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蟲子偷襲得手,那中年神官痛苦萬分地跪倒在地,額頭上盡是豆大的汗水。
滕曉腳快,已然衝到了近前,抬腿就想把那個家夥給踹倒在地,好捆起來。然而就要踹到那中年神官的肩膀上時,跪倒在地的那家夥突然抬起了頭來,嘴唇紅豔如火,咯咯地笑。
他使勁兒大聲叫喚起來,音波震動,麵上的黑氣也就散開了一些。
伸出手,這人接住了滕曉的猛然一腳,抱著滕曉,往地上翻滾而去。
這個家夥似乎受過係統而高深的柔術訓練,七手八腳,翻滾間,竟然將滕曉給擒拿住。不過作為廣南民族大學年年都拿獎學金的高才生,麵相老實的滕曉並不是一個易惹之輩,在被中年神官鎖住關節的那一霎那,他也是一聲呐喊,就如同小貓叫春,咿呀一聲,渾身的肌肉一收一漲,整個身子似乎漲大了一圈,脖子都短了一截,原本被鎖住的關節立刻交錯開來,反身壓在了中年神官的身上。
被反騎而下,那中年神官也是一陣急促,他手往懷裏伸,似乎捏破了什麽,結果滕曉被一股巨力給猛地彈開一邊去,骨碌碌地在泥地裏翻滾。
我瞳孔驟然一縮,在我的視線中,中年神官懷中衝出一頭青色蠻牛的影子,離頭一米,又驟然鑽入他的天靈蓋裏。此人渾身一震,眼睛就變得熾紅一片來——式神附身,大荒野!
這頭青色蠻牛便是日本民間傳聞已久的“大荒野”,是個厲害的靈物,如此看來,這個家夥並不是無名之輩,十分辣手。我眼見中年神官似乎還在與那青色蠻牛契合,時機不可丟,當下也不管不顧,雙手結大金剛輪印,前往直突,一印擊在了那個家夥的胸口,口喝曰:“鏢!”
而就在這時候,這個中年神官的聽宮穴、翳風穴分別被打入了一根飛針,針尖在與這神官的紅光一陣相搏之後,入體一分,將這個家夥的反應力給降低了一成。王小加、老趙、滕曉、秦振、白露潭分別將自家驅鎮靈體的法子快速使上,將這個中年神官齊刷刷地狂輪了一遍。
然而就在我們將這個中年神官打得搖搖欲墜的時候,那頭大荒野終於融入了他的身子裏。
式神從無盡靈界中引來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流入了中年神官的身體裏。
他渾身一震,氣勁飛揚,一股巨力將周遭的這些人都給震散到了一邊,腳步踉蹌地朝著後麵退去。這裏麵唯一沒有後退的,隻有我,因為這個時候,我的雙手已經亮了起來,深藍透亮,如同夢幻一般,將這反震而來的氣息給屏蔽於外。
惡魔巫手能夠吸收大部分來自所謂“靈界”的力量,又遭受所有靈界生物的唾棄。
我一巴掌,扇到了這個連中國話都不會說的中年神官的老臉上。
啪——
他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五道青紫色的手印子,身形都有些不穩,往後一退。在大荒野最初降臨的時候,他便已然遭受了眾多的攻擊,而此刻更是碰到了我這靈界克星惡魔巫手,頓時滿腹的怨氣,一時噴發,左腳一頓地,幾米之內,地皮搖動,而我們的心神都不由得一陣顫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削瘦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是王小加,她利用中年神官製造出來的這顫動,順勢引導,將這力量積聚於自己的手掌之上,然後使勁一拍,以己之力,還施於人。果然,中年神官被一掌拍得往前跌來,我已然站穩腳跟,雙手積蓄力量,又往前一擊,將其打返回去。其他人見得有趣,紛紛你出一拳,我出一腳,太平拳打得不亦樂乎。
可憐這中年神官,身攜那聞名式神“大荒野”,必然是日本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然而內有肥蟲子牽扯困擾,外有我們這一夥初出茅廬的集訓營學員千奇百怪的招數攻擊,被欺辱得欲哭無淚。
不過人的名,樹的影,大荒野能夠出現在日本的民間傳說中,必然是名不虛傳的。
於是他開始反擊了。
他雙手一抖,青光外放,肋下仿佛伸出了四隻胳膊一般,四根青光帶浮飄飛動,將圍毆而來的集訓隊學員給一把掃開。這像彩帶一般的玩藝陰森森的,碰到人的身上,先是又陰又冷,然後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十分陰毒,好幾人都中了招,老趙的桃木劍與這青光纏繞,竟然冒出了幾縷黑煙來。
