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楣

“齊州那邊兒鬧了一陣子疫病,幸虧咱們應對這些有經驗很快就控製住,沒死多少人,可田地荒蕪,房屋損壞,朝廷雖然發了救濟銀子,可重建家園也需要人手,又哪裏能分出人去修堤壩······”

工部一群年輕官員愁的頭發都一把一把地掉。

他們到是不大為疫病發愁,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經常鬧一陣子,慶朝的官員處理起來也熟門熟路,雖說還是死了些人,可比起過去不知好上多少,便是老百姓,除了死者的親人悲痛外,旁人也都沒太慌亂,日子還是照過。

隻是,朝廷下了命令,必須盡快疏通河道,徹徹底底地修複河堤。

今年的大水很厲害,有些地段的堤壩更是千瘡百孔,幾乎是要重建,各地都缺少人手,以往河道附近的村子裏,總有壯勞力或者自願,或者被逼無奈,負責整修河道,但今年大部分村子都已經被淹沒,這些壯勞力出去找活養活家人都來不及,又怎麽有時間去幹活兒。

而沐延旭又因為全國大規模的災害,考慮免除徭役,若是這會兒為了這等事兒強迫百姓,怕是會引起混亂的。造反也許不至於,可消極怠工免不了。

如今就有幾處已經動手,可質量和速度都很差勁兒,如果到時候活做不完,倒黴的還是工部官員。此時此刻,到是越來越多的朝廷低級官吏,希望洛紅纓用俘虜做苦工的事情能定下來雖然俘虜的積極性肯定不高,但是用起來不必擔心引起民怨。

這還不算什麽,更為難的是大庸附近。

溪水的河道,被好多世家豪門給占了,溪水是個好地方,青山綠水,背靠飛雲山,景色秀麗,難得還有溫泉是大庸大戶人家夏日避暑勝地。

一路上沿著溪河遊覽,到處都是世家子弟的別院,莊園,甚至還有比較大的宅子。這些宅子占地麵積極廣,又是精雕細琢,難免占了河道,要是一家兩家的占,到也算不上什麽,可家家戶戶,你占我也占溪河的河道想不窄也難!

當初沐七巡視河道的時候,瞧見這些房子,總算是明白為什麽京畿要地,居然也會鬧水災,這種情況下,隻是鬧了一點兒水患,沒淹了大庸,已經是萬幸。

這些占了河道的宅院自然要拆毀,可是這些能在這地方光明正大建宅子的,能是一般人?這家是國公那家是侯爺,就連沐七······咳咳,和顧婉都有兩處宅子在河道附近。

是一個投到七王府門下的富商,靠著溫泉建了宅院,孝敬給沐七。

這種變相收保護費的事,在大慶朝很普遍,和二十一世紀招人怨不同,沐七要是不收,才容易讓人擔驚受怕,反正是各取所需他也用不著矯情。

沐七帶頭把占了河道的宅子拆了一大半兒剩下的看王爺的麵子,大部分也拆了可總有那麽幾家,往日裏享受慣了特權哪裏肯吃這個悶虧,各種托關係,找門路,賄賂負責測算的工部官員,就是希望保住自家的宅子。

這些對沐七來說,雖然不算是什麽大事兒,卻也瑣碎的讓人難免心煩。

他頭痛,回家難免表現出幾分,顧婉忍不住失笑:“何苦總盤算著要百姓們服徭役,既然萬歲說了要免除今年的徭役,那就免了,齊州勞力少,河堤沒人修,可外麵不知有多少閑漢,找不到糊口的差事,四處亂混,不如出一筆銀子,雇人去修,也算是給老百姓添點兒進項。

沐七怔了怔,若有所思:“這到不是不行,不過,銀子哪裏出?戶部……我二哥那兒怕是不樂意拿錢的。”如今沐家老二管著戶部,他一向精明,對銀子看得緊,這種幾乎是不大必要,還很巨大的開銷,恐怕不會樂意出。

顧婉想了想,道:“齊東侯家的六郎不是破壞了堤壩,還為了不少世家大族的田產,毀了不少村舍,就讓他負責出錢修,朝廷派人監督,不許苛待幹活的勞力,還得厚待……幹脆就把那一段河堤包給他們,規定時限,如果修不好,再遇大水,淹了他們的田地,全是活該,朝廷還要治罪。”

“其它的河段,也可用占河道的大戶人家的罰款,或者鼓動河道附近的世家和商戶捐贈,最好形成個製度,每一年都讓他們手裏漏出點兒,拿出來修河堤,反正河堤好了,他們也好,相信這些人都是聰明人,不會拒絕的。”

顧婉眨眨眼,或許她在後世看的,某些穿越文中提到法子可以借用,例如立碑揚名之類,朝廷頒發獎狀之類······

沐七伸掐了把自家媳婦嫩嫩的臉蛋:“我到沒想到,這是個法子,一會兒和大哥商量商量,看押不行。”

