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悲秋
人的適應能力真是很強,我本以為我是不會習慣寄人籬下的。誰知道一個多月下來,天天有人照顧著,再加上蘇阿姨的本幫菜做得滋味十足,也就樂不思蜀了起來,還把我養胖了有十來斤。本來病中變得形銷骨立的,有點嚇人,現在有了肉,倒也纖有度多了三分可看性。
主要是嶽濤的態度讓人滿意,他沒有急吼吼做出追求狀,在他家住後,他反而變得注意分寸距離了。而且大概是公司事情多,他回家的時候總是比較晚,我們見麵也很少。
他在二樓給了我一間大而明亮的房間,裏麵有獨立的衛生間。我除了吃飯常常獨自呆在房間裏,下午還會睡一個午覺,神仙般悠閑的日子。
班既然不用去上,時間也就平白多出來了一大段。家裏的事情也什麽都不需要我操心,不知不覺地就成了一隻米蟲。甚至連我那個所謂的鴿子籠般的房子,也在短時間內被嶽濤托人租了出去。
交付第一期租金順便拿走鑰匙的時候,我總算見到租客一次。那是對來本市工作的小夫妻,屬於人才引進那類的。兩個人學曆不低,也很有修養,都是清清秀秀的模樣,交談下來,很是投緣。他們說一時間買房子還吃力,所以決定先租著住下,就夫妻兩人,還沒有孩子呢。一切都是妥帖而讓人放心的,嶽濤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徹底放鬆後,人變得異常懶散起來,每天隻是拿著書閑看。甚至把一本元曲三百首也翻了出來,傻呆呆研究起不太熟悉的曲牌。秋意漸濃。看著園中的幾株水杉和梧桐天天飄落下來的黃葉,心裏總是鬱鬱寡歡,思念遠方那人之心也更甚了。
一日無聊。興起了習作曲牌的念頭,東施效顰地寫下一首不講究平仄格律地《梁州第七?秋夜》:颯颯風吹透窗欞,月影斜夜色闌珊。霜菊傲立石階前,更池塘荷殘,蛙聲黯淡。重門緊鎖,煙籠庭院。恨韶華頻催流年,淒惶惶換了容顏。明鏡裏不複青絲,眨眼間兩鬢斑斑。…將錦衾翻卷,傾側輾轉。細聽那秋聲唧唧噥噥正繁,秋蟲兒陣陣唱寒。
寫完了細看看。卻又覺得實在是太頹廢悲哀了,心裏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正好蘇阿姨來叫我吃飯,門一打開,倒嚇了她一跳。急忙走過來問我什麽不妥。我隻好說有點頭暈不舒服。趁著她去給我倒水,我隨手就把寫著曲子的紙扔在了寫字台上,自己順勢就躺到**不想起來了。
自己想想,一個被人當作女強人好幾年的人,年年工作都是滿勤,身體倒也一直很好。在精神一旦鬆垮下來後,居然就天天傷春悲秋地。懶懶散散病病歪歪,動不動來個頭暈什麽的,真是沒用極了。
莊羽曾經來過一次。看到這裏地格局不禁讚歎不已,得知我已經和寒楓說了分手,就一再勸我考慮和嶽濤複合。她的話語還仿佛在耳邊回**:“你別老是說我現實庸俗。我是看嶽濤確實對你不錯。寒楓也好啊,可是光帥有什麽用。而且還攤上俞蘅那麽一檔子事。解決不好也許就是一輩子的陰影。你也不小了,現實一點不好嗎?”
直到下午兩點多。蘇阿姨又來催我吃點東西,我才馬馬虎虎吃了個水鋪蛋算是午飯。蘇阿姨看我精神不振的樣子,眼睛裏有著關懷和擔心。我被她的眼神溫暖了,走過去拉了拉她地手,問她:“我這樣是不是很沒精神?”
