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訣別

樂總是稍縱即逝,瘋玩了一整天,我發現了我們三個難得的融洽。可是,那樣的融洽以後還有嗎?

那場太陽雨早已停了,黃昏日落,晚霞把天邊染得通紅。金紅色的光照著我們,仿佛每個人都圍上了一圈金邊。我看著落日西沉,心裏倉皇地發冷,我從來都是怕落日的那瞬的,總覺得黃昏裏有些什麽東西在死亡。

夜色將臨,我們也該送小語回去了,畢竟小語有她的作息製度。

在出租車上,剛才還興致勃勃玩興不已的小語立刻蒙睡神恩招,呼呼地見周公公去了。我撫摸著她靠在我膝上的頭,柔細的頭發給了我極其舒適的觸感,有一種溫柔的近似母性的東西在慢慢滲入到我的心裏去。我給她哼著搖籃曲,果不其然收到她夢中露出的安心笑容。

我也把頭靠在了寒楓的肩上,他攬著我的腰,右手握著我的手。路有點堵,車開得不快。我看著窗外街景緩緩向後掠去,一幕幕的就跟放電影似的。我心裏感慨萬千,突然很怕車子到終點,真希望就這麽無休止地開下去。

車子行進到福利院門口,我們叫醒了小語,小語抱著我們的腿依依不舍,眼睛裏麵蓄滿了淚。她仰著臉兒問我:“媽媽,你會常來看小語吧?”我忙說:“當然啊,媽媽隻要有空就會來的。”寒楓哄著她:“小語放心啊,叔叔以後會常常帶你去玩的,現在你要乖乖回老師那裏啊。”

小語被老師牽著手進去了,還時時回過頭來向我們招手。

為了有時間和寒楓相處。陪小語去樂園,我事前是做了些周密安排的。要說錢其昌真是個講義氣的好朋友,我請他今天無論如何抽點時間去陪陪俞蘅。他一口答應了。要不,以俞蘅現在地情形,哪能那麽久都不給寒楓來一個電話,來幾條信息呢。

要說是無巧不成書呢,剛剛想起他們來,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正是錢大少。“葉至穎,你們纏綿夠了沒有啊?我這個保姆也該功成身退了吧?俞蘅已經忍無可忍了,她要找你家小帥哥!”

正說著呢,寒楓的手機也適時地響了。不出意外應該是俞蘅地,因為寒楓的小臉更白了,眉頭也皺得燙都燙不平。

該麵對現實了,這昨夜和今天,本來是我滅絕逆天行事討來的。再強求什麽。就真的是太貪心了。

福利院門前是一條幽靜的馬路,兩旁種滿了高大的梧桐樹。我站在樹的陰影裏,決定就在這裏和他攤牌。我正視著寒楓說:“去看看她吧。兩三天不出現,她肯定要急瘋了。”

“那,我趕車去看看吧,不過你別急,我總是有辦法慢慢說服她的。”

“不,不能那樣,俞蘅是很好的女孩子,又難得對你一往情深。你該好好對她的,她值得你為她付出。我們就此告別吧,以後還是不要見麵了。省得俞蘅不開心。”

我鎮定而殘忍地宣布了我地決定,我看到寒楓的臉色由白轉青,滿臉的不可置信。隨即燃燒的怒火把他的眼睛都燒紅了。

他吼:“葉至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莫名其妙!你知道我對俞蘅是內疚和關心,你吃醋?那我不去了好不好。幹嘛拿分手來威脅我?”

我深深地吸氣,以此來平息心地洶湧而來地疼痛:“不,寒楓你聽我說。分手不是因為我賭氣而說的,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記得在醫院裏嗎,我已經和你說過分手了吧,你自己沒聽明白。”

“那你昨天是搞什麽鬼?我們已經,已經,是真正地情侶了啊!”他更不解,想說得露骨些,又終究不好開口。隻氣得脖子裏爆起了青筋,雙手直發抖。

我隻能冷酷地對他說:“是一個告別式啊,給我們的感情畫一個圓滿的句號,這樣不好嗎?都是我安排好的,我回報了你的感情,也結束了三十年的老處女生涯。”

他的神情終於由憤怒變成了恐懼,他走到我麵前,認真地看我的眼睛,想從裏麵看出我的真章來。可我怎麽能讓他看出我內心的痛苦和糾結呢,我努力維持我目光地清冷無波,他的眼睛裏充滿了受傷和失望。

“至穎,你不會是真的吧?”他地聲音不再肯定,有了一絲顫音。

“你何必認真呢,我都不介意,你男孩子就灑脫些好了。”

