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菱和秦昭把那幾盞河燈都放進水裏,看著它們一點點融入河麵的燈流之中,逐漸變作點點星輝,仿佛世界都隨之變得安靜。

展紅菱正在靜靜地向遠處看著,忽然聽旁邊的秦昭說道:“咦,那裏有盞燈擱淺了。”

展紅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不遠處的河岩邊有一盞彩魚燈停靠在河邊不動,那種奇怪的燈形沒有別人放,隻有自己和秦昭有。

秦昭站起身來說道:“展小姐稍等,我去把它推走。”

說完提著袍子襟向下走去,展紅菱隻好站在河邊看著。

可是還沒等秦昭走到燈邊,上遊方向卻傳來一陣躁亂,展紅菱隱約聽到有人說有小孩子掉進河裏了。

她突然想到展陌頭上,心裏一陣發慌,顧不得和秦昭打招呼,轉身上岸向上邊跑去。

秦昭走到下遊用樹枝把河燈推走,看著它一點點標到河心,繼續向遠處飄走,這才轉身回來,可是走到原來的位置卻不見了展紅菱,他左右看著喚了兩聲,見展紅菱還是沒有出現,便起身上岩去找。

走出不遠就見河邊一個黃衣女子蹲在那裏用樹枝挑水玩,他以為是展紅菱來到這裏,走過去叫道:“展小姐,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被他喚的女子一回頭,見是秦昭嚇得一聲驚叫,起身向岸上就跑,而蹲在她旁邊的另一個女子也驚叫了一聲,跟著向上跑去。

原來秦昭找到的並不是展紅菱,而是來跟蹤的展紅鸞。

原來放河燈的日子,誰都可以來,可是展紅鸞心虛,見到跟蹤對象突然出現在身後,嚇得亂了方寸,所以才落荒而逃,隻是她跑得太急,鞋子被河邊的於泥粘了一下,頓時脫落。

她擔心秦昭追上來質問她為什麽跟蹤,根本不敢回頭去撿,穿著襪子跑出去很遠,才停下身對絲桃說道:“絲、絲桃,我的鞋丟了。”

絲桃的臉當時就是一僵,道:“小姐,您怎麽搞的,鞋也能跑丟。”

展紅鸞本就覺得被秦昭嚇到丟人,絲桃這一埋怨她更加生氣,抬手扭住絲桃的耳朵道:“死丫頭,竟然敢埋怨你家小姐我!快點,把你的鞋脫給我!”

絲桃知道自家小姐喜怒無常,不敢再多說什麽,連忙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給展紅鸞,然後踩著襪底跟展紅鸞回家告狀去了。

再說秦昭,展紅鸞走後他站在那裏奇怪了一會,自語道:“原來認錯人了,是展紅鸞,隻是我有那麽嚇人麽,她為什麽見到我就跑?”

嘟嚷邊遠了一轉頭,卻見展紅鸞走過的地方落下一隻繡鞋,他走過去把鞋提起看了眼,湘錦的鞋子繡著蘭花,一看就知道是小姐才能穿得起的鞋子。

他不由撇嘴搖頭。“難道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竟然慌成這樣,把鞋都跑丟了。”

說完提著鞋子上岸繼續找展紅菱。

展紅菱剛才也費了好大勁才找到翠蘿、展陌、栓子和那名小廝。知道落進水裏的不是展陌她才放下心來,回頭五人又一起尋找秦照。

這裏放河燈的人已經散了不少,沒過多久便找到。

展紅菱見秦昭手裏提著一隻鞋,指著鞋子打趣道:“秦公子是會哪位佳人去了,竟然還把人家的鞋提回來。”

秦昭皺眉道:“還能是哪位佳人,當然是你們展家的佳人嘍!剛剛在河邊見到你妹妹展紅鸞,也不知道她怎麽那麽怕我,見到我竟然轉頭就跑,甚至連鞋掉了都沒回來撿。”

“竟然是她?”

展紅菱心中暗想道,這個丫頭到這裏肯定不是巧遇,她和自己可不同,二叔二嬸為了有個好名聲,從來不許展紅鸞到外麵亂跑,現在她出現在河燈會上,搞不好是來跟蹤自己的……

不得不說,展紅菱現在把二叔這一家人的性格摸了個差不多,竟然一猜就猜中了。

秦昭見她若有所思不說話,把鞋子往前一送,道:“嚆,你給她帶回去吧。”

展紅菱把眉毛一挑,一臉嫌棄道:“我?你覺得我會給她送鞋?她的繡鞋比我吃過的花生殼還多,還是讓她換新的吧,這隻扔了算了。”

秦昭看了看手裏的鞋,覺得不好當著展紅菱的麵扔,抬手扔給那名小廝,道:“梁可,你先拿著吧。”

這個叫梁可的小廝相當聽話,秦昭讓他拿著他就乖乖地把繡鞋提在手裏。

時間太晚,秦昭知道展紅菱再不回府實在不像話了,說道:“河燈會已經基本散了,不如我送展小姐回家吧。”

展紅菱道:“不用,我們四個人呢,自己可以回去,秦公子還是回自己家去吧。”