她笑著回答我:“你不是身體還沒好嗎,等你恢複了,比我還精神呢。”
我知道自己的問題是出在突然間沒了打拚的勇氣,可是我畢竟還年輕,總不能這麽靠著嶽濤的容忍一直混下去。既然是員工福利來的,我也該為他公司做點事情了,這樣寄生蟲的日子也該過夠了。或者等嶽濤下班回來,我也該和他好好談談了,看他的公司裏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入夜,依然是我獨自一個吃飯,蘇阿姨還有那個兼管著修剪草坪打掃衛生的老黃則在他們地小餐廳裏吃了。嶽濤回來越來越晚了,我等他到十點,居然還是沒到家。因為有事,第一次對他的行程關心了起來,心裏有了一點點等人的焦急。
我獨自坐在大廳左手處地那個休閑區域,打開了音質極好的音響聽恩雅淡淡地吟唱,手裏拿了一本安妮寶貝地書隨意翻看著。恩雅的聲音仿佛是來自天籟最純淨安靜地聲音,漸漸的我在《藍色加勒比海》的旋律中朦朧睡去。
當我被一些輕微響動驚醒,猛然睜開眼,發現是嶽濤終於回來了,看下牆麵上的鍾居然已經要指向十二點了。
他沒有發現沙發裏的我已經醒了,輕手輕腳地關上音響,又把手中的一束馬蹄蓮換到花瓶裏。花瓶裏本來是一束滿天星加扶郎花,已經有點枯萎了,難為他記在心上,總是及時換上新鮮的花卉。
他也真是很照顧我的麵子,自從我扯了一句現在對花粉過敏後,他也不拆穿我,從此不再送花給我,卻會按時買來不同的花束放在休閑區的花瓶裏。
看他專注地插花,雖然不成個章法,卻把那些潔白的馬蹄蓮插得錯落有致,亭亭玉立,不禁沒來由地感動了起來。“嶽濤,”我輕聲叫他。
他一驚回頭:“哎呀,我那麽小心還是把你弄醒了?我本想插完了花叫醒你上樓去睡呢,會著涼的。”
被他說了才發現,果然是快到半夜有些寒意,嗓子也有點毛了。剛咳了一聲,他就說我:“真是的,病剛剛好些你也不注意身體。今天怎麽就坐在這裏不去樓上呢,睡著了也不知道。蘇阿姨也是的,怎麽不知道給你蓋上點東西。我叫她給你熬薑湯!”
唉,這個人真是的,有那麽嚴重嗎。再說我也不希望驚動人家蘇阿姨,我又不是什麽豪門嬌小姐,何必那麽恃寵而驕的。
我忙阻止他:“你嚷什麽啊,是我在等你回來有話說,這才等得睡著了。我下樓的時候,人家蘇阿姨已經回房了,你別這樣啊。”
我隨手抽出一枝馬蹄蓮把玩著,情不自禁去嗅它的香氣。嶽濤臉上似笑非笑地:“怎麽,不怕花粉過敏了?”這個家夥真是小氣,堵在這裏報複我呢。我白他一眼,“我就不能治好這個毛病麽?”
彼此相視一笑,氣氛也就融洽了起來。嶽濤問我:“今天等我,到底有什麽事情啊?”
“我是想問問嶽大老板,你公司能賞我一口飯吃嗎?”
他眼光閃爍了一下,突然爽朗地笑了:“小穎,你答應幫我工作啦?”
看我頷首微笑,他高興極了:“你肯幫我可太好了,你別急,把身體養好了才過來。現在新公司還在籌辦呢,我可怕了你的那個病歪歪的樣子。”
“我似乎也沒有那麽嬌嫩吧?好了,我隻是跟你說說我不想老是悶著了。現在啊,我要去睡我的美容覺了。”
他送我回到房間,卻一眼桌子上我白天寫的曲子,他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看。我大窘,急著要搶回來,可是他那一米八幾的高個子,我怎麽都夠不到。喘著氣放棄了和他力拚,我恨恨地瞪著他,這個家夥居然倚強淩弱。
他看了幾句,眉頭卻皺了起來。他走過來凝視著我,輕聲問我:“怎麽,你也怕紅顏老去了?”
“我寫寫玩的,不關你事。”
“小穎,聽我一句話,就當給我一個機會吧。我們都不年輕了,別真的到了兩鬢斑斑,才在那裏嗟歎歲月蹉跎,恨韶華頻催流年啊。”
也許是因為悲秋,也許是因為今夜孤獨,也許是對他有些小小的感動,我抬頭看他真誠的h黑眸,不覺心裏微微一動。
再也不敢直視著他,我順勢拿回我的稿子,一把把他推出了房門。他在外麵叫著:“小穎,我話沒說完呢!”我卻促狹一笑:“大老板,半夜三更在女客房裏逗留可是不禮貌不紳士的喲!晚安吧,不送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