主做的,別看郡主的針線活不夠好,女紅太差,可卻極會納鞋底,顧婉腳底下這一雙,鞋底厚厚實實,精致又漂亮,穿起來分外舒服。

陽光灑進屋,照在陳文柔的身上,把一個彪悍女子映襯得分外婉約,顧婉心裏一動,抬頭,直愣愣地瞪著她仔細打量。

陳文柔嚇了一跳,見愛徒腦門上居然開始冒汗,連忙扯出手帕替她細細地擦拭幹淨。

顧婉忽然心裏一動,就脫口而出:“師傅,您覺得我舅舅如何?你嫁給他怎麽樣?”

說起來,如果舅舅不是一定要找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自家師傅還真合適,論才學,自家師傅名揚天下,還是名士顧南的師妹,而舅舅雖不為人知,卻是沐放的文膽智囊,新朝建立,都有他一份功勞在,再說,能教出沐七這樣一個徒弟的男人,智商至少比一般人得高出兩個檔次!

論身份,一個是郡主,另一個不出意外,至少也是個開國侯爺,正相匹配,何況,兩個人還是舊識。

也是突發奇想,顧婉才一時耐不住,直言詢問。

一聽到愛徒的話,陳文柔當時就呆了半晌,想都沒想,就道:“子安哥哥誰不想嫁?”

此話一出,哪怕彪悍如陳文柔,臉上都有些掛不住,染了些許粉紅。

顧婉的眼睛,一下子閃亮無比——有奸情!

事實上,劉家還未敗落,劉衎,劉子安,那是大庸出了名的俊美男子,全大庸的女兒家,少有不思慕他的。

可以說,劉子安上街,頗有被‘看殺’的危險!

陳文柔當年與劉燕是閨蜜手帕交,彼此自然是少不了說一些私密話,劉衎疼愛妹妹,劉燕也覺得劉衎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哥哥,自是沒少在陳文柔麵前,說她哥哥怎樣才華橫溢,怎樣溫柔體貼……以至於陳文柔到了待嫁之年,也不免將劉衎當成最佳夫婿的人選憧憬著。

奈何,當時劉家衰敗,劉衎和劉燕都消失無蹤,陳文柔心裏那麽一點兒,她自己或許都察覺不出太多的念想,也隨著消散,那會兒,她隻琢磨著不要嫁給皇帝,不要在那個折磨死人的後宮裏終老,不要死了都沒臉見自己姐姐,就花費了太多的心力,哪還敢奢望什麽情情愛愛!

現在則不同,陳文柔向來心性堅定,以前是不想,如今顧婉一提出,她也不覺動了念想,她今年四十有五,確實大了些,可保養得宜,身體還好,第二春,也不是求不得的!

於是,陳文柔和劉衎在沐家一碰頭,說了兩句話,一拍即合!

這兩個人的婚事,真真驚呆了天下人,陳家還好,鄭家受到的衝擊最大——隻是,陳郡主守寡多年,這年頭也沒有不允許寡婦在嫁的道理,便是糾結,也隻有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