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駱寰初看著殿下的程應舉說道:“程應舉,讓你受驚了,朕觀你宅心仁厚,身體也還強健,所以決定重新啟用你做京市令,你可願意?”

程應舉磕頭謝恩,道:“謝皇上,草民願意,草民也實在看不下去京城的商序一片混亂,願回京市署重新整頓,待治理順暢後皇上可另派他人接手。”

“唔,那就再說吧,好了,傳程彥上殿,把程應舉扶下去。”

程彥這才從殿外進來,把跪到又腿麻痹的父親攙下殿去。

駱寰初仍舊餘怒未消,把回來收屍的藤晉叫上來一通訓斥,把他從吏部侍郎降成了郎中,官職也跟著降了一品。

藤晉自作自受,一句話也不敢多話,領旨謝恩,帶著鄒帛文的屍體出宮去了。

再說陳府之中,聽到鄒帛文死的消息之後陳稟長完全沒反應,死就死了吧,死了以後自己也省心了,省得他總來糾纏女兒。

他倒是輕鬆了,可是陳曼如卻哭得死去活來,陳夫人和陳曼芯怎麽勸都不好使,後來勸到晚上兩人都累了,就回房休息去了,以為她無論哭多久,最後總會沒事的。

但萬萬沒想到,當天夜裏陳稟長和地人剛睡下不久,陳曼如的丫環就跑來哭喊著砸門,驚慌得腔調都變了,在外麵拚命叫喊:“老爺、夫人!不好了,三小姐自盡了!”

夫妻倆嚇得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往三女兒的房裏跑去。

他們跑來的時候陳曼如還在房梁上掛著,罷了稟長伸手摸了摸,屍體都已經涼了,根本不可能救過來了。

陳稟長命人把屍體摘下,陳夫人抱著女兒的屍體嚎啕大哭。

陳稟長寒著臉責問丫鬟:“三小姐怎麽會死的,你們都幹嘛去了,怎麽連她上吊都會不知道!”

侍候陳曼如的兩個丫鬟跪在地上嚇得抖成一團,哭泣著說道:“我們昨晚看著小姐來著,後來她哭累了躺在**睡著了,我們以為沒事了,就也去睡了,誰知道半夜起來換蠟燭的時候就這樣了……”

陳稟長氣得發飆,狠狠踢著丫鬟們吼道:“沒用的東西!都是沒用的東西!主子沒用,你們這些奴才也沒用,她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你們就隻顧得睡覺!該死,一個個都該死!”

丫鬟被他踢得受不住,一邊哭一邊說道:“老爺,真的不怪我們啊,我們也沒想到三小姐會死,她、她都懷孕三個月了,我們也沒想到她會帶著孩子去死!”

陳稟長目瞪口呆!女兒竟然懷孕三個月了!難怪她拚著命的要嫁給鄒帛文,難怪鄒帛文死她會哭成那樣,原來已經有他的孩子了!鄒帛文一死,她的孩子就沒有了爹,所以才會覺得沒活路的!

想著陳稟長更氣,指著兩個丫鬟怒罵:“你們兩個賤婢,早知道小姐有孕為什麽不稟報夫人!直到小姐死了才說!這樣不知輕重的東西我要你們何用!來呀,給我拖出去打死,用她們給小姐陪葬!”

他一聲令下,兩個冤屈的丫鬟就被拖到院裏活活打死了。

折騰成這樣,府裏的其他人都被驚醒,四小姐陳曼芯也來到三姐房裏,看到三姐吊死的慘狀差點沒嚇昏過去,和母親一起抱頭痛哭,心裏暗暗發誓要給三姐報仇。

第二天早上陳家傳出消息,三小姐陳曼如突患急病去世,未嫁的女兒去世也算夭折,陳家草草辦了喪事就過去了,誰也沒往在金殿上被斬首的鄒帛文身上想。

現在成為鄒家夫人的藤氏得到兒子的死訊更是痛斷肝腸,跑到父親那裏去痛哭了一場,可是藤晉受鄒帛文的連累已經官降一級,對於鄒帛文的死暫時沒有能力做什麽,而藤氏無論多傷心,來到京城這種大地方,她又落到鄒家那種小門小戶裏,也沒本事掀起什麽風浪,隻能回到鄒家去以淚洗麵。

至於展紅菱,在聽到鄒帛文的死訊後卻在慶幸,鄒帛文死是自己作的,怪不得別人,這次如果不是他死,外公肯定就沒命了,搞不好舅舅也要跟著受連累,聚眾鬧事這樣的罪名,若是真被坐實了豈不和謀反差不多,把外公搞得這麽險,鄒帛文死是罪有應得。

鄒帛文和陳曼如死沒幾天之後就到了殿試的日子,除去當事人的家屬之外,別人早不去想這事了,京城裏每天死的人多了,既然他們作著要死,誰還會在乎,倒不如去關心一下今年的新科狀元會是誰。

殿試的頭天晚上梁氏又來勸秦昭:“昭兒,明天就是殿試了,你還是準備一下上殿去麵君吧!”

