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傻瓜背傻瓜

薑五熊出劍斬盡千龕山樹葉,這一事仿佛從未發生,因為天禪寺上下沒有任何追究。而在五日後,她徹底掃完寺內餘下的枯葉,在大雄寶殿前的石坪上仗劍禹皇順利渡劫,雖未領悟五行,卻發生異象,天禪寺內所有修禪僧人無法運轉氣海,神魂被一股無形威勢籠罩,無人能解,唯有宗陽在地上專注寫了“卍勢”兩字。

道禪贈與宗陽的小花盆在那日天雨潤土後長出了一株小苗,日夜茁壯成長,正如道禪所言是一樣可以送給薑五熊的好東西。

難厄方丈按約同意讓薑五熊帶宗陽前去卍經閣,不過有言在先,須闖過卍經閣前鎮守的四大尊法天王。

這日,兩人在難厄為首的天禪寺一眾聖僧目送下走到了卍經閣前。

前方一條寬道通往卍經閣沉寂的大門,地麵鋪就的每塊巨石都陽刻滿冗密梵文,早已覆滿青苔,怕是佛家的妙藏經言,在寬道的兩側,有四尊威武怖懾石像鎮守,皆是覆甲飛綾閉目,其一背上有名“提多羅吒”,尊手持神器碧玉琵琶,為東方持國天王。其二背上有名“毗流馱迦”,尊手持神器青光慧劍,為南方增長天王。其三背上有名“毗留博叉”,滿麵虯須怒張,尊身纏九支神龍,為西方廣目天王。其四背上有名“毗沙門”,尊手持混元寶傘,為北方多聞天王。四大尊法天王乃是佛國第一重天中最強大的伽藍護法金剛,在凡界常被百姓供奉作驅魔鎮鬼之用,而眼前這四尊石像,極具金剛神相之奧妙,令心邪不正者視之惶恐。

薑五熊以劍拉著兩眼無神的宗陽,在下一步即將踏入這片禁地時,忽然傷感一笑,歎道:“其實,我真希望你就一直這個樣子。”

宗陽安靜站在薑五熊身後,頭頂晴空萬裏,有幾隻飛鳥從上方飛過,薑五熊雙眸中迸發坦然光芒,笑著呢喃道:“一時……一念。”

話音未落,她一步灑脫踏入寬道,霎時地麵有金光如漣漪從腳下輻散開,那些陽刻的經文**漾熠熠金光,無源無蹤的哞字佛音震耳欲聾,她與宗陽仿佛置身在一個小世界,與現實完全隔絕,而鎮守的四大尊法天王開始金光大盛!

“你不要動。”薑五熊輕念一聲隻留宗陽在原地,寬袖飄動,一個起落闖入四大尊法天王中央,右手按向背上木匣,禹皇神劍霸道出場,玄黃光芒相抗滿目佛道金光。

薑五熊一手用力握住禹皇劍,劍鋒錚錚,劍身瞬間玄黃光芒暴漲,身周四大尊法天王同時睜眼,青紫藍綠,無一不是怒目相向,手中神器爆發驚天神力,引得氣流攪動,薑五熊屏息凝神青絲飛舞,此時地麵的梵文懸浮而起。

宗陽眼眸中映著這些金光梵文,薑五熊身形一動,手腕流轉,禹皇劍劃出優美弧線後她作壓劍勢,上萬劍意劍驀地從禹皇劍上彈出,分別攻向四大尊法天王,氣勢恢弘如銀河,在半空聚合成四柄巨大劍意劍裂空斬擊而下,逼得四大尊法天王紛紛祭出神器,持國天王提多羅吒撥動碧玉琵琶的琴弦,琴音震出的神力波紋相扛一劍,增廣天王毗流馱迦自是以手中的青光慧劍以劍會劍,廣目天王毗留博叉纏身的九支神龍遊弋長嘯,雙臂各纏戰無雙的修羅戰龍和力量最強的大天霸龍,合掌接劍,多聞天王毗沙門打開混元寶傘,傘麵上以神力凝出一麵佛法大陣,旋轉如輪,令薑五熊的劍意劍難以斬破。

局外觀望的天禪寺聖僧難寂走到方丈難厄身側,雙手合十說道:“這姑娘幾日前才渡劫,雖手中握有禹皇神劍,天資聰慧劍意不凡,但終究是初入仙尊境,不知會不會有什麽閃失。”

難厄聽罷輕搖頭,微笑道:“阿彌陀佛,一切自有因果報應,四大尊法天王鎮守卍經閣,但凡有人踏入便以佛心度之,這姑娘雖滿身戾氣,心有執念,但還是純真向善之人,那位施主與我佛更是有大機緣,或許他們可以順利進入卍經閣。再者,倘若不行,我想四大尊法天王也不會為難與她。”

難寂望向被梵文包圍的薑五熊,背影略顯單薄,繼而眉頭漸漸緊縮,哀歎道:“師兄,我隻怕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難厄麵露慈悲,想著以薑五熊的心性確實如此,不禁歎息,低眉念了聲阿彌陀佛。

難寂同念一聲阿彌陀佛,本要舒開眉頭靜觀這兩人造化之際,忽另有思緒,故眉頭又鎖起,神色凝重問向難厄,“師兄,說到硬闖,普天之下這數百年間,唯有那東皇世離成功過,想那赤月魔王五年前來我寺硬闖卻無功而返,是不是說明東皇世離的修為在赤月魔王之上,隻要正道能守住凡界不令魔神降臨,赤月魔道還不足懼?”

