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押運,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家夥,他坐在我對麵,不停地拿眼睛盯著我瞧。

我本就心情煩躁,被這土賊瞧得心裏麵滿不自在,於是衝他大聲吼道:“看,看你娘咧?”

那個土賊被我一通罵,先是一驚,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戲謔地說道:“哎喲,你不認識我了啊?想當初,你在洞子裏神猛得很,仗著跟那頭老僵屍的關係,弄死了大爺,還將我們這一夥人全部都給帶出了山腹裏,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得如我一般的下場,怎麽樣?世事無常吧?”

聽他這一番說辭,我不由得想起來,這個土賊,不就是洪安中最後帶出來的那個活口麽?

能夠在那場合,還陪在張大勇身邊的,想來都是他的心腹。隻是過了這麽久時間,怎麽都還沒有將他給審判,還要和我一起湊上法庭呢?我心中有些疑慮,但並沒有搭理這個家夥,而是打量四周。我們待在的這後車廂,是經過特製的,窗口都焊著牢牢的精鋼,然後用布簾蓋著,偶爾有一絲光線透露出來,讓人知道這是白天。

而在前麵的隔間裏,有兩個全副武裝的軍人,正持著手槍,子彈上膛,全程瞄準著我們。

一旦我們有異動,警告無效之後,他們是被授權,可以隨時將我擊殺的。

我看到了秀雲和尚了,他也在欄杆外麵安坐,閉目而眠,似乎是睡著了,然而我卻能夠看到他眼皮下麵的眼珠子在動,似乎在練著什麽功,氣息吞吐不定。剛才交接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完全忘記了與我並肩子作戰的友誼,這樣的表現,讓我心中很不爽快,不過想一想,也釋然了。

畢竟我是一個殺人犯,而且死者還是茅山話事人楊知修的外甥。

避嫌,這件事情總是要做的。

因為看不到外麵的景況,我坐在後車廂裏,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前往哪裏。這種心無所依的感覺,讓我有些難受,空落落的。不過這車內,比起我之前待的房間來說,環境也要好上一些,我惟有盡力伸展四肢,讓戴著手銬腳鐐的手腳,沒有那麽難受。

我對麵的那個土賊不停地呱噪,諷刺我,仿佛想要把自己受到的所有苦難,都推到我的身上來。

見到別人比自己更慘,他開心地要死,渾然忘記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被關押了幾日,我的心態已經被自己磨礪得堅毅如鐵了,所以並沒有多在意,而是一直在腦子裏麵,推演各種關係和隨機概率,以及想著一會兒到了法庭,我要如何向法官,證明我的清白。我始終相信,正義是戰勝不了邪惡的,任何人,都不能夠一手遮天。

便這般,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那土賊早已經閉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車子在平靜地行進著。突然,有一聲巨大的震動,從車壁處傳來,然後我聽到了轟然的撞擊聲,以及汽車急速的刹車聲響。

當這一切驟然發生的時候,我和我對麵的那個土賊頓時被慣性給控製,摔倒在地。不過我們兩個的手都被銬在了車壁上麵,這一拉扯,手腕處立刻就痛得要死。我這些天來,手銬腳鐐是必備的,使得手腕處全部都是青腫,這一下,疼得我哇哇叫。

不過我們難受,而車廂前麵的人也不好受,我摔倒在地,看不到什麽,但是聽到前麵一片混亂,車終於刹住了,嘈雜的聲音傳過來,有人慌張地大叫怎麽了、怎麽了?

沒有回音,又過了幾秒鍾,我聽到有玻璃破碎的聲音,這是被拳頭給擊碎的,然後又打鬥聲傳來。沒有槍聲,我努力地站起來,想往前麵看,隻見前麵瞧,結果車體又是一陣搖晃,轟隆,整個車廂都被掀翻了。我天旋地轉,對麵的那個土賊也壓在了我的身上來,疼得厲害。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呼喚:“陸左哥哥……”

我睜開眼,隻見小妖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她的手往我的手腕處摸去,冰涼涼的,讓我青腫的手腕處好受了一些,骨頭也沒有那麽疼得厲害。再接著,我聽到“哢嚓”一聲響,手銬便打開來了。我當時的心情可並不是驚喜,而是擔憂,我拉著小妖的手,急迫地問道:“你怎麽來了,這事情可開不得玩笑啊?”

