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同真有類似於紙甲馬之類的神行工具,在我們翻過一道山梁,然後準備衝下那個山坳子的時候,我聽到身後有一陣惡風,席卷而來,回手一劍,便感到一陣巨力狂湧過來,身子失去平衡,於是滾落在落葉腐質層上。
力量是從我的鬼劍上麵傳遞過來的,而李騰飛的青銅飛劍除魔,已然被我在奔行中,收到了背包裏麵去。
我可不敢待在原地,一滾落地,便立刻轉移,往旁邊滾動。
果不其然,我剛剛翻到滾到另一邊,一雙藏青色的布鞋就踩中了地上。砰,一聲悶響,地皮顫動,我翻身而起,但見到一道金光,撲麵而來。我不識此物,自然往後麵退卻,幾步之後,我定睛一看,發現這是一根包銅的木棍。
我聽雜毛小道曾經跟我說過,茅山道家法器五寶,刺球、七星劍、銅棍、鯊魚劍、月斧——這銅棍便是其中之一,此棍身上,釘有一百零八支銅釘釘,共分成八排排列,其中四排每排有十三支,另四排每排十四支,每根釘的帽處,還綁有把每個釘串聯在一起的紅綢線,此乃乩童降身後使用的法寶。
沒想到,之前雜毛小道說他這師叔修的是陽神出竅之法,竟然就是乩童降身的門道。
我的鬼劍,主體是槐木,上麵鍍有精金塗覆層,而這銅棍的主體,也依然是木質,隻不過這一百零八支銅釘打入,已然沉甸甸的,與我的鬼劍拚鬥,自然占盡上風。而且俗話說得好,拳怕少壯,棍怕老郎,茅同真一輩子的功夫都在練這棍法,自然是凶煞得厲害,雖然沒有見他那乩童降體,但是其凶戾處,不比尋常角色差。
身出茅山,然而用的是銅棍,茅同真自然是別有一手,隻幾下,我的鬼劍與茅同真的銅棍交手過後,劍身嗡動,不斷作響,顯然是抵受不住上麵傳遞過來的巨大力量。
我的腳步紊亂,在第三次交手中,茅同真一棍反撩燒天,將我護住中門的鬼劍挑開,然後那右手陡然長了幾寸,袖裏藏棍,一下子,就擊中了我的心口。
他這力道,幾乎是想要給我的身子來一個對穿,然而偏巧不巧,這棍子的尖端,頂到了我胸口的槐木牌上。
此物雖非法器,但是取自東莞環城河的一處百年老槐之上,根骨堅硬,而這銅棍也隻是一種鈍器,故而我隻是又飛了起來,朝著山坡下滾去。
正在前麵抬著雜毛小道奔跑的小妖見到,頓時一陣火大,叫朵朵照顧好雜毛叔叔,然後一聲厲喝,折身衝了回來:“好你個老雜毛,敢欺負陸左,吃小娘的一拳頭!”
那茅同真見到小妖攜了怒氣前來,不慌不忙地冷笑一聲,唇上的兩撇胡須抖動了一番,而手上不停,射出四道五方令旗,分別鎮住了東南西北,四個角落。剛一穩定,頓時有四股昏黃色的氣息,便鏈接到了一起來,然後形成了一個方圓三十米的獨立空間,將我們與周圍隔離。
在這空間裏,那昏黃色的光芒一直在閃耀,幻化出一種暈暈欲睡的效果來。
小妖一拳擊打在了茅同真迎上來的銅棍上麵,手上頓時一陣搖晃,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傷害,然後翻身到了我的旁邊,望著這四周的境況,眉頭蹙起,冷冷地問道:“四象封魔陣?”
茅同真驚訝了一下,笑了,說哎喲,你這個小妖精,倒還是蠻識貨的,這正是我茅家的不傳之秘,三茅祖師流傳下來的四象封魔陣,隨時隨地都可以布置的陣法!怎麽樣,怕了吧?
我冷笑,說好大的血本,你這四象封魔,黃津津的像坨翔,有啥好厲害的?
