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今世道麵子值幾斤

第一個受魔教威脅的道門,是乙真門。

葬天已發出了魔教的鬼火令,號召所有教眾三日後上鳳凰山,移平乙真門,雞犬不留。

乙真門掌門李踏雲立即派出了三撥德高望重的門人前往劍意門,寧峨門和大佛寺,而他本尊則攜幾位長老親自前往青丘門,希望五大道門能聯合起來一起抵禦魔教。

當李踏雲登上磕山頂時,在場相迎的所有青丘門長老師尊都啞然了,年齡不到五十的乙真門掌門,竟然一夜白了頭,麵容憔悴到仿佛老了十歲,誰都知道,在七祠鎮不幸隕落的乙真門首席大弟子李伯川,正是這位掌門的獨子。喪子之痛加滅門之危,確實壓垮了這位五大道門最年輕掌門。

寒子牛領著李踏雲及幾位乙真門長老入青霄殿落座,李踏雲無心寒暄,恭身拱手作揖道:“子牛師兄,魔教的鬼火令想必已經得知了吧,乙真之危,還望貴門能鼎力相助。”

寒子牛豎左手屈食指回禮,言真意切道:“踏雲師弟見外了,乙真有危,我青丘必傾盡全力。”

雖然李踏雲必知青丘會挺身而出,但聽到青丘掌門的親口允諾,他才舒出一口氣,落座後氣定神閑,回複了一門掌門該有的神氣。

乙真門與青丘門相交莫逆,這也是為何由乙真門掌門親自前來青丘門的緣由。

“魔教沉寂百年,這次趁屍潮之後起勢,轉眼就猖狂至此。唇亡齒寒,相信劍意門寧峨門和大佛寺也會全力相助,踏雲師弟不用憂心。”寒子牛看著這位一生不易的乙真門掌門,生出濃厚同情。當年乙真門前掌門為振興乙真苦修,卻走火入魔,無奈自斷經脈暴斃,乙真門是李家的道門,獨子李踏雲年紀輕輕坐上掌門之位,飽受爭議。他這一輩不談建樹,連守業都難,好不容在膝下出了個天賦極好的李伯川,卻夭折在七祠鎮斷了李家的香火。

李踏雲苦笑,之後一臉風輕雲淡,這是大悲之後心死之後的超脫,他說道:“玄真方丈自然不在話下,妙掌門也應該不會袖手旁觀,至於龍掌門,他早就想促成五大道門聯盟,自然最熱忱不過。對了,子牛師兄對五大道門聯盟有何看法?”

一聽五大道門聯盟這詞,寒子牛的眉頭就皺起,搖頭道:“踏雲師弟,我青丘劍氣雙修都成如今這幅樣子,五大道門聯盟,不是更要亂成一鍋粥,人心莫測啊。”

“恩,我也怕最後隻是成全龍掌門一人的宏圖大業,不過事有輕重緩急,有時隻能權宜。”李踏雲眼神中充斥著無奈,如今乙真門式微,已無獨當一麵的底氣了,魔教若難除,乙真門隻能依仗五大道門聯盟。

“哼,就算聯盟,龍應也未必能坐上盟主的位置。”鶴山冷聲道,乙真門算得是自己人,當然不用忌諱。

李踏雲聽出了鶴山話裏的意思,欣然回應道:“我也希望子牛師兄能坐上那個位置。”

寒子牛擺擺手,笑而不語,他是五大道門裏出了名的謙虛,當然不會順竿子往上爬。

兩大道門的高層在青霄殿聊了許久,青丘掌門已經許諾,明日便派門人支援乙真門,另外即刻派幾位執事下山去盯住魔教,以防魔教聲東擊西,趁機攻擊另外的四門。至於具體的應對魔教之策,待五大道門齊聚相議後再定。

一位修正堂的執事進了青霄殿,有事向鶴山稟報。

寒子牛一見之下,便問道:“是不是時辰到了?”

“是,掌門。”那位執事回道。

“那就讓宗陽進來吧。”寒子牛命道。

李踏雲剛想問寒子牛何事,身後的青峰眉頭一皺,詫異道:“寒掌門,您口中的宗陽,是否是七祠鎮那位拚死斷後的宗陽?”

“正是。”寒子牛麵上有光的回道。

青峰的眉頭擰得更深了,這位青丘記名弟子深陷上千僵屍,為何沒死?!

宗陽跟著那位執事進了青霄殿,他今日將正式成為青丘直脈弟子,按魯觀南的話來說,是氣修打個巴掌給個紅棗,掌門劍都被搶走了,一個直脈弟子的身份頂個屁用。

青峰一見宗陽,原本不解的表情轉為大怒大驚,不顧場麵戟指宗陽失聲喝道:“是你!!!”