兩人揮手告別,各自回了各府。

展紅菱帶著翠蘿、栓子和展陌回家,以為展紅鸞提前回來告狀,展誌承或者是藤氏必然會等著來為難自己,可是讓她意外的是不隻進院子的時候沒見到人、回房後沒人來叫,甚至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安安靜靜,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展紅菱不由覺得奇怪,搞不明白展誌承和藤氏這次是怎麽了,竟然不借這麽好的機會刁難自己。

於是也就沒當回事,一整天都在府裏沒出去,守在書房裏看陌兒讀書,到晚上和陌兒一起吃過晚飯又陪他玩了一會才讓他回西院去住。

第三天早上有店鋪的掌櫃送了一摞賬本來,展紅菱坐在繡樓裏正看得頭昏腦脹,藤氏卻派齊媽來叫她了。

齊媽說道:“大小姐,二夫人讓您過去一趟。”

展紅菱隨意道:“什麽事啊,我正看賬呢,你告訴嬸嬸晚些會過去。”

齊媽道:“不行,二夫人說必須要立刻去,棋苑的三老太爺和三老夫人、還有田莊的二老太爺和二房的兩位老爺都在等著。”

展紅菱直到上次見過展德承和展裕承之後才搞明白,原來自己的祖父那代共有兄弟三人,祖父被左降回臨州老家後不久就病逝,二叔公的腿腳不太好,近些年更是癱在**,一直在展德承那裏養病,沒想到這次竟然連二叔公都給搬出來了。

她隱約感覺這次藤氏和展誌承是要有大動作了,隻是大不了放個河燈,又不是捉|奸在床,至於搞出這麽大動靜來麽……

想著她起身道:“好吧,那我這就去。”

一邊往外走著還在一邊想,反正三叔公和三叔婆都是向著自己的,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把自己如何。

她這樣想,跟在她旁邊的翠蘿可害怕了,擔心地拉她,道:“小姐,你、你真去啊?”

展紅菱回頭看看她,道:“當然去了,長輩們都在那裏等著,我怎麽能不去呢。”

翠蘿隻好提心吊膽地跟著。

三人過了中間的院子來到西院,走到客廳門前,齊媽回身朝翠蘿說道:“你別進去了,二夫人說隻讓大小姐一個人去。”

翠蘿看了看展紅菱,展紅菱道:“沒事,你在這裏等吧,我自己進去。”

說完隨著齊媽進去了。

門外剩下翠蘿自己,急得直打轉,展紅菱不當一回事,她可卻怕得要命,當初素蘿姐姐就是因為扯進這種事裏被打死的,自家小姐這次要是出事,跑不了自己也落得和素蘿姐一樣的下場……

不提她在這裏擔心,再說展展紅菱,進到廳內之後見客廳裏已經坐滿了人。自己熟悉的三叔公、三叔婆、隻見過一麵的展德承、展裕承,還有一位身形佝僂、歪坐在椅子裏的老者,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看起來很是蒼老,想也知道一定是二叔公。

另外展誌承一家四口人也都在,展誌承和藤氏繃著臉不動聲色,展紅鸞和展霄卻一個鄙夷一個嘲諷地看著自己。

展紅菱心裏暗暗冷笑,前些日子自己要嫁妝請來三叔公和三叔婆,這次他們就把二叔公也請來,看來動作要比自己討回嫁妝還大,隻是不知道他們究竟要使什麽手段。

她一邊想著一邊上前,恭薛敬敬地施禮,道:“紅菱見過二叔公、三叔公、三叔婆和兩位叔叔……”

然後又轉過身朝展誌承和藤氏說道:“二叔,二嬸,侄女來了。”

她這邊剛打完招呼,那邊三叔婆就語重心長地開口,道:“紅菱啊,你這究竟是又弄出什麽事了,你二叔二嬸待你也算不錯,你就不要再鬧了。”

展紅菱聽出老太太似乎對自己有意見了,連忙說道:“三叔婆,這次請你們來的似乎是二叔和二嬸啊,紅菱真的不知道為什麽。”

“可是你二叔和你二嬸說你又出事了,讓我們來給評斷。”

展紅菱轉頭向展誌承和藤氏看了一眼,轉回頭說道:“紅菱自覺這些日子過得好好的,與二叔和二嬸也很和睦,真心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樣說。”

三老夫人再次看向藤氏和展誌承,道:“這人也來了,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就說吧,別讓我們一個個蒙鼓裏了。”

她這一問,展誌承倒把頭低下了。

藤氏看看他,站起身來抄著手,垂頭說道:“唉,雖然都自家人,可是這次的事……也不好說出口啊!”

展裕承被憋得不耐煩,道:“二嫂,說不出口也得說啊,難不成你把我們一群人折騰到這,聽你這麽一句話就回去麽。”

藤氏再次歎氣:“唉!我們也知道折騰大家了,隻是、隻是我們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紅菱她太不檢點,沒出閣的大姑娘就、就和男人不清不楚,辱沒了家風,我們也不能把大家都勞動來,實在是我們做叔叔嬸嬸的不好私下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