這一下,大家都認真了,後退幾步,大約圍起,然後準備念咒畫符,再次圍毆。
惟有我並不懼怕這東西,揪住一根,猶如普通靈體,並無半分疼痛。
正當我想要表現一番,大顯身手的時候,一直插不上手的暴力女終於忍耐不住了,一個前衝,來到了中年神官的身前,抬手就是一個衝天錘,將這個中年神官打得牙齒脫落;然而這個可憐的家夥災難並沒有結束,因為我僅僅拽住了他的青光帶,走脫不得,於是被小妖朵朵一連串的組合拳,給打得嗷嗷叫喚。
更加讓人絕望的事情是,小妖的出手並不光針對於肉體本身,每一次出拳都附帶得有震靈的效果,中年神官身上的那青色蠻牛本來就不是很穩固,被大家之前一陣驅靈,此刻又被小妖朵朵以那暴風驟雨的攻擊給擊打,根本就穩定不下來。
這些麻煩,還不計算上在中年神官體內奮力搗亂的肥蟲子的作用。
於是,我們根本就插不上手了,在兩分鍾之後,這個中年神官發出一聲慘烈的嚎叫,那一股青色之氣被震出了體外來,然後小妖朵朵雙手一卷,將那股氣息揉捏積壓,一番動作,最後將那意識支配的暴戾之氣給摒棄之後,一股腦地灌注到了我胸前的槐木牌中。
原來這股純淨的氣息,可以為朵朵所用,所以小妖朵朵才會如此賣力。
我突然有些明了起這個小狐媚子的心思來——她總覺得自己奪走了朵朵行走於陽光之下的機會,所以什麽都讓著朵朵,有好東西,都拚命地給那個傻呼呼的丫頭爭取。一想到這裏,我的眼眶不由得一酸,這個倔強的小妮子啊,還真的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心肝兒寶貝。
式神被驅,接著又灰飛煙滅,被揍得跟個豬頭似的中年神官跪倒在地,渾身直顫抖,仿佛在抽筋。
不過長久以來形成的驕傲和武士道精神,讓他重新又站了起來,這個男人悲憤地狂叫著一個日本名字,那個名字似乎就是他的式神之名,然後他用無比怨毒的眼神,看向了得意洋洋的小妖朵朵。
下一秒,他踉踉蹌蹌地朝我這邊張牙舞爪地撲來,看這架勢,似乎想要把小妖朵朵給生嚼了。
不過我並沒有在意他的情緒,沒了式神的他就如同一頭拔了牙的老虎——甚至連老虎都不算,一隻病貓而已,留著他,我們可以問到很多事情。
然而從我後麵有一個人與我錯肩而過,手提著長刀向這個中年神官疾奔而去。
刷——
刀光一現,頭顱飛揚,一具無頭屍體在狂噴著鮮血,而一個男人則跪在地上,痛苦而暢意地哭嚎著。
劉明的手上,拿著的正是魏沫沫手上的那把苗刀。
這把苗刀在大胖子魏沫沫手上就像小孩的玩具,隻能夠用來嚇唬人,但是劉明卻用它親手斬下了仇人的頭顱。好快的刀,好悲憤的英雄淚。我望著這個哭得像孩子一樣的男人,看著地上翻滾哀號的六個追擊者,看著隊員們將地上散落的手槍和武器給收拾起來,心想著終於結束了。
情緒宣泄完畢之後的劉明,跟我一同來到了魏沫沫那肥壯如山丘一般的屍體前,檢查了一番,發現他早已斷了氣。
殺過人之後的劉明手一直在抖,不知是傷心、恐懼,還是難過。
他從懷裏抽出一根劣質煙,遞給我,我搖搖手,他給自己點上,然後深深地吸了幾口。
我看著他鼻子裏噴出來的青色煙霧,問他,說劉明,你上次說要回家來幹事業,幫助鄉民做點事情,怎麽就跑到這深山裏來了?他看了我一眼,笑了,說這裏就是我的老家啊,你不記得了,我和沫沫還說讓你過來這裏玩呢,沒想到我們居然會是這樣子見麵……
我笑了,說這段日子太多事情,記岔了,最近過得怎麽樣?
劉明沉默了一會兒,說他回到家鄉,本來準備大幹一場,奈何這裏的老爺們……唉,不說這些醃臢事,反正他把這些年賺的錢都捐給了村裏的一所小學,然後和魏沫沫在那裏當起了老師。後來二月暴雨,學校教室成危房,學生不能開課,重建錢又不夠,上麵也批不下來,他就琢磨著進山裏來淘弄些東西。結果,唉……
他臉色晦暗,說我懂法,我殺人了,但是我不得不殺的理由。你們是官家人,我認栽。不過我這裏有個好東西,你能夠幫我賣出去,換點錢來幫我重建學校麽?嗯……要是能有多餘,給沫沫家裏麵也寄一點吧?這死胖子家裏也很困難的。
他帶著沉重的心情往身後掏去,然而摸到一半,臉色就變了,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