經青峰這一聲喝,在場所有人都望向他,眼神中皆是不解,就連當事人宗陽也不知所謂。

“他是魔教的人!”青峰情緒明顯失控了,心裏瞬間為剛才的疑問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憑靈域境巔峰的實力,脫身上千的僵屍也非不可能。

“青峰,休得胡言!”李踏雲起身製止,第一時間隻當是青峰還沒從前些日被魔教圍殺的陰影中走出來,有些精神失常,畢竟目睹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師兄弟慘死,受的打擊太深。

“青峰長老你為何說宗陽是魔教的人?”鶴山眯著眼沉聲問道,有種預感他的那局棋可以完美收官了。

“我不認識你。”宗陽淡定說道。

“就是你!就是你帶著魔教在山穀中圍殺我們!”青峰的喉嚨都紅了,眼中盡是怒火和殺意。

“掌門。”鶴山征詢寒子牛的意思。

寒子牛麵無表情。

“青峰,你可別認錯了。”李踏雲目光鎖定宗陽,有幾分信青峰了,畢竟青峰不是失心瘋,不會胡亂指認。

“絕不會認錯,我以性命擔保!”青峰萬般肯定,若不是有掌門和青丘諸人坐鎮,他直接拔劍衝過去了。

見殿內這一幕,站在殿外的魯觀南和崇吾等人都驚奇了,為何氣氛與上次如出一轍。

“子牛掌門,青峰不會妄言,這宗陽的身份,清楚麽?”李踏雲問向寒子牛,其實這話已是不敬,這是在質疑青丘收弟子的能力,寒子牛執掌青丘的能力。

“哼!來路本來就不正,之前在門內隱藏實力,修的又是不知其名的外門功法,這次莫名其妙的活著回來,若懷疑他圍殺乙真同門,時間上確實可疑!”鶴山陰險插言,這番話無疑是落井下石。

一聽青丘門二把手也懷疑宗陽,乙真門眾人對宗陽敵意漸起,要知道,在乙真門內那幾十壇骨灰還沒入土!

氣氛劍拔弩張,宗陽在青霄殿內第二次受欺淩,卻如泰山崩於前而不亂,出奇的冷靜,淡淡說道:“我是青丘劍修,我隻說一次。”

“可笑!”鶴山嘲諷道。

“鶴山!”寒子牛終於吭聲了,他已經幾十年沒有用這般重的語氣對鶴山了,青丘掌門目光堅定的朝李踏雲說道:“踏雲師弟,我以我的清譽擔保宗陽的清白。”

李踏雲古井無波,忽然避開寒子牛的目光,正色道:“子牛師兄,我信青峰,你或許被這魔教之徒欺騙了,不然鶴山長老也不會懷疑。”

看來青丘掌門的清譽在乙真門掌門麵前突然沒分量了。

李踏雲說罷對身邊的幾位長老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快速圍住了宗陽。

“來人,先拿下宗陽!”鶴山推波助瀾。

此間,寒子牛那讓人如沐春風般的仙人麵貌,破天荒的夾雜了一絲森然。

宗陽朝寒子牛微微一笑,說道:“這裏是青霄殿,見不得血。”

宗陽這句波瀾不驚的話,卻震驚了殿內殿外所有人,連不再驕傲的崇吾都被重新點燃起那股傲氣。

宗陽不在乎周身這些人的殺意,不在乎他們隨時會出劍,徑直走到捧著直脈弟子道服和長劍如臨大敵的執事前,拿起劍,默默的走向殿外,魯觀南和崇吾等人讓出道,宗陽忽然停住腳步,麵對清朗的天空,狂喝道:“鶴山,你連同那幾個外來的,有種就跟來!我若是魔教,看我怎麽殺你們!”

當今青丘除了掌門,宗陽是第一個敢直呼鶴山其名,誰教他欺人太甚!

“宗陽!”寒子牛叫住了準備下石階的宗陽,隨後沉聲道:“你們先在殿外候一下,我有話對宗陽單獨說。”

鶴山第一次感應到掌門師兄壓抑的怒火,李踏雲等人客隨主便,暫且隱忍與青丘長老師尊走出殿外。

青霄殿的大門關上,偌大的殿內隻剩寒子牛背對著宗陽站著。

“掌門,這次又準備說服我了?”宗陽打趣道。他剛才雖然怒火中燒,但分人對待,對這位掌門,宗陽還是親近的。

“唉——”寒子牛歎了一聲,繼續說道:“真是一出唱完又一出,這次若再委屈你,我怕古井裏那老東西估計要從裏麵跳出來,不管什麽修煉不修煉,定要大鬧個雞飛狗跳了。”

宗陽微微一笑。

寒子牛轉過身來,狐疑道:“你剛才這麽囂張,就不怕被含冤殺了啊?”

宗陽知道這位深藏不露的掌門在套話,想探他的實力,故不露痕跡的回道:“至少能出一口惡氣。”

探底無果,寒子牛言歸正傳,問道:“那青峰怎麽會這麽咬定你是魔教的?”

對於這個問題,宗陽直截了當道:“我不知道。”

寒子牛雙眉一挑,知道宗陽不會說謊,沉思片刻,說道:“你知道的,有些人是不分青紅皂白,有些人,是在故意做瞎子。”

“我明白。”宗陽回道。

“唉——”這位青丘掌門背回身又長歎一聲,苦笑道:“如今世道麵子值幾斤?外人終究是逢場作戲,關鍵時刻管你是誰,當然是自己人最貼心。”

“我明白。”宗陽重複一聲。

寒子牛站著不再語,隻聽宗陽補上一句:“這次就讓我再忍辱一次吧。”

早就等這句的寒子牛笑的無比欣慰。

……

李踏雲領著幾位長老下山了,對於宗陽之事暫且擱置,因為青丘掌門寒子牛直言魔教之危是當務之急,答應先將宗陽囚於劍塚,日後聽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