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2同病相憐
見陶妖的臉色好了點，酒吞童子一拂袖，原先昏暗的燭光不再搖曳，整個宮殿的光線明亮了不少。
“剛才我毒發了，對不對？”陶妖抱膝坐起，喃喃著。
他“嗯”了聲，仍舊一言不發地望著潼潼燭火。
“之後每次毒發的痛苦都會比前一次猛烈十倍，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如果到了撐不下去的那一刻……拜托，小酒…答應我，到了那時——殺了我。”
“我不會答應！”出乎意料的，酒吞童子語氣堅決，“我寧可看著你痛苦，也不能讓你死。”
瞬間的驚訝，然後是許久的沉寂。
陶妖實在摸不透對方的心思，她知道酒吞童子喜歡自己，甚至無條件地遷就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一直以來自己都在利用、
揮霍著小酒對自己的感情……明知不公平，可對方仍舊無怨無悔地付出。
“小酒，如果你還在乎我，就遵從我的意願。”深吸一口氣，陶妖緩緩說道。
她相信時間會留住一個人的心，同樣也會帶走他的心……
沒有永恒不變的光景，感情也是一樣。
正因為她無法給予小酒他想要的，所以不能再繼續留在小酒身邊了，這也是陶妖離開大江山的原因之一。
“還記得小和尚的故事嗎？其實你一點也不笨，一下子就猜出了謎底。”酒吞童子並未回答，而是自言自語，“對，我就是那個小和尚。”
“被親生父母遺棄的恨，被眾人淩辱的恨，被活活燒死的恨，無法掌控命運的恨……這些怨恨匯聚、燃燒，化作濃濃的煞氣，引來了不計其數的怨靈，這便是我酒吞童子的來曆。重生為魔的那一刻，我也在想自己為何而存在，倒不如一死了之的好。可我終究還是活著，比從前更加艱難地活著。陰陽師的符咒、驅魔者的箭，更多的是其他妖魔鬼怪的攻擊……身上成百上千的創傷，生命中幾乎每一刻都是弱肉強食，你死我活。無數次在黑夜中醒來，我望著月光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不知沾了多少鮮血，才令我活到了現在。”
“從始至今，無論成魔、嗜血、掠奪還是殺戮，我都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直到遇見你，我才真的後悔了……我後悔沒有早一點遇到你，我後悔當初為何不把你強行留在身邊！”
“小妖，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你不可以死，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講到這裏，他閉上雙眼，“我…做不到。”
陶妖垂下眼簾，這是酒吞童子第一次向自己吐露心聲，同樣也是陶妖第一次見到對方那淒然的眼神。
不為生死，隻為她。
長明燈的燭火哀婉地搖曳了一下身姿……
地宮內，靜謐如夜，寒涼似秋。
“知道這些燭燈的來曆嗎？”末了，酒吞童子突然問道。
“這些長明燈多用於帝王的陵墓。”小妖頓了頓，開口，“據說它的燈油是用人魚的皮膚提煉而成，所以千年不滅。”
說到這兒，她轉而陷入了沉默。
長明燈雖然長久不熄不滅，卻終究無法照亮幽冥深處的寂寥，就像小酒的心。
驀地，身體被對方溫柔地環抱住，陶妖下意識地掙紮，耳邊卻傳來酒吞童子的呢喃。“其實，我最害怕的是失去。”
那樣脆弱，那樣悲傷的他，陶妖竟是頭一回見到，也是頭一次在他的麵前卸下所有防備，任由對方的淚濕了肩頭的衣裳。
小酒，我們終究不過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