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新一年

幾個大慶朝地位最尊貴的女子,說著閑話,吃著香噴噴的飯菜,漸漸都安靜下來。

今年一年紛爭不斷,好不容易邊疆事了,京城事罷,年節大宴,比往年更多了幾分喜慶。

笙歌漫舞,太平盛世!

顧婉喝了一點兒酒,酒是好酒,並不醉人,但那種微醺的滋味兒,卻讓人沉湎其中,她撐著下巴,舉目遠眺。

祈安大殿,燈火漫天,長長的玉階,鋪著鮮紅亮麗的氈毯,大盆的鮮花盆景,在這樣的冬日裏,開得茂盛,仿佛踩著祥雲飛舞的舞姬,伴著一流的琴曲,甩袖而舞。

顧婉側耳傾聽,隻覺得那絲竹聲,聲聲入耳,襯托得大殿中眾人的笑臉,更顯開懷。

其他人大概心情也不錯,至少皇帝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沒有以前隱約流露出來的那點兒假假的不耐煩。

半夜,看過那一場光彩奪目的煙花,宴會終於結束,顧婉親自扶著柳氏,把她護送到步輦上,叮囑宮人們路上小心,才自己也乘了輦車,離開皇宮。

沐七離開更早一點兒,就在皇宮門口等她。

那人沒坐在車上,而是站在樹下,身上穿著玄色的官服,隻是平平常常地站在那裏,披星戴月,但顧婉卻覺得,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會比這個男人,風儀更美。

除夕夜,大庸難得沒有宵禁。

車簾垂落,隔著薄薄的窗紗,顧婉依稀看到平坦的街道。耳邊聽著車輪碾壓在青石地麵上的嘈雜聲響,因為是內城,居住的多為王公國戚,即使是本該熱鬧的除夕。也顯得靜謐。

也就一盞茶的工夫。就回到七王府。

沐七下車,扶著顧婉的手,笑眯眯地把她抱下來,他濃密漆黑的發,垂在顧婉的肩膀上,帶著一股迷人的暗香。這香還是顧婉親手替他熏的,最符合她的喜好,此時聞到,自是感覺十分的愜意。

因為是年節。沐七不用工作,難得有閑暇,整日陪著顧婉和留哥兒。隻是這年節,過得太快,一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寶笙帶著一群小丫頭,和顧婉一起,煮了各種餡兒的元宵。

不到晚上,王府上下所有人等,就每人盛了一碗,顧婉和沐七也拿青花的瓷碗裝了幾個,白色的小圓球,配著素雅的碗筷。精致漂亮。

沐七瞧著歡喜,一口吞了倆,結果有點兒噎得慌,連灌了兩碗湯,還覺得元宵堵在嗓子眼下不去。顧婉失笑。細嚼慢咽,小口小口地品嚐了五個。擦了擦嘴,窈窕地回屋,隻留下沐七望著鍋裏的美味幹瞪眼。

過年其實很累,不隻是平民百姓家累,皇室貴族更是累得很,大概也隻有無憂無慮的孩子,才是真心歡喜。

年節過去,沐七為自家又要被皇上抓去當苦力而愁眉苦臉,顧婉到是鬆了口氣,雖然平日裏的應酬也不少,可過年的時候真是太多,多到讓人心煩氣躁。

春節一過,很快就是春暖花開。

也許是沐延旭早就有想法,也許是柳氏吹了耳邊風,一過年,他就吩咐下去,讓沐家宗室裏的孩子們無分男女,年滿五歲,都入宮讀書。

特意開辟出一個永安宮和長樂宮,作為宗室子弟讀書之所,永安宮收男孩子,而長樂宮則收女孩子。

這旨意一下,有人稱讚,也有溺愛孩子的人家心裏不樂意,男孩兒還好,可是女孩子也入宮讀書,就有家長擔心孩子的名聲,雖然不在一個宮裏,可平常有很多大課,看樣子很可能一起上,見麵的時候也多,萬一對名聲有影響,那可怎麽了得。

再者,誰知道皇宮裏教導的東西,是不是合適,是不是女兒能用的上,女孩子要學的東西,像顧南和劉衎那等大名士,恐怕也不知道吧。

不過沐延旭也不強求,全憑自願,現在宗室的孩子們還少,都入宮讀書也不顯得擁擠,可再過上十幾年,宗室裏的孩子們越來越多,恐怕想讓大家都入宮讀書,也做不到了。

還真有不少人擔心孩子吃苦,不樂意的,所以,這一年入宮讀書的適齡宗室子弟,差不多連一半都不到,女孩子更少,隻有三個。

數年之後,凡是入宮讀書的宗室子弟,不是自己上進,掙出前程,就是靠著同學的提點,混得相當不錯,甚至還有好些本沒有襲爵資格的子弟,憑自己的能力得到了爵位。

而那入宮讀書的女孩子,不但學識出眾,讓人佩服,還都得到了極好的婚事——柳氏親自做媒,那婚事哪能差的了。

況且她們在宮中,時常能隨著皇後見命婦,又被教導得知書達理,自然會被人看中。

在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女孩子的交際應酬,至關重要,不但要看這個女孩子本身是不是好的,也要看她能帶來什麽樣的人際關係,有多少手帕交,至交好友都嫁娶了什麽樣的人家。

