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左神右魔

宗陽被安排在登天殿譯半卷古書,這裏是縹緲峰頂最高處,可以俯瞰整個玄月宮。登天殿,顧名思義是神女登天的地方,整座殿呈八卦形,殿內八壁刻有經文,中央是個登高的祭台,上方直通蒼穹,被八根支柱合圍,支柱上各有彩繪的神女飛天圖。

凡界之上是神道,傳言天尊可修成大道羽化飛升入神道,這是天下修道之人的終極目標。

宗陽就坐在祭台上,這裏放置了一張文案,上麵有一卷手抄的文書,大概三四百字,正是古書的一部分,另外還備齊了文房四寶,宗陽單看宣紙就知道是上上品了。

這些字是神文不假,宗陽一眼看下去就認得,不過它們是被亂序摘抄的,所以連起來根本讀不通,譯這三四百字宗陽隻消一炷香的時間,洗完後就正式開始修煉神魔訣了。

當初在逍遙宮發現神魔訣時,元賁稱看了會頭疼目眩,連慕天那晚以元氣當空寫出時,也覺得有所不適,細看之下才發現,中央那些字的部分筆畫組合在一起後正是一個符文陣,應該有影響神魂的作用。

三十日內若不修成此功,則終生無望。

好霸氣的一句話。

魔功傳自魔神,既然有個魔字,總歸烙印上了邪氣,正如萬年前凡界曾有神魔大戰,神與魔對立,而凡人修道隻為成神,是不是就不該修煉魔功?好在宗陽不像道門中人固步自封,慕天看了神魔訣後也讚其玄奧至道,並沒有什麽詭邪之處,既然如此,宗陽也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

其實還有個淺顯的道理,小世界中的魔神後裔淳樸善良,反而那逍遙宮裏修道自稱仙人的大宮主更像是邪魔外道。人心向道,人道乃心道,心若有惡,才是真正的魔道。

登天殿內清靜無擾,宗陽按神魔訣所述咬破雙手後張開雙臂,任鮮血滴在祭台,冥想中神識入兩處,一處是額前靈台,靈台乃神魂所在,一處是背心冥脊,人死七日內神魂便宿於此,惡鬼附身也是占據了冥脊,這也是人在走夜路時,總覺後背有鬼的原因,但隻要陽氣旺盛,惡鬼是難附的。

口念冗長的神魔訣,與觀想般若太陽精經不同,神魔訣中的字字如咒語,引導修煉者通神入魔,成功與否,全憑修煉者神魂的天資,這也是那句“三十日內若不修成此功,則終生無望。”的真諦。時光慢慢消逝,宗陽兩指滴落鮮血的速度越來越快,而祭台上的兩灘血有了異動,漸漸的化為兩個字,左手為神字,右手為魔字。

當神魔兩字徹底聚成後,鮮血再從兩字衍生,最後在宗陽身周形成了一個血符文小陣,滾燙的似乎要焚毀祭台。

而在神女像廣場上,元賁與無崖子洛迦對峙,一些玄月宮的弟子則站在一邊觀戰。

起因是閑來無事四處走的元賁遇上了同樣無聊的無崖子和洛迦,幾言不合下元賁受了無崖子的挑釁應戰,而無崖子和洛迦正好趁此機會探探元賁的底。

小湘湘清了清嗓子嚷道:“聽好了,地麵有陣法加持不怕你們打壞,但不準損壞神女像,不然有你們好看!”

小湘湘說完準備找個清靜地打盹,走過大師兄方晉元時,老氣橫秋的囑咐道:“大師兄,勞你費心了。”

方晉元斯文的點了點頭。

元賁扛著黑戟,穿好原本踩著的布鞋,叫板道:“沒牙齒的和褲腰帶掛頭上的,一會打殘了可別怪小爺!咦,沒牙齒的,其實你頭上那根更像褲腰帶!”

玄月宮女弟子掩嘴偷笑,無崖子看看迦洛頭上的劍幡,迦洛看看無崖子頭上的發帶,都惱羞成怒,無崖子破口回了句:“小妖!嘴上猖狂無用!”

他說著便祭出湛藍大劍,首當其衝攻向元賁。

在炎龍帝國,紫靈門萬符門玄月宮一禪寺問鼎至尊,它們的年輕精英弟子時常在一起做任務,尤其是無崖子洛迦素影靈叱四人,相互之間早有了默契。這一戰,洛迦繼續輔助,祭出朱砂符文桃芯劍,左手持劍,右手成劍指,以元氣在劍身上極速寫下一道符文,隨後破空刺出一劍,一道蘊含符文的劍形元氣衝向近戰中的無崖子,後者不避不讓,就由劍形元氣入體,瞬間,在無崖子腳下出現紅色的符文小陣,隨其移動。

元賁使黑戟還不趁手,雖然無崖子的修為被元賁甩了一條大街,但勝在劍招精湛,又以降魔大德印配合,一時不分上下。但在無崖子腳下有了符文小陣後,元氣磅礴,元賁落了下風,連連敗退,氣憤之下丟了黑戟。

迦洛如臨大敵般在身前以元氣畫符文陣,畫完一麵後再踏桃芯劍去另一處地方,繼續畫符文陣。

元賁早就想收拾無崖子了,火速進入暴血六道狀態,對轟無崖子的一記記降魔大德印,欺近後中門大開直接讓無崖子的湛藍大劍刺中胸膛,有伏羲血胎在,無崖子根本破不開神猿虛影,元賁雙手抓住湛藍大劍,無視無崖子爆開的湛藍元氣,準備順勢霸氣的掄砸。

緣來客棧前被宗陽掄砸的記憶猶新,如驚弓之鳥的無崖子果斷棄劍,元賁卯力將湛藍大劍甩遠,好比掰開了烏龜的硬殼,獰笑著撲向無崖子。

無崖子一邊急急召回飛遠的本命劍,一邊朝迦洛吼道:“還沒好麽?!”

