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灑在瑪拉奇孤兒院的圍牆上,潔白的積雪愈發顯得晶瑩。

一扇有些破舊的紅漆木門把守著孤兒院的門戶,可能是年代過於久遠的緣故,紅色的漆麵已經泛起了皺巴巴的橘皮,有些地方的漆麵已經脫落,露出裏麵老朽的木料和鐵皮。

幾名身著黑袍的修女正圍在大門旁爭論著什麽,掃雪用的掃帚和簸箕都淩亂地散放在一旁。

“蘇珊,這是怎麽回事兒?”走到近前的老神父皺眉問道。

修女們這才注意到老少二人,紛紛轉過身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向瑪拉奇神父行禮。

“希文的光輝照耀著您,神父大人!”被稱作蘇珊的修女大概十七八歲,正值青春韶華,寬大的黑袍也掩飾不住窈窕的身段。此時她懷裏抱著一個竹籃,有些慌亂地說道:“剛剛在掃雪的時候,我們發現了這個,您看……”

寬大的竹籃裏放著米黃色的繈褓,一張凍得紅撲撲的小臉露在外邊,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幾枚小小的冰珠。剛剛來到這世界不久的嬰兒並不知道自己被拋棄的命運,熟睡中的麵龐上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容。

“是個女孩。”蘇珊旁邊的修女低聲說道:“剛剛我們看過了,先天目盲……”

瑪拉奇臉上閃過一絲怒容,小心地從籃子裏把女嬰抱了出來。小家夥不情願地扭動了一下身體,小嘴用力吮吸了幾下,又沉沉睡去了。

“可憐的孩子!”老神父打開衣襟,把孩子輕輕貼放在胸口,用自己的的體溫帶給她一點溫暖。明亮的陽光照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慈愛之色。

“孩子,你雖然看不到這個世界的光明,但光明不會拋棄你。你雖然失去了自己的親人,但卻會得到一大群兄弟姐妹的愛。希文在天上看著我們,以我瑪拉奇之名,今日為你賜福,願你平平安安,長大成人。”

“願希文保佑你……”圍在兩旁的修女們雙手合十,開始跟著瑪拉奇一同祈禱。

路辰輕輕地取下身後的竹筐,放到了旁邊一塊幹淨的地麵上。被大白菜壓得奄奄一息的兩隻母雞咕咕叫了兩聲,便沒了動靜。

緩步在院門附近走了一圈,路辰皺著眉頭回到了眾人身邊。

“老師,這孩子的親人應該還沒走遠,要把他抓出來嗎?”路辰湊到瑪拉奇耳邊輕聲道。

老神父向巷口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既然已經拋棄,再讓孩子回到他們身邊也未必是件好事。”

路辰點了點頭,從地上拎起裝滿蔬菜的竹筐,交給了站在一旁的蘇珊。

“把這些鬆露拿去賣了吧!”瑪拉奇指著身邊的竹簍對路辰說道:“再買些新鮮的牛奶回來,家裏麵添了這麽個小家夥,要用錢的地方可多著呢。”

路辰苦笑著把竹簍抱在懷裏,衝著瑪拉奇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記著!少於兩個金幣絕對不要賣。”老神父抱著孩子大聲喊道,嚇得懷裏的孩子一陣哇哇大哭。

黑發的少年沒有回頭,隨意地向身後揮了揮手,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

鳶尾花大道的鍾樓上傳出了悠揚的鍾聲,夕陽把蘭克城的街道鍍上了一層橘紅色。一陣陣燉雞的香氣飄滿了孤兒院的院子,惹得在庭院裏玩耍的孩子們使勁地吸著鼻子。修女們忙碌地穿梭於廚房和餐廳之間,正在為孩子們的晚餐作準備。

孤兒院西側的廂房是老神父的祈禱室,屋子裏的光線很暗,有些殘破的櫸木桌上擺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兩杯清茶還在冒著熱氣。

“你是說埃尼爾大漠的三王子已經來到蘭克城了?”瑪拉奇坐在桌前,饒有興致地問道。

路辰拿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笑道:

“不錯,奧丁王子的陣仗真不簡單,剛來到蘭克城就跟歐羅薩打了一仗。”

“哦?誰勝了?”