很顯然,養在皇宮,和這個國家最上層的一群人關係密切,這樣的女孩兒,絕對拿得出手,別人根本挑不出毛病來。

以前不樂意孩子入宮讀書的家長也動了心,但這時候,入宮讀書,已經不那麽容易。

至於先生,沐延旭挑中顧南和劉衎,其他的先生全權由他二人做主。當然,說是挑中這兩個人,也就是他們管理一下,根本不可能讓這兩個當世大名士真跑去給一幫小學生啟蒙,能偶爾閑暇時去指點指點,就夠一群宗室子弟受用無窮。

顧婉得到消息,絕對等留哥兒到了年紀,給他啟蒙之後,也把他送去皇宮讀書。

她在後世聽說,清朝康熙年間的皇子讀書,十分的艱苦,在皇宮裏生活更是不容易,可顧婉還是覺得,啟蒙教育就是應該嚴厲,才能把基礎打好,才能讓孩子們不覺得學習是辛苦,就如她自己,當初陳郡主給她啟蒙的時候,也是各種壓迫,她還不是順順利利地過來了?

至於皇宮環境複雜,那也無所謂,能在複雜的地方混出來,在到別的相對簡單的環境中去,便很容易過得如魚得水。

再說,以留哥兒的身份,難道還能受委屈不成?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了暑期,京城一眾權貴,包括皇帝在內,本來都應該去莊子裏避暑,但因為柳氏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眼看著要瓜熟蒂落,皇帝大手一揮,今年不去避暑了,皇帝都不去,這些要靠皇帝吃飯的大臣們,又哪裏能私自跑走。

顧婉到還好,王府不缺冰塊兒,熱了大不了多用些冰,可其他大臣就淒慘無比,熱的不行,還是得忍著。

沐延旭和沐延昭這哥倆偶爾還湊在一塊兒說笑,看熱鬧。

顧婉和柳氏都對他們的惡趣味十分無語。

沐延旭隻是皺眉道:“當初我看他們熱得厲害,就說讓他們少係幾顆扣子,要不然在大殿擺上幾盆冰,政事堂那群老頑固到好,非說不能君前失儀,又說不可浪費……那就讓他們熱著吧!”

其實,沐延旭上朝穿的衣服更笨重,但他一路走來,有人給打扇,有人給準備涼茶,又是乘車,路途也比較近,再者,衣服用料都好,透風透氣,他本人也是習武之人,到還不算難捱,可這些大臣不同,距離遙遠,入宮就得下車步行,又要提前等候,各種悶熱,真是折磨死人。

後來沐延旭還是擔心出事兒,每逢夏日,便自作主張在大殿裏多擱置冰盆兒,那些忍受不了熱氣,差點兒昏厥的可憐大臣們,終於不說什麽浪費不浪費的了。

到了六月,柳氏已經懷孕九個月,她是正正經經的高齡產婦,身份又貴重,一時間,整個皇宮都如臨大敵。

柳氏也不覺有些緊張,顧婉就被她扯著小聲問過,問這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顧婉隻能苦笑,她是聽說有些神醫能單憑診脈,就診斷出孩子的性別,奈何她遠算不上神醫,也沒見過這樣能耐的醫生。

至少,名滿天下的薛神醫和藥王,就做不到。

不隻是柳氏,便是沐延旭也偷偷問了太醫,得到的依舊是模棱兩可的說法,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臨近,兩個人反而不再著急。

柳氏總是一臉慈愛地撫摸肚子,拉著顧婉說笑:“兒子也罷,女兒也罷,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這麽一把年紀,能得到個孩子,已經是老天爺恩賜,哪裏還能想太多。”

顧婉這才鬆了口氣,其實,她猜測皇後這一胎是個女兒,不是她自己看出來的,而是皇後身邊一些經驗豐富的老嬤嬤看出來的,隻是都不敢跟皇後說。顧婉雖然不知道這種看出來的結果是不是可信,但這些人敢說出口,想必總有幾分把握。

聽了那些嬤嬤的說法,連顧婉都有一丁點兒失望,雖說她並不重男輕女,甚至相對還挺喜歡女兒,可是現在,皇帝和皇後,的的確確最需要一個兒子。

雖然柳氏口中說,後宮還有兩個孕婦在,三個裏麵,總不會都是女兒,顧婉卻覺得,還是中宮有子,更為妥當。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