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楣
達瓦族的使臣囂張跋扈,日日叫囂,不給公主,不給金銀,他們就自己登門來取!
這邊兒一步不讓——你們青狼王當初被我們鎮西軍,定州鐵騎打得連爹媽都差點兒認不出來,這會兒逞口舌之利,有意思沒!
劈頭蓋臉地就給拍回去!
鴻臚寺這邊兒負責接待使臣的都是能言善辯之士,嘴皮子不利索,擔當不了這份差事,蠻族的確勇武,可是想和中原人鬥心眼,那純粹是找死,根本占不到一點兒便宜。
隻是,沐放也隻能口頭上痛快痛快。
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雖然沐家上下肯定不會拿閨女去喂狼,也不會答應什麽亂七八糟的送歲幣之類的條件,但是,也不能過於刺激這幫人,畢竟,大仗還是不能打的。
征戰並不容易,不是上位者一句話,戰爭就能打贏,蠻族的戰鬥力一向強橫,可不是專門給中原王朝送經驗的小怪!
就算是是怪,也是終極大BOSS。
如今慶朝新立,經過內戰,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太子剛剛下詔,輕徭薄賦,還免除了許多苛捐雜稅,不少重災區,更是什麽稅都免除掉,國庫裏剩下那點兒銀錢,根本就不夠用的,如果這時候真要一場大戰,國內積蓄的元氣,肯定立馬消耗一空,還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緩過勁兒。
也正因為此,朝中雖然有耿介之臣,堅決反對聯姻,卻也有不少大臣覺得。現在送出一個公主,若是能和達瓦族訂立盟約,爭取哪怕三五年的和平時期,極為劃算。
“若是萬歲舍不得公主。可擬宗室女代嫁。”
說話的這是個須發花白的老人。雖是豐朝降臣,但他是世家出身,在朝中聲望很隆,目前官拜禮部侍郎。
“一個生啖人肉的蠻人,哪個宗室女樂意?臣看,也沒必要這般給他們麵子,隨意擇一宮女,封為公主,嫁出去就行了。”
這是承郡王。沐上平,沐延昭也要叫他一聲堂弟,他自己就有個出落得花容月貌。正值花信之年的女兒,當然不樂意什麽宗室女代嫁。
這兩位話音一落,信王就嗤笑:“公主、郡主也就罷了,享了這份富貴,自然要擔這份責任,人家宮女在宮中是仆役,在外麵也是好人家的閨女,又沒虧你,欠你,憑什麽讓人家代嫁?”
沐延昭皺眉:“二哥。就是八妹,可也從不曾享受過榮華富貴,那些年,她跟著擔驚受怕到是有的,聯姻之事。不必多說。我絕不同意,相信我鎮西軍十萬官兵。寧願和達瓦族再真刀真槍拚上一場,也不受此等侮辱!”
當年沐家還沒有占據天下,一邊和豐朝打仗,還不懼達瓦族的挑釁呢,雙線作戰,照樣能贏,現在沐家都天下之主了,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若是這會兒反而怕了蠻人,豈不是大笑話!
信王沒惱,反而頷首:“七弟所言不錯,我大慶朝,沒有要賣女求榮的君王,也沒有貪生怕死的士兵!”
在場的官員也是紛紛發言,爭論不休。
同意聯姻的就說,國內朝政不穩,外部環境需要穩定。不同意的就說,和親無用,蠻族狼子野心,此番實為試探,我方應該表現出強硬的態度,以免對方覺得我天朝軟弱可欺。
這些朝中大臣,無論是同意還是反對,也的的確確沒有一個公主的幸福與否,放在心上。
沐放也被吵得頭痛,直接就發話——和親不可能,送歲幣也不可能,他還不想當那等資敵的愚蠢君王。
“豐朝皇帝年年給達瓦族輸送歲幣,蠻族還不是年年寇邊,那些茹毛飲血的混蛋,正是用豐朝送給他們的金銀,打造了數萬騎兵,發展壯大,到現在不可收拾,前世之鑒後事之師,我等理當戒慎!”
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就是有這一點兒不好,處理朝政太緩慢,總要爭執不停。皇帝想要一言決定,都很困難,除非他解散政事堂。
連續三天,政事堂還是沒拿出最終結果,隻確定了絕不會給歲幣,三年之內,也不肯開邊市,至於和親問題,反對者和讚同者勢均力敵,當然,因為皇帝是站在反對者一邊的,一般來說,有皇帝的支持,大多數事情還能能辦得成。
這一次,達瓦族想撈一個公主回去,應該不可能。
當然,其實所謂公主什麽的,帶回去最好,帶不回去也無所謂,想必那位桀驁,並不缺少女人,也不稀罕女人,哪怕那個女人是一位公主。
但事情一日沒有個準信兒,沐八娘的心就一日不敢放下,她到底隻是一個小姑娘,想到有一天,她有可能嫁給桀驁,就渾身發抖。
沐八娘和尋常女兒不同,尋常人家的女兒,縱然害怕蠻族,不想遠嫁,到底見識不廣,不知道那個桀驁到底是什麽人,這種害怕,也就稍顯虛幻了,可沐八娘,卻是在沐家長大的,沒少聽幾個哥哥談到草原上那位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霸主。
可以說,她小時候晚上不睡覺,她哥哥就常常用把她送去給桀驁生吃,來嚇唬她,現在,這個噩夢,竟然有可能成真,由不得她不害怕!