“很遺憾,王子殿下慘敗!但是歐羅薩沒有傷害他。”路辰猶豫了片刻,繼續道:“而且聽了他們的談話,我覺得他們之間的淵源沒那麽簡單。奧丁王子似乎是想拿回一把很重要的斷劍。”

瑪拉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關於當年這段秘辛,知道的人很少。雅裏安王室視之為奇恥大辱,全麵封鎖了消息。而當年的主要當事人,艾爾尼婭公主的師兄歐羅薩也隱姓埋名了近四十年,更使得這段往事撲朔迷離,難以捉摸了。”

頓了一下,瑪拉奇繼續說道:“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奧丁想取回的應該是當年艾爾尼婭公主的寒冰劍。至於為什麽說是斷劍,老師我能力有限,想不出原因。”

路辰點了點頭,笑著說:“老師都想不出來,我這做學生的自然也猜不出。不過能把神器寒冰劍折斷,肯定是相當精彩的一戰!”

“能知道奧丁這次來的目的嗎?”瑪拉奇望著窗外玩耍的孩子們,手指輕輕地撥弄著茶杯蓋。

“奧丁沒能通過特倫斯奇的試煉,根據赫菲斯托法典的規定,他無法繼承埃尼爾王位。”昏暗的屋子裏,路辰的雙眼愈發顯得明亮。

“所以奧丁這次到人類社會來遊曆,肯定是想追尋他父親的足跡,在不斷的曆練和冒險中提升自己的實力。這次在蘭克城,皇家競技場應該是他不錯的選擇。至於尋找斷劍,我想也可以算作是這次曆練的一個附帶任務吧。”

瑪拉奇靜靜地聽著路辰的敘述,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開口問道:“這位混血王子給你的第一印象怎麽樣?”

路辰輕輕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腦後,笑著說:“嗯,還算是一隻比較有禮貌的獸人。”暗自想著那枚被自己藏在青花瓷瓶裏的金幣,路辰的臉上寫滿了笑容。

老神父哭笑不得,斥道:“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老人家揭了你的皮!”

路辰吐了吐舌頭,收起笑容,重新在椅子上坐好,順便拿起桌子上的熱水壺給老神父的茶杯裏添了點水。

“崇拜力量,警惕性很高!看似暴躁易怒,實際上頭腦冷靜。有膽識,也有野心。”路辰一口氣把話說完,眨了眨眼睛,看著瑪拉奇。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嬉鬧的孩子們已經被修女們帶到餐廳裏做飯前的禱告,院子裏一片寧靜。

瑪拉奇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尚有些稀薄的夜色,單手扶著窗沿,良久無語……

路辰斜倚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有些困頓地伸了個懶腰。昨天在酒館打工一直到淩晨,今天又忙忙碌碌一整天,他也確實有些累了。在自己的茶杯裏續了些茶葉和熱水,路辰把外套脫下來,反蓋在胸前,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決定了!”瑪拉奇望著窗外的夜色,沒有回身。

路辰還在閉著眼睛打盹。

“從明天起,你就去競技場傳播希文的榮光吧!”

外套滑到了地上,路辰黑亮的眼睛盯著老神父,已是睡意全無。

瑪拉奇沒有理會路辰,仍然看著窗外,嘴裏喃喃自語:“查理的態度不明……教廷需要一個聽話的獸人王國……但願不會玩火自焚……”

路辰仔細地咀嚼著瑪拉奇說出的每一個字,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

屋外,皎潔的月亮順著孤兒院的屋簷爬上了天空,把清冷的光灑到院子裏,滿院清輝。

……

夜漸漸深了,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已經沉沉睡去。年輕的修女們點著蠟燭,仔細地巡視著孩子們的床鋪,給他們蓋好被子。寢室的一角,蘇

珊正一個人推著搖籃,照顧著白天被拋棄的女嬰。

一老一少從祈禱室走了出來。深深地吸了兩口清涼的空氣,摸了摸幹癟的肚子,兩人說笑著向著餐廳的方向走去。

“咣!”