茅同真一副你好沒有見識的模樣,居然還耐心跟我解釋起來——所謂四象,乃東方蒼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此四鎮天神獸所組成,我這布陣的令旗,乃先賢所授,待貧道演化一二,讓你瞧瞧厲害!你看我這蒼龍……
茅同真追了我們幾天幾宿,竟然起了逗弄我的心思,不過我哪裏是想聽他這廢話,待他剛剛準備發飆的時候,天空突然刮起一道狂風,一泡熱騰騰的鳥翔,灑落在他這把繪製得有惟妙惟肖的北方蒼龍青色令旗上,這迷蒙的空間,頓時就裂開了一處縫隙。
我早就等待虎皮貓大人前來增援,見著空隙一產生,便也不跟這老道閑扯,拉著小妖,轉身便跑。
我身後的那牛鼻子老道氣得哇哇大叫,本來準備了很多裝波伊的話語,結果我這觀眾一走,他老人家又不能像郭德綱早年先那樣,對著空氣也能講半天相聲,故而悻悻地去四處拔那令旗,瞧見蒼龍令旗上麵那一泡新鮮的鳥翔,不由得仰首望天,去尋找那個破壞自己法陣的家夥。
隻可惜,虎皮貓大人早就已經展翅高飛,深藏功與名,不知蹤影了。
我接著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山坳子下麵爬去,經過剛才一耽擱,遠處的槍聲便越來越近了,如此這般追逐下去,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逃脫得了這腳程飛快的追兵。
唯有跑,拚盡全力,讓自己盡量離那個可怕的牛鼻子老道,遠一些……
茅山宗果然是人才輩出,雜毛小道棄徒身份,已經能夠奔東走西了,而黃鵬飛則想來強勢狠厲,再加上這個手段頻出的茅師叔,僅僅三個人,個個高手,就讓人刮目相看。
這便是底蘊深厚的名門正派,隻不過當他們與我為敵的時候,我的心中隻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有這本事,朝著鬼麵袍哥會,朝著小佛爺使去啊?
那個客老太,罪大惡極,尼瑪也沒有見到動用諸多人手,以及直升飛機到處抓捕啊?怎麽到了雜毛小道和我這倒黴的哥倆兒,就擺出了這般好萊塢的陣勢來呢?這個世界,能不能稍微公平一點兒啊?如此這般,吃相未免太難看了吧?
然而茅同真並沒有聽到我心中的各種怒吼,他依然在我們的身後追逐著,越來越近。
小妖終於火了,回過頭來,朝著一直緊跟著自己的火娃大聲說道:“火娃,點燃他吧!”
這是小妖第一次對火娃,說出這般直接而充滿戾氣的話語,這隻炎騾蜈蠱一得聽聞,立刻興奮起來,扇動一對翅膀,朝著茅同真嗡然飛去。見到這放火的慣犯,茅同真顯然並不著急,他手中的銅棍一抖,口中念念有詞:“雲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疾!”
這一句話念完,頓時又一道金光射到了火娃的身上,那隻氣勢洶洶地黑殼甲蟲,居然停止不動了,然後緩緩地轉過身來,火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們。
小妖一聲大叫,說不好了,這個小畜生,讓人家給迷惑了,這回,它要燒的東西,是我們了!
果然,茅同真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說果然不錯,是個好東西,既然想把我燒成蠟燭,那麽,你們自己先變成一團灰燼吧!這話一落,火娃便閃耀著紅光,朝著我們直撲而來。早在耶郎祭殿中,從那二娘子的慘狀,我便知道發起飆的火娃不好惹,我們出手受限,茅同真這老牛鼻子卻肆無忌憚得很,於是立刻轉身,又是狂奔。
如此一跑一追,我們來到了離那個傈僳族村寨兩裏地外的一個山坳子裏,到了這裏,便見到有一個十幾平方的小潭——這便是虎皮貓大人,一直領我們過來的原因。
這潭水,是傈僳族村民的居住在這深山中的源泉,之所以沒有毗鄰而居,而是采用竹筒接水的方式,或許是不想讓人類生存的煙火,將這一汪清潭給汙染了吧?寨民們寧願讓它在靜靜的深山中孤立,默默地提供著生命的源泉,讓這個山寨,在這深山中,自由安寧地存在著。
在橫斷山脈南北數百公裏的群山中,不知道有多少個這樣的寨子,在無人造訪的深山中,默默生活。
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我們終於還是打破了他們的寧靜,對手雖然知道我們很能潛水,但是依然不曉得有天吳珠這種逆天的東西存在。然而茅同真卻有著驚人的直覺,他見到了水,見到了那汪深潭,便再也不隱藏實力,雙足一錯,瞬間奔行了幾十米,出現在了我的身後,將銅棍掄於空中,然後當頭,朝我後腦勺敲了下來。
這一招,專業術語叫做敲悶棍,向來是劫道的蟊賊所愛,不過依茅同真這牛鼻子的勁道,我的後腦勺倘若中了,難保不會腦殼撬開,白花花的腦漿子四處飛濺出來。
在那一刻,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無法形容當時的感受,仿佛預料到了,身子往著後麵撞去,一下子,就縮進了茅同真的懷裏,將他這凶猛一棍給化解,兩個人滾葫蘆一樣,跌落在了潭邊。而就在這個時候,虎皮貓大人從空中飛下來,翅膀一揮,火娃頓時失去了知覺,被扇飛到了小妖手中。
大人這回話倒不多,隻說了一個字:“跳!”
它說得是如此狠厲果決,根本就沒等我反應過來,肥碩的身子就朝著黑黝黝的潭水鑽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準備跳潭的我,後心正中了茅同真一掌,一大口血,就飛灑出來。
咕咚……
我們全部都跌進了水裏麵,而茅同真則抱著手,在潭邊冷笑著。
他相信,我們終究還是會浮上來的。
他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