迦洛在戰局的四麵各布置了一麵符文陣,此時正在上空畫最後一麵符文陣,向無崖子回答道:“給我三息!”

三息,對於常人來說很短,但對於眼下的無崖子來說,太過漫長了。

元賁一拳轟出,無崖子無處可逃,硬著頭皮對轟,元氣衝撞輻射開,右臂瞬間脫臼。

在登天殿內,宗陽雙手已在胸前結印,表情卻萬般痛苦,他已深陷冥想世界中。

在那個黑暗世界中,渺小的宗陽左邊是懸浮的巨大白光大陣,大陣上一個真神之身隱現,越來越清晰,在真神上空星辰不斷湧現,蔓延到無邊無際。右邊是個巨大到看不到邊緣的地獄之門,陰森漆黑,門的裏麵連通冥域,此時有一隻手扒開了門縫,接著是另一隻手,地獄之門被強力打開,露出了一張臉。

宗陽睜開了雙眼,無論是白光大陣上的真神之身,還是地獄之門後麵的魔神,都與宗陽長的一摸一樣。

成神,還是成魔?

第三息,狼狽的無崖子踏上了湛藍大劍,那根長長的發帶卻被恐怖的元賁扯住,無崖子逃命似的直衝上天,全然不顧長發散亂的下場,嘴角溢著血隻有劫後餘生的興奮。

“輪到你了!”無崖子扯著嗓子吼道。

迦洛踏著桃芯劍下墜,劍形幡往上飄動,在離地麵還有幾丈時收劍入鞘,身形輕盈落地後,紋有符文陣的雙掌印向地麵,詭異笑起。

洛迦身下又出現符文陣,有五個元氣凝成的符文在他身周懸浮轉動,眨眼間分別射向五麵紅色的符文陣,在眾人屏住呼吸的期待中,在元賁因夠不到無崖子將怒火轉移到迦洛的刹那,五麵紅色符文陣化作道道紅光,襲向元賁。

無論元賁怎麽躲閃,五道紅光緊追不舍。

下一瞬間,五麵符文陣封住了元賁的神猿虛影,開始往裏壓陷,極力反抗的元賁眨眼被耗去了大量元氣,痛苦哀吼。在一旁觀戰的方晉元早前得到了師父的神識傳言,隻要他們分出勝負即可,決不能有性命之憂,眼看元賁被完全壓製,正要出言阻止,卻見迦洛主動解了封印陣。

方晉元鬆了一口氣,但上空虎視眈眈的無崖子趁機對強弩之末的元賁一掌印下。

這一掌不遺餘力。

元賁抬手去扛,卻被轟得五體投地,無崖子一手硬生生按住了他的頭。

這一幕,與那日在烏沱鎮渡口被莽虎真人按住頭如出一轍。

方晉元急忙入場,確保無崖子不再傷及元賁。

元賁顫巍巍的站起來,滿臉是血,兩眼瞳孔發散,全憑意誌吊著一口氣不昏死過去。他這次托大了,無崖子與迦洛的修為都不及他,但小覷了符文陣的威力。

“方師兄,昨夜你怎麽了?”無崖子突然朝方晉元問道。

方晉元一愣,對昨夜之事麵露愧色。

無崖子嘴角揚起,毫無征兆的一腿橫掃在元賁臉上。

方晉元萬萬沒有想到無崖子會耍如此心計,拔劍與其對打也不是,趕緊閃身過去接住倒飛的元賁。

“快看!”有玄月宮女弟子忽驚聲尖叫。

所有人目光眺向峰頂登天殿處,那裏出現了百丈高的羲和女神像,赤紅的太陽之火遮蔽整個上空,整座登天殿開始焚燒起來。

一直默默為宗陽護法的慕天就淩空站在空中,俯身右手一印,在他身下出現了一個龐大的桃紅符文陣,隔開了登天殿以下的整個玄月宮,使得下方的人再也看不到上空的異象。

夜無寧在慕天身邊出現,她的聲音響徹天際:“所有弟子不用驚慌,不得靠近登天殿。”

在登天殿內的太陽之火中,宗陽還被禁錮在冥想中,但在冥想的世界中,有個傲然的聲音在為他做抉擇。

“我是神,我亦是魔,我就是我!”

在這個聲音的不斷重複中,宗陽在亢奮中驚醒,在他大口呼吸的同時,登天殿上空的異象頓時消失,唯一能證明這一切確實發生過,是焚焦了的登天殿。

神女像廣場上的人久久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一個人的出現讓他們暫時停止了猜測。

元賁被方晉元扶著坐在地上,門牙掉了一顆,臉也腫了,腦門上那根青筋還暴著。

宗陽默默的走到元賁身前,朝方晉元點點頭,查探了傷勢後,小心背起元賁離開。

無崖子盯著宗陽,挑釁道:“宗陽,要不我們繼續戰一場?”

宗陽無視。

無崖子恨道:“哼!十日,再給你十年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