孤兒院的大門被粗暴地踢開!

老神父被這聲巨響嚇到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路辰的反應極快,左手扶住瑪拉奇,右手迅疾無比地反手一揮,三個鴿蛋大小的蒼白色火球便衝著大門方向呼嘯而去。

乳白色的聖光籠罩在大門口,三個火球聲勢浩大地衝入了聖光中,連一絲聲息都沒發出,便消失不見。

穿著月白色神袍的老修女站在門口,滿麵怒容。身後跟著一位年輕的女孩,一頭金發如瀑般披在腦後,雪白的脖子處可見一道暗紅色的血痕。靈動的大眼睛有些紅腫,好像剛剛哭過。

女孩兒身上罩著一件寬大的鬥篷,鮮紅的鬥篷麵上用金線繡著優雅的燕子

乳白色的聖光緩緩消散,化作點點星屑。路辰吐了吐舌頭,飛快地把自己藏到了瑪拉奇的身後。

院子東側的一扇小門打開了,兩個中年修女走了出來。和孤兒院其他的年輕修女不同,她們身上穿著的是深灰色的亞麻袍子,上麵點綴著銀線繡成的太陽圖案。

“德蕾莎大人,您回來了!”蒼白的麵容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兩名中年修女向老修女深施一禮。

德蕾莎狠狠地瞪了藏在老神父身後的路辰一眼,點了點頭,道:“薇娜已經找到了,烏比,你先帶她去房間休息。”

烏比雙手抱在胸前施了一禮,走到德蕾莎身後,低聲和女孩兒說了幾句,女孩兒點了點頭,衝著瑪拉奇和路辰強顏擠出一絲笑容,跟著烏比一起向休息室走去。

“德蘭,帶上油桶,跟我去找柯比古奇家族算賬!”

“謹遵您的吩咐,德蕾莎大人!”

聽了德蕾莎的命令,德蘭一言不發,抬腿就向院子角落裏的倉庫走了過去。

一身黑袍的老神父不知何時已經懷抱著教典,站在院子唯一的出口,平靜地看著德蕾莎大步走來。

“請您讓開,尊敬的瑪拉奇殿下!偉大的希文告訴我們,要用劍與火去懲罰世間的罪惡!”德蕾莎似乎在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瑪拉奇搖了搖頭,一臉悲憤道:“願烏拉諾斯審判你的罪!修女德蕾莎,我不知道你們要去做什麽,但是我知道,我的眼前出現了兩個粗暴的打手。”

路辰捂著嘴退到了一邊,德蘭修女也很識趣地停下了腳步,和路辰站到了一起。

“作為一個修女,你居然用腳去踹孤兒院的門,這是什麽?這是**裸的褻瀆啊!你知道你的言行代表了什麽嗎?你是希文行走在世間的使者啊!居然還要帶油桶去討公道?我看你不去殺人放火真是可惜了……”

老神父高亢的嗓音傳遍了院子的每個角落。

孩子們寢室的大門打開了,蘇珊探出頭麵帶怒意地向這邊望了一眼,捂著嘴飛快地又把頭縮了回去,啪的一聲,把大門關得嚴嚴實實。

瑪拉奇的聲音越來越大,“看到了沒有,先不說我老人家剛才差點兒摔倒,現在孩子們剛剛睡下,就被你吵醒了。”

“可是……”德蕾莎想要分辯。

“沒有可是!錯了就是錯了,要勇於承認!”瑪拉奇怒吼,聲音撕裂了深夜的寂靜!

孩子們的寢室裏的燈亮了,傳出一陣陣嘹亮的哭聲。透過窗紗可以看到年輕修女們忙碌的身影。

老神父已經說到嘴邊的一句話嘎然而止。

路辰和德蘭相視苦笑,兩個人拽著老神父和德蕾莎灰溜溜地逃進了院子西側的祈禱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