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 娑羅雙樹(1)

我叫安倍沙耶,是京都第一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女兒。

提到我的父親,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和大多數小孩子一樣,我小時候特別以父親大人為傲,原因很簡單,孩子也是有虛榮心的。雖然很少外出,但每次外麵的人問道“這是誰家的小姑娘”時,我都會得意地挺直腰板,微笑著以一種淡然而驕傲的語氣回答:“我爹是安倍晴明。”

每當我這麽回答之後,問的人都會無一例外地睜大雙眼,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剛開始我以為他們都覺得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對於那樣一個絕世陰陽師,人們自然會抱以崇拜與恭敬的心理。

隨著我慢慢長大,我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出了恐懼、不屑和厭惡……傳說,父親是“白狐之子”。換而言之,在那些人的眼裏,與其說父親是一位名聲赫赫的陰陽師,倒不如說他是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異類。

因此,盡管父親名聲在外,但從小到大,除了一個叫做源博雅的大叔時常來我們家找父親喝酒之外,我沒見他有什麽朋友。

我的母親名叫賀茂沙羅,她在生我的時候難產而死,因此我是由父親和他的式神們撫養長大的。

每次提及這些,蜜蟲(父親大人的式神)都會感傷地撫摸我的頭發。我明白,她覺得一個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太可憐了。可我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也不認為自己缺少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母愛”這個詞對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既然不曾擁有,也就無所謂失去。

雖然沒有母親,但有父親的疼愛,有兩個哥哥的照顧,還有蜜蟲每天陪我玩,這就夠了。

人,應該知足。——一直以來,我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直到某天晚上,父親來到了我的臥房。

這麽多年來,他還是一如既往,容貌未曾有絲毫改變,溫柔似水的目光,琥珀般澄澈的眼睛,就如記憶最初留下的模樣。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發頂,柔聲道:“怎麽還不睡?”

我對父親笑了笑:“睡不著。”

“有心事?”他微笑著攬過我,將我的頭靠在他的膝蓋上。

那時候的我已到了12歲,不宜與成年男子有過分親密的接觸,盡管這個人是我的父親。

然而我卻十分貪戀這樣的感覺,就像很小的時候,他將我抱在懷裏哄我入睡,鼻息間充滿了淡淡的冷香,那是他身上特有的氣息。

我看著燭光下的父親,說道:“父親大人給我取名沙耶,有什麽特殊的寓意嗎?”

其實那不過是隨口一問,今天恰好有人說起我的名字跟母親的有點像。

“你母親的名字源於佛經中‘娑羅雙樹’之意,當初給你取名時,我恰好想起了這個典故。”

“所以父親為我取了個相似的名字,是為了懷念母親,對嗎?”我問道,“雖然我不曾見過母親大人,可是您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可見她定是一位極好的女子。”

“你母親確實是個好妻子……”

“聽蜜蟲姐姐說你們倆青梅竹馬,您是不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追她了?”

我之所以繼續這個話題,倒並非像有的孩子那樣是對自己父母的八卦情史感興趣,而是難得像此刻這樣親密地跟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