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鞘,走勢如龍。

在我陷入幻境之時,赤鬆關白此人已然跟雜毛小道不知交手了多少回合,此刻卻依舊凶猛如虎,將雜毛小道給擊飛之後,再次前衝而來,正好遇上了向前狂衝的我。我腳上沾滿了宮爆雞丁的鮮血,這白發男人對我自然是恨之入骨,瞧見正奮力前衝的我,不由得精神一震,手上那把鋒利日本刀,陡然灑落一片雪花。

刀鋒寒銳,所向披靡。

這個長相頗為不俗的家夥雖然一身神官服,然而卻仿佛劍豪出身的一般,使得是那直心影流劍術,眼睛一直跟著劍尖,而那劍尖則如同毒蛇的嘴唇,不斷地四處翻滾,然後不可思議地出現在我身體四周,不同的地方,幾乎每一擊都有將我擊殺的可能。

顯然,他的作戰風格並不是以傾軋的力量為主要方向,更多的則側重於劍技的發揮,他那鬼神莫測的劍技即便是在這極為憤怒的情況下,也保持著讓人無法掌控的威力,我也算是對於格鬥之法深刻理解的人,然而在他這璀璨絢爛的劍法麵前,卻如同一個剛剛學會拿棍子的小男孩兒。

這是我此次前來日本,所遇到的第一個感到難以匹敵的對手。

我相信我即便是在沒有經過裸祭的這幾個小時搏殺,即便是在最巔峰的狀態下與他相遇,所麵臨的結果,依然還是如此。能夠從執掌伊勢神宮的祝部博野手中偷到那日本三神器之一的八咫之鏡,這個老家夥,果然不是尋常的小角色。

這情況倘若是擱在以前,我或許就要退縮了——實力既然不如對方,且戰且退,在運動中尋找機會,消滅敵人,這才是我慣有的風格,然而此時此刻,我的心中卻燃燒著一團熊熊的烈火。

這火焰宛如烈酒,將我燒得微醺,使得麵前這個基本上能算是全日本幾個最強大男人之一的赤鬆關白,變得不再是那麽可怕。鬼劍與日本刀交擊,一為內芯槐木,一則百鍛鋼打造,論優勢,自然後者占先。赤鬆關白先前與我交過手,曉得我的實力,故而這一刀又快又疾,隻想要將我給一舉**開,然後一刀,將我的頭顱梟下。

這一招,在劍道裏麵的學名叫做逆袈裟,瀟灑之極。

然而這位吉備津神社的頭人並沒有如願以償地將我手中鬼劍斬飛,在他的視線中,這柄四尺長劍在陡然之間,竟然暴漲一倍,周遭的那黑霧吞吐不定,凝乳實質,而且裏麵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手中的七胴寶刀竟然斬斷不進,反而有一股隱約的反震力,將他的攻擊化解,正詫異間,卻見眼前的這個疤臉小子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那身形一陣飄忽,竟然在陡然間就凶猛了許多倍。

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旦進入了熱血賁張的情緒之中,先前那種簡單明了的線條狀態便出現在了心頭,那人仿佛一台精密的儀器,何時該攻,何時該守,何時出招,何時反擊,一切了然於胸。

這種狀態很特別,仿佛自己在那一刻,也成為了頂尖兒的高手一般。

我們這邊打得熱鬧,旁邊卻也不差幾分,祝部博野帶領的伊勢神宮對戰奧姆真理教的邪教分子,那叫一個戰況激烈,那些被從深淵召喚出來的獨眼巨人,一個挨著一個地給身高隻有一米六的祝部博野幹倒,就如同農民伯伯上地裏麵去將成熟的苞穀茬子扳下來,一般簡單。

我與赤鬆關白的戰鬥依舊還在持續,劍風刀影,讓人難以接近半分,然而我即便是再超常發揮,修為終究不如這個修行一輩子的超卓之輩,在一次剛猛對決之中,身子穩不住,人便給砸飛到了靜閣的外牆處。

這靜閣下麵三米全部都是青磚撲救,而上麵便都是精雕細琢的木質閣樓,我撞在木板上麵,裏間傳來一陣反彈之力,將我一下子給反砸在地上,著地處,頓時碎成了一大塊蛛絲網。

“陸左君,小心啊!”

一聲清脆的呼喊聲傳入我的耳朵裏,我抬起頭,循聲而去,卻瞧見一身白色的加藤亞也出現在了靜閣的窗口處,朝著我緊張的看過來,她的臉上表情複雜,總有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味道,我來不及細品,一個鯉魚翻身,撲落在一旁,而原本我所待的地方,則有一把鋼刀,深入兩尺有餘。

我雙腿一絞,人反立而起,朝著一直在旁邊消極怠工的肥蟲子怒罵道:“小肥肥,你是打算等著我死是吧?”