這幾天下來,小姑娘乖巧的不得了,天天呆在宮裏做女紅,也不騎馬了,裝得一派柔弱模樣,動不動就雙眼發紅。
顧婉每次去看她,都看見她掉眼淚,要不是私底下這丫頭還會破口大罵,她差點兒以為彪悍的小獅子變成了白蓮花。
最後,還是她爹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八娘別怕,咱們現在雖然不想打仗,實際上論實力,達瓦族根本不能和我朝相比,就是單看軍隊戰鬥力,二者也是不分伯仲,根本沒必要送個公主,長別人的士氣,滅自己的威風。至於政事堂那些人,你不用理會他們,他們最好麵子,
大興宮小兒臂粗的燈燭,把整個大殿照得燈火通明。
沐延昭和劉衎趴在桌子上看地圖。劉衎抓了一把黃豆,把達瓦族十三個部落都標注出來,沐延昭抓著筆,在旁邊的白紙上寫寫畫畫。
沐放老眼昏花,盯著地圖看不了多長時間,眼睛就不舒服,這會兒正用熱帕子捂著有些酸痛的眼睛:“遲早有一場大仗要打……你們說,勝負如何?”
“說來,這兩年還算風調雨順,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不錯,戰爭的傷害正在消退,大概最多隻要五年,我朝就有和達瓦族一戰的實力!”劉衎捋了捋胡須,笑道,“達瓦族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桀驁采用的高壓政策,暫時把十三部落團結在一起,可是,蠻族人都自由自在慣了,不一定受得了他這般嚴酷的手段,咱們可派使臣,多攜帶紅白之物,聯絡一二不服桀驁的部落首領,相信隻要許以重利,總會有人樂意將那桀驁取而代之的。”
一家子人又商量了半天,沐放就中書令擬了一封措辭嚴厲的拒絕信,把達瓦族的使臣掃地出門。
桀驁接到信,到沒怎麽生氣,事實上,他也就能看懂大概的意思,中原文士的語言藝術,他一時半會兒,是理解不了的,當然,信裏的拒絕,他還是懂了。
扔下信,桀驁就繼續厲兵秣馬,打算接著去打劫。
桀驁還算謹慎,他和沐家打交道的時間最長,這些沐家人問鼎天下,占據了江山,恐怕更不好對付,所以,他隻派了一些急於建功的刺頭出擊,反正他現在整合了十三個部落,正有不少不服氣他的統治,還沒被按趴下的部落首領需要震懾,就把這群人送去當炮灰,也好看看慶朝的軍力到底如何!
要不然怎麽說蠻人多單純,這麽明顯的計謀,居然沒人看得出來,被點將的幾個部落首領,興高采烈地帶著人準備去搶劫——對他們來說,前麵遍地是糧草錢帛還有大批的奴隸,搶一次回來,就夠部落逍遙一年半載的。
這般衝動,連個情報支持都沒有,自然是大敗而歸!
事實上,就算慶朝不打算進行一場舉國大戰,可是,防守上還是花費了大力氣,太子專門把洛紅纓又給派去定州坐鎮。
洛紅纓洛將軍,雖是女人,可在打仗上,極有天分,她的探子,遍布草原,那邊兒剛有動作,這邊兒早就接到線報。
就桀驁派出去的那些人,最多也就給洛紅纓,給慶朝守城的官兵送點兒經驗,根本成不了大氣候!
蠻人這一場失敗,反而給了沐放出氣的機會!
沐放幹脆派人去聯絡被灰頭土臉地打回去的幾個部落首領,直接就告訴他們,你們看看,桀驁這是拿你們當炮灰呢,他早就知道天朝不可戰勝,要不然,為什麽他不帶領塔塔爾部出戰,非要你們打頭陣!
事實才是最能說服人的。桀驁估計本來就抱有這樣的想法,隻要那些部落首領患的白癡病不至於太嚴重,都被點破了哪可能看不出來?
達瓦族雖然是一體,但是,各個部落爭權奪利其實非常嚴重,蠻人也多不是能輕易降服之輩,桀驁是後起之秀,人又年輕,這年頭,蠻人也要講資曆,一下子,他的王位,就坐得不是那麽穩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