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侍疾

衛貴人封了良嬪後,卻依舊住在鍾粹宮的偏殿,因為康熙的旨意中並沒有提及遷宮之事。

王密蘅聽得這些消息後,很是無語,嬪位都給了,還差一個宮殿嗎?也不知道康熙是怎麽想的。

一個鍾粹宮,兩個嬪位,聽著總不是那麽一回事。

良嬪若和往常一樣日日去給惠嬪請安,傳出去了隻讓人說她小家子氣,拿不起來,連帶著八阿哥臉上也不好看。

可若是不去,保不準惠嬪心裏頭會生出什麽不快了。

眾妃嬪在嫉妒完了良嬪成了一宮主位的好運後,又醒過神來等著看鍾粹宮的笑話。

誰曾想笑話沒見著,倒見著惠嬪和良嬪姐妹情深很是和睦。

一時間,也隻能在心裏頭暗罵一句,覺著她二人分明是麵和心不合。

不管怎樣,康熙的一道旨意,就讓衛貴人成了良嬪。

八阿哥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

衛貴人封嬪後,康熙忙於宮務,又因著太子之事心情不好,好些日子都沒來後宮。

這一日,王密蘅正坐在軟榻上看著書,秋梅坐在桌前做著繡活。

乾清宮的小太監突然就過來傳旨:“密妃娘娘,皇上傳您去乾清宮伴駕。”

聽著他的話,王密蘅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可更讓她詫異的是來傳話的人不是李德全。

進宮這些年,康熙若有什麽旨意或是口諭,無一不是李德全過來。

王密蘅心裏頭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下卻一句話都沒問。

隻應了一聲,收拾妥當後,就跟著他到了乾清宮。

王密蘅見過這個長相清秀的小太監,他是李德全身邊最為得力的人,這些年一直都在乾清宮當差。

“不知皇上傳本宮過去有什麽事情?”王密蘅小聲道。

“這奴才就不知道了。”小太監言語間十分的恭敬,可王密蘅依舊從他略顯倉促的腳步間察覺到了幾分異樣。

剛邁入乾清宮,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兒,王密蘅見著等在門口的李德全,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可是病了?”

李德全的麵色凝重,點了點頭,才道:“娘娘快些進去吧。”

王密蘅微微頷首,跟在李德全的身後進了內室,周太醫正立在床前,臉色很是凝重。

王密蘅快步走過去,明黃色的帳幔內,康熙正躺在**,雖然醒著,臉色卻很是不好,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李德全端來一碗藥,放在了桌上,朝王密蘅示意一眼,就和周太醫躬身退下了。

“皇上。”王密蘅忍不住道。其實她是想問,好端端的怎麽會病了,猶豫了一下,卻始終沒敢問出口。

不用想,也知道是為著太子的事情。

康熙下罪隆科多,雖是為了保全太子,可太子已成驚弓之鳥,父子之間已有嫌隙。

“皇上,臣妾服侍您喝藥吧。”王密蘅走到桌前拿起藥碗,又坐到床前小聲道。

康熙沒有說話,王密蘅也全當他是默認了。

說起來,這還是王密蘅頭一次喂人喝藥。

喂完藥後,卻見康熙從枕下拿出兩份奏折,遞到她的麵前。

王密蘅當下就愣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後宮不得幹政,她又不是不知道。

這會兒看了,康熙要是回頭後悔了,不得把她給殺了才能放心。

許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康熙苦笑了笑,不容拒絕的將那奏折放到了王密蘅的手中。

看到上頭的“密奏”兩個字時,王密蘅才知道這不僅是奏折,而且還是密折。而且,很顯然康熙已經看過了,這會兒交給她是特意給她看的。

王密蘅頓時就感覺手裏拿著的是一枚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爆炸。

“念。”康熙隻說了一個字,卻讓王密蘅頓時一凜。

急忙應了聲是,才將奏折打開。

“臣王鴻緒謹密奏:

臣恭接密封禦批,隨即回至臣寓啟封密看。仰蒙我皇上委任至深,感激無地,更蒙諭臣:“親手密密寫來奏聞,不可令人知道,有人知道爾即不便矣。”欽此。仰見睿慮周詳,惟恐臣有不密,以致為人嫉忌生出口舌是非,真天地父母之心也,不覺感而泣下。臣自蒙聖主密委,凡有奏折皆係臣親手書寫,並無旁人得以窺見,況此事關涉甚多,尤所當慎之又慎,時刻凜遵者也。今據所聞,先繕折密奏。

訪得:蘇州關差章京買昆山盛姓之女,又買太倉吳姓之女,又買廣行鄒姓之女。

革職科員陳世安在蘇買人要營謀起官,又貪商家資財之富,將妾重價賣與之,成交之後其女大出怨言雲,當日價不滿百兩,留侍數年,今賣重價。等語。陳世安現在安頓其女家。

“接著念。”