秦昭冷著臉說道:“不去,父親去世當日你們沒有想辦法通知我,你知道現在別人都在怎麽議論,說我醉心功名,連父親的死都不在乎,若是我再去參加殿試,豈不更要讓人瞧不起我!”

梁氏說道:“那是他們嫉妒你,故意詆毀你!入了考場就不得與外麵通消息是科考的規矩,你父親去世你當然不會知道。”

“規矩是規矩,可要真想通知我,無論是使銀子讓看守的軍兵送信,還是直接去找主考官,總可以讓我知道,怎麽能就那樣拖延著!”

梁氏有些傷心,道:“你這是在怪我?!可你也該知道,你父親十分希望你能出人頭地,而你也確實考得了好名次,既完成了你父親的遺願也成全了你,給了秦家一個重新興旺的機會,怎麽算我這個決定都是應該的,現在竟然還要落你的埋怨!”

“不是我埋怨母親,可是母親的決定隻是從利益出發,卻不考慮我的感受和想法,似乎母親的眼裏隻有得失沒有人情,我秦昭不是這樣的人!”

梁氏瞪大眼睛看著他:“你、你說我勢利?!我這樣為了秦家著想,你竟然說我勢利?!罷了,你愛怎樣怎樣,我不管就是了!”

梁氏說著轉身出去,回房裏抹眼淚去了,秦昭也坐在書房裏煩惱,做大的家裏隻剩自己一個男人了,不能不承擔起這個家的責任,可是卻又繼母不和,讓他一點歸屬感都沒有,不知道以後要怎麽生活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展紅菱就來了,她知道今天秦昭一定十分煩惱,所以特意過來陪他。

秦昭足足在書房裏坐了一夜,即使失去父親的悲傷沒過,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這是失去了多一個機會,可是身為人子就要盡土孝道,喪期裏是說什麽也不能去求功名的。

見到展紅菱來,他眼裏泛起幾許亮光,這世界上總算還有一個人是真正關心他,他也想去真正關心的。

展紅菱走過來握著他的手說道:“秦昭,看你的眼睛淨是血絲,是不是一夜沒睡?”

秦昭把她拉在身邊坐下,說道:“心裏太煩,睡不著。”

“在想殿試的事?”

秦昭搖搖頭:“殿試我是說什麽也不能去了,我在想父親的死因,到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難道我真的就要讓他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展紅菱輕輕吐了一口氣:“其實秦伯父的死我們已經查到很多疑點了,隻是官府不肯賣力給查,而我們現在又沒辦法把這些疑點串連在一起,所以就像陷入一團迷霧一樣。”

秦昭點頭道:“是啊,我也是這種感覺,就像陷進迷霧裏一樣,怎麽也弄不清楚,所以特別心煩,不知道究竟要怎麽做才好。”

展紅菱看著他憔悴的樣子說道:“好了,你先別心煩了,越煩腦子就越不清醒,還是去睡一覺吧,睡醒就好了,或許到時候就能想出辦法了。”

秦昭握著她的手深深地看著她:“真的睡不著,總覺得空落落孤伶伶的,好像自己被遺棄了一樣,要不……你陪我睡吧,有你在我能安心一點。”

展紅菱瞬間臉色通紅,道:“秦昭,你在說什麽,這怎麽可以!”

秦昭抿了抿嘴,道:“你在想什麽呢,父親過世,我怎麽可能有那種心思,我就是想讓你在我身邊安慰一下。”

展紅菱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忍拒絕,隻好點頭:“好吧,那你到榻上去,我陪著你。”

兩人來到榻邊,秦昭讓展紅菱坐在一頭,秦昭側身躺下枕在展紅菱膝上。

展紅菱雖然有點害羞,但是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如果不是秦昭的父親突然去世,或許現在兩人都已經成親了,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麽好避諱的,所以也就坦然地讓他枕著了。

有展紅菱在身邊,秦昭的心踏實許多,不一會就睡著了。

展紅菱手撫著他肩膀,低頭看著秦昭,這些日子,秦昭越發清瘦了,從前俊美的眉眼透出幾分剛毅。

展紅菱看得一陣陣心疼,抬手輕輕撫摸著他濃密的長眉,想把眉宇間的憂愁撫走。

可是正在她一片溫情的時候,書房的門卻被人推開,梁氏從外麵走進來。

她本來是想再來看看秦昭的態度,可是沒想到撞見這樣的一幕。

展紅菱和秦昭的姿勢雖然曖昧,可實際上並沒什麽事,但這樣的情影看在梁氏眼裏卻忍不住各種猜測,以為秦昭和展紅菱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盯盯看著兩人,顫抖著手指向兩人,憤怒地說道:“你們、你們真是太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