小妖躬身去給我解腳下的鎖鏈,見我如此激動,也來不及解釋,說先離開,我們回去再說。

我想也是,努力站起來,然而腳下一緊,鬼麵袍哥會的那個土賊抓著我,大聲喊道:“大哥,大哥,你跑路的時候帶上我吧,小弟高雄,一定鞍前馬後,做牛做馬來報答您的恩情。”

我當時的心情亂糟糟的,不過在此之前,我其實也是有預料到我的小夥伴們,再最無奈的時候,會鋌而走險,走到這一步。既然我能夠想到,對方未必不知曉,那麽極有可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說不定就是趙承風他們收買的暗子,我哪裏敢帶這麽一個地雷,在身邊?

小妖看向了我,而我則一個眼色,她明了了,手起掌落,這個土賊雙眼一翻白,頓時暈了過去。

接著這小狐媚子開始用勁踹那後門,砰砰砰,隻幾下,那精鋼鑄就的門鎖便被崩飛。

我在小妖的牽引下,爬出了押送車。這是一處城鄉結合部的工地附近,道路上沒有人,押送我們一行的總共有三輛車,一輛車翻到了道路旁邊,一輛車的人全部都閉目而眠,沒有血跡,似乎昏迷了,而我們翻倒的這一輛邊緣,有一襲青衫,正在於人搏鬥,戰鬥正酣呢。

我伸手去拉額頭上麵的鎮蠱神符,結果小妖攔住了我,說等等,被別忙,蕭大哥不讓。

我表示知曉,繞過車子,衝著正在與那幾個陌生高手交鋒的雜毛小道喊道:“你怎麽來了?胡鬧!”雜毛小道哈哈一笑,沒回頭,手上不停,一邊抵擋一邊說道:“兄弟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管,既然所有的手段都試過,窮途末路了,那麽就隻有先在這一招了。怕什麽,不就是亡命天涯麽?做兄弟的,自然是要陪著一起的……”

聽到他淡淡的話語,我不由得鼻頭一酸,這話兒說得痛快,但是真的亡命天涯了,那麽人生的所有,都會由此而改變了。

他,倒還真的能舍得下所有,包括性命。

也許,這就是真正的兄弟吧?

說話間,雜毛小道手腕轉動,又挑中了一個家夥的手筋處。為了趕時間,雜毛小道此番出手的劍法,多了好幾分的淩厲和凶猛,完全就是拚命的節奏。然而在他麵前的那三個高手,卻也不是善與之輩,一番糾纏,反倒將雜毛小道壓製得有些施展不開。

我轉頭去找此行最厲害的高手秀雲和尚,但是卻沒有發現,正四處望,突然一道肥碩的黑影出現在了那三個高手的身後,一掌一個,利落地擊暈了兩個,而第三個察覺不對,剛剛準備回頭,小妖果斷出擊,將他給轟然擊暈。

這個肥碩的黑影,正是我在尋找的秀雲和尚,他的臉色焦急,朝著我們低喊,說快跑,這是張偉國設置的圈套,正是要引小蕭上鉤,所以才沒有安排茅同真以及其他人押運。不出五分鍾,他們就會趕到的,快跑!

我見到秀雲和尚突然反水幫我們,心中驚詫,忙問佛爺你怎麽辦?

他慘然一笑,掏出一把匕首,果斷往自己盡是板油的腹部,一刀捅去,狠厲而果決,嚇了我們一大跳。

見我們要走上來,他揮揮手,說無妨,貧僧自己省得輕重。陸左,你是被冤枉的,這個我們都曉得,隻是現在楊知修那老雜毛震怒,形勢所迫,你必須要避一避風頭。不要偏激,要相信,邪惡永遠是戰勝不了正義的,請一定要相信正義,相信善良,不然貧僧這一刀,就白挨了。好了,我能幫的也就隻有這些,你快走,避過風頭,其他的事情,我們來給你周旋!

這時一道肥碩的黑影,從我們的頭頂飛過,虎皮貓大人嘎嘎大叫,說一群傻波伊,趕緊跑,那夥吊毛在後麵吊著呢,馬上就追上來了。我點頭,沒有再與這個可敬的老和尚說話,雜毛小道拱手為禮,然後帶著我和小妖,往前麵跑去。在那裏,有一輛越野車。

我們衝進車廂,發動機沒有停,雜毛小道一踩油門,車子就像匹野馬,朝著前麵躥去。

雜毛小道還是我們在洪山開苗疆餐房的時候考的駕照,學得不久,不過開得很猛,幾乎是在狂飆,拿這車子當賽車開著。我見他臉色繃得緊緊,想來心裏麵也是緊張到了極點,不由得埋怨,說你們既然知道是敵人的圈套,怎麽還這麽冒失,前來劫道?

雜毛小道歎息,說不然能怎麽辦?現在楊知修那個家夥壓力頂過來了,趙承風又是順水推舟,你這回肯定是避不過的,如果把你弄進了白城子,到時候,天王老子來,都救不了你了……

這話還沒有說完,我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警車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