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出現在我的意料之中,而戴巧姐和小魯卻是嚇了一大跳,領頭的戴巧姐大聲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麵對著這無力的質問,黑袍人倒也沒有生氣,而是平靜地整了整衣衫,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紹道:“鄙人毛旻陽,法螺道場的供奉堂裏麵,混口飯吃,小角色,恐怕諸位都不認識我吧?不過這不要緊,我今天來呢,左手掌生,右手掌死。各位若想囫圇個兒地離開此處,還需要回答我的一些問題才行。”

他倒也坦然,戴巧姐的臉色立刻凝重了許多,眉頭一豎,也不說話,而我則將衣服撕下一邊,給小魯的左手緊急包紮起來,他的傷口很奇怪,表麵上看一點口子都沒有,但是血卻嘩啦啦地往外冒。

瞧見這傷口,我心中明了,周圍這洶湧的兵潮看似恐怖,不過恐怕都是些凶靈,它們力量強大,但是若想要傷害人,恐怕還是要依托承載其身的紙片。

不過就是這般,其實也挺恐怖的,想一想,那麽薄的紙片兒,卻能夠做到鋒利如刀,實在是挺不容易的。

我們沒有說話,而黑袍人則繼續說起了自己的訴求來:“之所以費盡心思,將諸位請到這兒來,是因為你們之中的某一個人,拿了不屬於他自己的東西,這樣的行為,是小偷,是要受到人唾棄的,不過我毛爺這人,向來最是寬容,隻要你們誰將東西拿出來,那麽我就放你們出去。”

我身旁的兩人,都瞧向了我,而我則嗬嗬冷笑道:“且不說那魔簡是非主之物,就算是您毛爺的,恐怕你也找錯對象了吧?要知道,那魔簡我已經上交給了我的領導,最後落在了科考隊孫老師的手裏,你若是要,自己去找他便是,何苦為難我們。”

“不、不、不……”黑袍人搖頭擺手,淡然說道:“你不是傻子,我也不是,魔簡變成了無字天書,這件事情整個科考隊都傳遍了,而從內棺之中,一直到你交出來,這一段時間魔簡一直都在你的手上,你到底動了什麽手腳,我不想知道,但是那東西,你一定得還給我們!”

黑袍人認定了我對魔簡動了手腳,這猜測其實離真實答案並不算遠,唯一的區別在於那並非我主動的,整個過程,根本不可控。

我這是躺著也中槍,想想都覺得冤枉呢。

不過即便如此,我依舊對張知青的死耿耿於懷:“你既然懷疑我,那就他媽的衝我來,找這些無辜的家夥做什麽?我院子裏的那個人,是不是你殺的?”

黑袍人點了點頭,竟然毫不隱諱:“先前到達雙包丘的人,命數都應該死,然而你們四人卻得活了,那所有的事情都產生了變化。這是命,你們逃不過的,至於那個男的,所有人裏麵就屬他最好弄,我這法螺道場驅動,需要有人的亡靈做引子,很不幸,我的人選中了他,這個我很抱歉。不過也沒事,他不過就是先你們一步死去而已,你們隨後就到,若是

趕一趕,黃泉路上,說不定可以搭伴呢……”

他得意洋洋地說著,似乎想要給我們施加強大的壓力,然而就在這時,我旁邊的戴巧姐突然錯身插入我們之間,將手中的銅鏡一揚,朝著黑袍人照了過去:“現出原形來吧!”

她突然的介入讓我嚇了一跳,然而這銅鏡之上,似乎有一股無形之氣噴出,籠罩在了這黑袍人的身上,但見一陣光線扭曲,黑袍人竟然消弭於無形。

一招得手,戴巧姐笑著說道:“真當老娘是鄉下佬啊,不但在這兒裝大尾巴狼,還想攻心為上,屁話!你以為我們不懂,那主持法螺道場的人,隻能夠借助於心中怨靈行事,是絕對不可能投身而入的,弄個意識投影,嚇唬誰呢?”

這周圍的紙靈都是黑袍人操控的,而這投影被戴巧姐弄沒了之後,頓時就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擋,瞧見周圍這些穿著古代盔甲的無麵人身體僵硬不動,都不用人催促,我和小魯便跟在了戴巧姐的屁股後麵,衝出了院子。

這剛剛走了幾步路,結果身後的整個院牆都垮塌了下來,身上泛著白光的紙靈蜂擁而至,踩著極有韻律的鼓點兒,緊緊地跟在了我們的後麵。

從村頭跑到了村尾,一番狂奔,好像都沒有用多少時間,然而我旁邊的小魯卻突然絆到了石頭,整個人都飛起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個滾兒。我衝到他的旁邊,手忙腳亂地將他給扶起來,結果瞧見小魯的臉白如紙,慘然笑道:“二蛋,我估計是不行了。”