他身上的差事,一時半會兒卸不下來,每天步履匆匆,回家看看媳婦,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了一口半口的,就又入了宮。

主要也是沐延旭的身體狀況著實堪憂,不是什麽大病,就是各種小毛病齊來,太醫都說,是早年虧了身子,沒有調養好,如今年紀大了,這才爆發,隻能養,無法根治。

沐七心裏難過又擔心,隻好自己主動分擔,希望大哥好好養養身

今日也一樣,和顧婉略說了幾句話,又走人,顧婉看著他的背影歎氣,這人根本就是個閑不下來的,那一次京城大亂,他不止一次說,以後不忙這些,多陪陪自己,可事兒過去,說過的話,也讓他拋到腦後

好在顧婉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麽人——-一輩子勞心勞力,心中裝滿了家國大業,這樣的男人,本也拴不住,既然嫁了,隻好認了。

前陣子陰雨連綿,家裏的被褥衣物,還有書籍,都潮乎乎的,別的也就罷了,書籍卻是要緊物件兒,難得如今入了秋,天氣幹爽,今日更是萬裏無雲,日頭也好,顧婉便把家裏的書都拿出來晾曬。

她的書極多,從各處采買的,劉,陳郡主相贈的,還有那些從隨身商店裏買來的,不必避諱人的書籍,平攤開來,晾了整整一院子。

寶笙拿了細膩的紗布,又找了竹竿,把所有的書籠罩住,就怕有什麽鳥蟲兒無意間弄髒了書頁兒,滿園的書香,聞著書香氣,王府的下人們連走動的聲響都弱了幾分。

整個王府的下人,連那些侍衛,也多是文質彬彬,身上帶著書香氣,不識字的並不多。

顧婉自從嫁給沐延昭以後,就很注意王府下人們的教育工作,一是帶著點兒實驗的心思,二來,她以前就吃過下人們蠢笨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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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明理,也能更好的做活,顧婉從不怕自家下人讀了書之後心大,若是當真有天分,能讀出名堂來,以沐延昭的能力,讓其脫籍而出,參加科考,入仕做官,也算不得什麽,哪怕隻是個基層的把八九品的小官小吏,也算是王府的一份助力。

可不能看不起小人物,廣結善緣總是有好處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再者說,即使沒什麽用,給朝廷培養一個半個的有能力的人才,對沐七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王府外書房開辟的那座小型書樓,以前隻是允許下人們借閱一些不大緊要的書籍,後來隨著印刷術的進步,書籍成本稍稍降低,這書樓裏的書,也越發的多起來,固然遠遠比不上集賢館的藏書樓,可也算是相當不錯。

偶爾有儒生登門求見七王爺,偶然得知,還不可思議了許久,畢竟,這個時代的固有傳統——讀書識字是一樁了不得的技能,讀書人也自高自傲,而家裏如果有一座書樓,那簡直是世家大族有底蘊的象征了,便是家族子弟,進出都不太容易,如今看到王府大大方方地把書樓開放給下人,甚至還能把書借回去讀,哪怕裏麵沒什麽珍貴的孤本,而且大部分都是些雜學,也讓人驚訝!

王府的下人們,因此而驕傲,卻也對書本十分愛護,此時曬書,不用顧婉吩咐,地麵上就被清掃的幹幹淨淨,鋪上了還算平整細膩的麻布,周圍也用磚石壘砌,生怕有塵土汙了書本。

至於那些負責翻動書籍的丫頭們,更是輕手輕腳,顧婉懷疑,便是伺候自己的時候,她們也沒有現在這番小心翼翼。

滿王府的下人們注意力都擱在院子裏的書籍身上,顧婉則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裏,揮毫潑墨,給自家兒子畫那些識字用的圖文。

其實以前給顧用過的,保存的極好,拿來就能用,可顧婉還是想給兒子最好的一切,便是識字用的圖文畫冊,也想讓他用新的。不過,小孩子們玩的東西,畫起來也簡單,並不費神,寶笙她們一群丫頭也看著熱鬧,偶爾有幾個閑著無事,便湊過來跟著學。

一來二去的,寶笙幾個丫頭,居然都能畫出不錯的工筆,雖說遠算不上好,隻能稱為畫匠,可丫頭能畫上幾筆,已經是很了不得。

如今誰不知道王妃身邊的大小丫頭識文斷字,能管家,會算賬,便是很多六七品的官員,都想著求娶一個回家。就為了這個,尋常莊戶上,好人家的女兒,都為了能得個顧婉身邊丫鬟的名額,很是巴結王府的管事們。

每一年王府從外麵采買人手,人牙子們都雲集躁動,熱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