王密蘅拿著折子的手微微顫了顫,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打開第二個折子。

“臣王鴻緒謹密奏:

臣更有切陳者。皇上行事至慎至密,人莫能測,真千古帝王所不及,但恐近來時候不同,有從中窺探至尊動靜者,伏祈皇上密密堤防,萬勿輕露,隨事體驗,自然洞鑒。此臣一片報效愚忠,冒昧瀆陳,抱罪無地,伏冀天慈涵宥。

王密蘅越念心中越慌,直至念完,都不敢直視康熙的眼睛,如此可怕之事,怪不得康熙日夜宿在乾清宮,輕易不肯走動。

這密折分明有言外之意,暗示有人要密謀行刺,而此人,除了東宮的那位殿下,不作他想。

可這樣的密折,他為何拿給她看?

王密蘅想不明白,也不敢想,心裏頭暗暗忐忑著,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會不會被康熙滅口。

王密蘅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滿滿的都是駭然。

她捏著帕子的手緊了又緊,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見她這樣,康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些許,看著她問出兩個字:“怕嗎?”

王密蘅本來還提著心,聽著這麽問,反而是鬆了一口氣,趴在康熙身上,悶聲道:“聽皇上這麽問,反而不怕了。”

“可朕有些怕。”康熙的嘴角帶著幾分苦澀的笑意,開口道,說完這話,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沒等王密蘅開口,康熙又道:“想朕八歲登基,十五歲擒鼇拜,十九歲平三藩,親臨戰陣七十餘次,從未知道什麽叫害怕。如今,卻因為一個逆子......”

康熙的話雖然沒說完,王密蘅卻能感覺到他心中的無力和那種幾近崩潰的難受。

但她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康熙心中憋著氣,更多的卻是無力。

這個時候的他,格外的脆弱。

王密蘅似乎有些明白,他為何要將這些事情告訴她了。

她是漢妃,所出阿哥覺無繼位之可能,再加上她與各方勢力毫無牽扯,這些話她聽了,也生不出什麽事來。

所以,對於康熙來說,她的身份格外的安全。

也是,一個人心裏頭藏了這麽多的事情,又不能對人說,可不得憋出病來。

王密蘅趴在康熙的身上,聽他絮絮叨叨講著太子的事情。

太子六歲時,出於對他的疼愛,他特地為太子在紫禁城東部的後宮禁地修建了專門用於培養太子、皇子的地方,賜名毓慶宮,供太子胤礽生活起居和讀書學習。

太子在十三歲以前,都是在他的身邊度過的,他幾乎每天都要關心太子的讀書學習,教導他功課,聽他背誦古文,談讀書心得,臨字、寫詩。身體力行,講讀和實踐著儒家學說,親自向他傳授儒家典。

自從有了太子後,他每天有兩件事情必做,第一件是清晨之時,前往太皇太後宮中問安。二是召見太子,親自為太子啟蒙讀書,教授文化。

可以說,與其他的阿哥不同,太子幾乎是康熙一手帶大的。

可太子,卻對康熙心存不滿,甚至想要密謀謀害康熙。

也怪不得康熙會失望,會心寒,會突然就病了。

可到底,太子是康熙寵了多年的兒子,不會輕易做出廢太子的決定。

王密蘅張了張口,隻道:“皇上待太子,是極好的。”

聽著她的話,康熙平了平氣息,反倒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太子的錯處,他能說得,旁人卻說不得。

說出這些話並沒有讓康熙的病情好轉,反而是加重了。

等到晚上的時候,康熙的麵色蒼白,嘴唇微微發紫,王密蘅連忙讓命人傳了太醫。

太醫輪流診了脈,隻說是急怒攻心,又邪寒侵體,需好生調養。

乾清宮裏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傳得盡人皆知,更何況是康熙病了的事情,太後親自過來瞧著,而德妃、榮妃、宜妃、惠嬪全都候在殿外,心急不已,可沒有康熙的旨意,不能踏進乾清宮一步。

晚些時候康熙醒了一回,傳旨讓眾妃嬪各自回宮,隻留密妃一人侍疾。

於是,一連半個月,王密蘅都呆在乾清宮裏,親自侍奉湯藥。

康熙這病,歸根結底還是急怒攻心,心情不好。所以每日王密蘅都會給他講些好笑的事情,雖說心結難解,康熙卻也很給麵子的笑上一笑。

王密蘅從未和康熙這樣一天到晚膩在一起過,簡直是另一種形式的二人世界。

相處這段時日,默契更深,她一個眼神康熙便知道她想要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