我給小魯檢查身體,瞧見他左手上麵的傷口依舊還在嘩嘩地滲著鮮血,這流了一路,身體裏的血也都已經流得差不多了。人失了血,就會感覺寒冷易困,而小魯此刻便是如此,眼睛不停地眨著,昏昏沉沉,我鼓勵他,然而他卻搖頭苦笑,反過來抓緊了我的手,竟然有幾分平靜地說道:“二蛋,我以前瞧不上你,嫌你是山窩窩裏的農民,名字也土,還總在歐陽、向姐她們那兒說你壞話,對不起……”

我拖著小魯跑路,身後的紙靈被我們甩開了一截路程,聽到這話,哭笑不得:“都啥時候了,小魯哥,有事咱以後說成不?”

小魯猛然搖頭,大聲說道:“二蛋,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曉得,跟你道完歉,心裏舒坦了,再求你一件事!”

我點頭答應,問他幹嘛?小魯緊緊拽著我的胳膊說道:“我家裏就兩兄弟,下麵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弟,我死了也無妨,總有香火,不過你以後若是出息了,能不能幫著我照看一下我的小弟?”

小魯這臨終托孤的架勢讓我生不出拒絕的話語,剛點了頭,他使勁兒推了我一把,朝著我和戴巧姐喊道:“那些紙靈,欺軟怕硬,總是找軟柿子捏,我不行了,血流幹了,跑不動,幹不得別的,你們跑吧,朝村口那兒去,村尾都是惡鬼呢,我幫你們引開……”

這話一說完,他大步朝著村尾走,這

個家夥以前吃過鯰魚精眼珠,能夠瞧清陰陽,最是明白不過,我心中不舍,正要挽留,結果旁邊的戴巧姐硬生生地拽著我離開。

我一反抗,她便在我的耳朵邊大吼:“他流了那麽多的血,本來就活不成了,現在他在用自己的性命,給我們爭取一點兒機會,你若是跟著一起死去,對得起他剛才的囑托麽?”我被戴巧姐的話給鎮住了,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思量,便被她拖到了旁邊屋子的角落,而隨後她燃燒了一張符籙,那些紙靈竟然洶湧往前,根本就沒有理會黑暗角落的我們。

戴巧姐也是跑出了一身香汗,雖然她剛才一係列手段仿佛是早有預料的一般,不過瞧見小魯竟然將自己給舍棄,為我們爭取時間,多少也還是有些驚訝。

一線生機,稍縱即逝,戴巧姐帶著我繞過了旁邊的房子,朝著村口那邊衝了過去,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跑,沒多久就到了村口來,隻見這兒果然如先前的小魯所說,豎著許多白紙竹篾紮著的紙人兒,有靈童霞女,有黑白無常,有仙鶴樓閣,當然,還有我們剛才所見到的那些盔甲士兵。

這些東西錯落有致地擺放著,顯得很有規律,不過似乎不結實,輕飄飄的,一吹就能夠倒下去一般。

但它們就是穩穩站立。

我剛想走上前去,戴巧姐一把拉住了我,輕聲喝止道:“且慢,這裏麵是有講究的,剛才小魯就是因為誤碰了紙人,導致被一路追殺……”

戴巧姐一講到小魯,我整個人的情緒又有些低沉了,她瞧見我這幅模樣,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二蛋,你的心到底還是太軟了,見不得生離死別。其實在我們這個行當裏,死亡率是最高的,因為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在跟最邪惡、最恐怖的一批人打交道,你以後若是不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隻怕很難走得更遠啊。”

戴巧姐的話就像一記警鍾,讓我驚醒過來,使勁兒深呼吸,然後問她:“那好,我們接下來,到底怎麽辦?”

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驚詫,說你怎麽能不知道呢?戴巧姐一陣好笑,推了我一把道:“你真以為我是百科全書啊,這東西我也就聽我爹講過一點,至於別的,我還真的不曉得……”

聽到她的話語,我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若是如此,那麽我就隻能靠自己的,然而,這法螺道場的生門缺口,到底又在何處呢?

我要怎麽走過去,才能夠不驚動這些附身在紙紮的惡靈呢?

我心情忐忑,眯著眼睛瞄了村口的那些紙紮好一會兒,突然之間,感覺一對瞳孔處灼熱非常,接著整個世界仿佛都有了變化,不再有樹木、田野和木屋,所有的實物都在一個旋轉的符文作用下,化作了一條又一條的細線。

一條亮光從我的腳下升起,直指某一處缺口,我渾身一陣激動,拉著戴巧姐的胳膊大聲喊道:“我看到了,我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