到底是神魂相連的本命金蠶蠱,肥蟲子瞧見我似乎真的發了怒,啾啾一聲叫喚,便如同疾電,衝著抽刀而起的赤鬆關白咬去。那白發男眼睛之銳利,實在是讓人驚歎,那刀鋒一轉,竟然朝著肥蟲子當頭斬下,精妙之處,難以言敘。

肥蟲子給一刀劈中身體,不過這個家夥是個牛皮糖,砍不斷拉不脫,直接吧唧一下掉在地上,如同彈球兒一般跳起來,朝著赤鬆關白的腿上咬去。哪知此人身上居然浮現出幻境之中的那種八頭大蛇其中一首,朝著肥蟲子噴出一口黑氣來,肥蟲子不甘示弱,直接一口金光噴了回去。

肥蟲子的衝鋒給我爭取了時間,而就在此刻,小青龍也是不甘示弱,直接橫空一掌,拍在了赤鬆關白的後背處。

即便是麵對著眾多攻擊,那個老家夥也能夠不慌不忙地應付,一一化解,身懷八咫之鏡的赤鬆關白就如同裝了永動機的馬達,強橫的力量源源不斷。不過他有那什麽八咫之鏡,我卻也不怕,咱這震鏡多久日子沒有開張,此刻倒是要一較高下才對。

我心中思量完畢,使了幾處虛招,使得那老東西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了那張牙舞爪的肥蟲子身上,於是從百寶囊中掏出了那麵驅邪開光銅鏡,口中高呼曰:“無量天尊!”

那瑩藍色的光芒從磨得透亮的鏡麵凝聚出現,朝著前麵射去,將肥蟲子和赤鬆關白給籠罩其間,在這一片瑩藍的光芒之中,我根本沒有等待結果如何,直接手持鬼劍,前衝上前,朝著那老家夥斬去。論劍術,我再練三十年也未必趕得上赤鬆關白,但是我並不管,隻要弄死他就成,怎麽死的,誰會在乎?

鬼劍斬入迷霧,結果仿佛砍在了一麵銅牆之上,巨大的反震力將我彈得飛起,然而在我朝著後麵摔飛而去的時候,我並沒有放棄,而是將鬼劍朝前一擲,再次射入其中。

噗的一聲響,鬼劍直入肉體之中。

藍光消散,我瞧見赤鬆關白右手緊握七胴日本刀,左手上則抓著一麵造型古樸怪異、非金非鐵的鏡子,小腹上麵插著一把直入其中的鬼劍劍柄,而在那麵鏡子上麵,則是一坨肉乎乎、金燦燦的肥蟲子——那家夥,似乎正在啃食著那幾千年來象征著日本皇權的八咫之鏡?

等等,肥蟲子最愛的食物,除了毒蟲,不就是二鍋頭拌內髒麽,它什麽時候喜歡上吃鏡子了?

我的大兄弟啊,你有沒有這麽餓?

匆匆一瞥,我瞧見赤鬆關白臉上的肌肉已然扭曲成了惡魔狀,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張開來,人似乎都已經絕望了,他並沒有去管插在小腹之中的鬼劍,而是去瞧左手之上的八咫之鏡,瞧見這鏡子被啃去了一角,那一雙眼睛幾乎都要突了出來,猛地一震,肥蟲子便如同斷線的風箏,朝著外牆拋飛而去。

那個男人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情緒,他沒有理會牆頭那紛紛擾擾的爭鬥,沒有理會旁邊掀起驚天大戰的祝部博野和奧姆真理教,那一雙宛如電燈泡的眼睛死死盯著我,似乎是在笑:“這樣啊,那麽,就讓世界末日提前到來!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陪著我,還有宮本,一起沉入深淵之中吧!”

這話說完,他手中的那塊八咫之鏡突然開始一聲嗡響,震徹了整個天地,那威勢,比先前小青龍露臉的動靜還要大上無數倍,我後退一步,感覺身邊一道黑影劃過,朝著赤鬆關白射去。

那身影的氣勢宛如高速行駛的動車組列,充滿了一去不複返的壯烈氣勢。

他的口中還在高呼著什麽,然而我卻沒有聽到,隻見他轉瞬即逝,在即將衝到了赤鬆關白的身前時,卻給裏麵射出來的一道白光給擊中,雖然身上即時騰現出一道青光護體,但是依舊被彈射而出,朝著遠方的夜空飛去。

一招即飛,我親眼瞧見那道身影,竟然是伊勢神宮的大神官,祝部博野閣下。

我朝著空中的虎皮貓大人喊,說那老小子剛才說啥?虎皮貓大人都準備跑路了,朝著我喊道:“赤鬆關白這狗日的要引爆那狗屁天照大神留在八咫之鏡中的太陽神力,要是如此,莫說這裏,整個岡山縣都要天翻地覆……”它這話兒都還沒有說完,我便瞧見一道滔天神光從赤鬆關白的手中射出,朝著我這邊襲來。

在這千鈞一發之刻,我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震鏡。

神光在我的手中一分為二,一道射向靜閣,而更大的一道,則朝著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的雜毛小道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