難厄抬頭沉默,片刻後再次對難寂搖頭,憂心道:“那****雖與幾大天魔交戰,但魔王與四大尊法天王一戰看得真切,那魔王有九黎壺施展魔功,其實完全可以打敗四大尊法天王闖入卍經閣。”

“那他為何不進去,難道他對卍經閣沒有興趣,隻是看看我天禪寺能否奈何的了他?!”難厄驚疑道,對五年前赤月魔教攻入一事耿耿於懷。

難厄閉上雙眼,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無奈搖頭。

此際,薑五熊與四大尊法天王對峙不下,空中梵文中有一佛字懸浮至薑五熊麵前,猛然印於她額頭,激起金光漣漪。

“哼!”薑五熊眉頭微怒,禹皇劍強勢下壓,雖然隻是半分,斬向四大尊法天王的劍意巨劍卻霸道斬下,讓四大遵法天王暫現頹勢,而懸浮在空中的所有梵文頃刻間金光暗淡,凝滯不動,宛如時空停留。

“這是?!”察覺出玄機的難寂驚道,兩眼緊緊盯住局內這一幕。

難厄也驚愕睜眼。

四大尊法天王在薑武熊麵前好像完全臣服一般,神力漸散。

“她這是什麽氣機?!”難寂驚歎,卻又擔憂道:“她這是在自討苦吃!”

“這應該超脫了氣機的境界。”難厄臉上驚色不減,不過也讚同難寂的話,遂接著說道:“她這一下全力爆發,看來要徹底激發《大般若經》的九劫佛言了。”

似乎是順應了難厄的話,懸浮在空的梵文《大般若經》掙脫了薑五熊的卍勢,另八個佛字如流星襲月魚貫印入她額頭,漣漪重重。

四大尊法天王轉頹為怒,轉瞬將劍意巨劍逼退,劍身裂紋不斷,而薑五熊手中的禹皇劍也被一股無形力量震退,在佛言和四大尊法天王的雙重攻擊下,她氣機大亂口中咯出血來,猩紅可憐。

有劍落地,傻傻站著的宗陽兩眼閃過一抹哀傷,忽向前一步,卻被薑五熊一言喝止:“不要過來!”

宗陽眼神複雜,在聽與不聽間猶豫,這一刻他終於神智複蘇。

“看來她真的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難厄歎息。

薑五熊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讓宗陽回來,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為宗陽做一件事!執此死念,她猛然間豁出一切拚命運轉體內元氣,神魂暴漲,禹皇劍又開始緩緩下壓。

但這隻是刹那之間,一聲佛音隆隆再臨,四大尊法天王展現無邊神力,四柄劍意巨劍眨眼被震碎三劍,廣目天王毗留博叉掌下的一劍雖未滅,卻被其強勢降服,此時四下平靜,四大尊法天王好像在定奪如何收場。

在此瞬,薑五熊如斷線的風箏失重後仰,空中飛濺她的血,禹皇劍脫手墜落,青衣悲情。

宗陽心中湧起嗔怒,冥王相臨,眸中紫光凶戾,魔氣衝天。

“魔氣!”難寂驚駭,失聲急呼道:“他難道是魔教中人?!”

除了難寂,在場所有聖僧無一不是這個判斷,他們神情緊繃而起,眼下就不止是觀望薑五熊破陣這麽簡單了。

“不必驚慌。”難厄一語穩住了他們的心神。

可局內,降服薑五熊劍意巨劍的廣目天王毗留博叉眼見魔氣,怒相轉為怖相,奪下劍意巨劍後猛擲向薑五熊,這是要誅滅!

禹皇劍還在地上彈動,止步原地的宗陽褪去右邊一半冥王相,額頭卍字乍現,身體變為神魔相,身周開出九朵優曇婆羅金花,狂吼一聲。

破空的劍意巨劍戛然而止,《大般若經》又一次凝滯半空,還有一股異常恐怖的力量從天而降,無形無色,卻逼得四大尊法天王全力招架,在他們身下的地麵開始塌陷,現出五指掌印形狀,《大般若經》字字粉碎。

“啊!!!”宗陽不依不饒,怒火中燒勢要轟滅四大尊法天王,他們的法身依然崩裂。

“師兄?!”難寂知道情勢不妙了。

難厄也沒了方才的沉著冷靜,他憂的不是四大尊法天王的法陣被破,而是怕宗陽會徹底入魔,因為此時的神魔相正在快速向冥王相轉變。

“不要。”

有個聲音在天崩地裂中響起。

薑五熊虛弱站在粉碎的梵文中,與宗陽遠遠相對,攤著右手,手心是當初慕天送與他兩的命珠。

“醒過來!”薑五熊帶著哭腔。

宗陽兩耳聽到了薑五熊的聲音,眼裏頓時沒了四大尊法天王,癡癡盯著那顆銘記於心的命珠。

“醒過來!”薑五熊眼見有了成效,臉上綻放出笑容。

時間流逝,最終空中的恐怖力量消失,四大尊法天王恢複為石像,可惜地麵那隻巨大手印依然赫赫在目,陽刻的“大般若經”化作一股金風飄向西方。

難厄遙望西方,若有所悟道:“阿彌陀佛,一切皆是劫。”

此刻,恢複癡傻的宗陽走向薑五熊,從懷裏掏出一朵小花,走到近前替她插在頭上後,轉身背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