聽我說得如此不堪,他的眼神變得鄙夷,仿佛在看一個很不道德地**女子。我想要不是我

他的是完璧,他會以為我遊戲風塵吧。

我心痛如絞,可戲一旦行進至此,也不得不做到十分了。如果再拖拉著,痛苦的將不僅僅是我們,而是牽扯到其他的人。

“還有寒楓你不知道,嶽濤近期一直都很幫忙,對我也很好。我也考慮了,這樣對大家都好,你和俞蘅在一起,她的病很快就好了,你家裏她家裏也都皆大歡喜。而我選擇嶽濤的話,我爸爸媽媽也一定不會有什麽意見。你想,我都多大了,還不選擇個實在的,有經濟基礎的嗎?以後的日子,我愛上班就上,不愛就隨便玩玩看看書。很舒服的,我不想再累了,女人嫁個有錢老公,可以保證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啊!”

聽到這裏,他再也忍受不了我的現實和……無恥,他憤怒地指著我:“原來是打算嫁大款啊,嗬嗬,恭喜你了,和嶽濤舊情複燃!那我呢,我是你的小白臉嗎?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為昨天的事情感到惡心!”

我聳肩不語,他怒發衝冠地攔了車子絕塵而去,我一下子鬆了勁,幾近崩潰。我很想大聲哭,可是忽然間發現,傷心到了某種程度,淚水一滴反而也流不出來了。

大概是受了台風的影響,天空中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我沒有傘,也不想躲雨。我覺得此時被雨淋一淋,反倒能讓我舒服點。

我盲目地在雨裏穿行,秋雨帶著一絲絲涼意,不久就把衣服都打濕了。老天,你對我真好,電影裏就是這樣的,每當男女主角分手決裂的時候,都會下點雨來應景。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已經停了,我終於回到了我所在的那個小區。我現在的樣子

很狼狽,身上的衣服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被冷風一吹,颼颼地汗毛直豎。

另一個怒火中燒的寶馬男已經在我樓下等我了,滿臉的指責和控訴。我忽然想笑,嶽濤,你又來捉奸麽?

我搖晃著走到他麵前,覺得昏昏沉沉的,他的臉忽然近又忽然遠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頭,走上了扶著我說:“你怎麽了?怎麽把自己弄得濕透了啊,那個該死的小子,和你約會不知道照顧你的嗎?讓你淋成這樣,也不知道送你回來,你們不知道躲雨嗎?”

我被他吼得耳朵裏嗡嗡嗡像有無數蒼蠅蜜蜂在飛,天旋地轉的,我耷拉著腦袋噓了一聲:“拜托你,別再嚷嚷了,我暈了,滿天都是星星……

一句話剛說完,我腳下一軟,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病了,神智不清,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身上一陣發熱一陣發冷,一會像被火烤著,一會又像是墮入了冰窟。

迷糊中我好像被人塞進了車子,又好像是進了醫院。有醫生很遙遠的說話聲和嶽濤焦急的問話,但我聽不明白他們說什麽。他們的聲音好奇怪的,仿佛科幻片裏那些機器人帶著金屬摩擦的說話聲。

我被什麽針紮進血管的刺入感弄疼了,我掙紮著,卻被人按住了。我想喊叫,卻發現自己壓根發不出聲音,因為嗓子早已經嘶啞了。

之後我一直都在半昏迷的狀態中,我能感覺有人在我耳邊喃喃說著什麽,有溫柔的手撫摸我的額頭。灼熱感漸漸退去,我感覺舒服了很多。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做起夢來,連綿不斷的夢。很多人和事像走馬燈一樣在我麵前轉:俞蘅來找我談心,我答應她要勸說寒楓對她好;寒楓來我家做飯,我追出去,寒楓吻了我;寒楓出差了,我遇到了嶽濤;嶽濤送的那束花;眾人圍觀我們四人,俞蘅跑了出去,指責聲如同詛咒與我如影隨形;醫院裏幾乎瘋狂的俞蘅;在醫院裏陪伴著俞蘅的寒楓;穿著粉紅色裙子的小語;摩天輪上寒楓擁著我和小語說要永遠在一起……

後來還有什麽,還有什麽是我記不起來的?我在夢裏問自己,可夢裏的我回答不出來,我和寒楓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

我在夢裏就像遇到了鬼打牆,到處是一些熟悉的人,可是都攔在我麵前不讓我走出去。那裏好黑暗,我找不到出路,在每個人身上撞來撞去。

我跟自己說,這個是夢,快醒來吧,醒來吧,醒來就沒這麽可怕了。

終於我大叫著醒來了,渾身是被冷汗濡濕,嘩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