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審視的目光

翌日,承乾宮中

“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王密蘅跟著眾妃嬪齊齊向皇貴妃請安,進宮這麽長時間了,這樣的話她說了早就不下幾百遍了,就是不知道坐在那裏的皇貴妃有沒有聽膩。

“起來吧,本宮今日身子不適,來的有些晚了,還望妹妹們不要見怪。”皇貴妃坐在軟榻上,身著一襲明黃色繡著大朵牡丹的旗裝,烏黑的頭發梳起一個朝雲近香髻,頭上簪著一支紅寶石纏絲嵌珍珠金簪,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哪裏有半j□j子不適的模樣。

隻是,說這話的人是這承乾宮的主子,所以即便是假的也隻能當成真的了。不然的話,你以為誰會不知死活的對皇貴妃的話表示質疑。

所以,皇貴妃的話音剛落,下邊就有人立馬表現出自己的擔心來。

“娘娘這是哪裏的話,嬪妾們等著娘娘那是規矩,哪裏敢抱怨娘娘的不是。”

說這話的是穆貴人和祥嬪,兩人皆是皇貴妃身邊的心腹,隻是祥嬪這些年隻生了個女兒,而穆貴人就更沒什麽本事了,聽說打從進宮以後,康熙隻翻了兩次她的牌子,之後就再也沒召幸。

不過,這穆貴人很會說話,又很能放□段,所以久而久之倒也真揣摩透了皇貴妃的心思,皇貴妃對她也很是看重。

聽說,這後宮的妃嬪裏,就屬她往承乾宮去的次數多。為此,還惹得祥嬪很是不快,隻是礙著皇貴妃的麵子不敢有什麽動作罷了。

“就是,娘娘掌管後宮諸事,勞心勞力的地方多了去了,娘娘可千萬要顧及著自個兒的身子。”

這不,穆貴人剛說完那句話,祥嬪就不悅地皺了皺眉頭瞪了穆貴人一眼,然後趕緊著說些奉承的話。

看到這情景,王密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有這閑情還不如在康熙的身上下功夫。

畢竟,皇貴妃雖然是後宮裏位份最高的妃嬪,可不受寵也同樣是事實。

自從她進宮以後,從沒聽過康熙翻皇貴妃的牌子,就連送往承乾宮的賞賜也是極少見的。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成了皇貴妃跟前的第一人,又有什麽用處?最多是吃穿用度好些罷了。

可古代的女子,尤其是能進宮伺候皇上的,哪個不是自小就錦衣玉食,那一點子好處隻怕還瞧不上眼。

所以,王密蘅對於穆貴人和祥嬪窩裏鬥的事情表示很無語。更無語的,是她二人為何就選了皇貴妃這樣的主子。

惠妃或是德妃,不都是更好的選擇嗎?

不得不說,雖然進宮一年多了,可很多事情,她依舊看不明白。

聽了穆貴人和祥嬪的話,皇貴妃滿意地摸了摸手指上的金鑲玉護甲,笑著說道:“好了,別站著了,都坐下吧。”

她的話音剛落,眾人趕緊福了福身子謝過,都落座了。

從進了承乾宮到現在,少說也等了半個時辰了,眾人嘴上沒說可身子卻是有些受不住了。

好在,王密蘅來的不是很早,不然算上在院子裏等著的時間,還不知道怎麽累人呢。

眾妃嬪剛落座,就有宮女上了茶水點心。

茶水是極為普通的龍井,所以別以為進了承乾宮就能喝道雨後龍井什麽的。

那些,隻供皇貴妃一人喝的。

而擺在桌上的這些點心,也隻是做做樣子罷了。來承乾宮是特意給皇貴妃請安的,貴妃雖然體恤,可她們這些人也時刻得記著自己的身份。

皇貴妃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目光移到玉貴人的身上,隨口問道:“玉貴人進宮有些日子了,這宮裏頭可還住得習慣?”

皇貴妃的話剛出口,惠妃便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玉容是她的親侄女,既然進了宮自然一切都是她關照的。這會兒問什麽習慣不習慣的,難不成自己這個當姑姑的還護不了她的周全?

隻一聽,就覺得心裏堵了一大塊兒。

好在,這些年惠妃的性子早就不像剛進宮的時候那麽急躁了,這句話,還不足以讓她動怒。

玉貴人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顯然也沒有料到皇貴妃會這樣問她。

她站起身來,柔聲回道:“勞煩娘娘掛心了,內務府的人很是盡心,嬪妾沒有什麽不習慣的。”

她這話一出,殿中的氣氛立馬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這話說的,皇上看重玉妹妹,內務府的那些奴才能不盡心嗎?”

“可不是,聽說皇上昨日傳妹妹去了禦書房,還替妹妹作了畫像,也不知道咱們什麽時候能瞧瞧?”

滿是酸味兒的話夾雜著掩飾不住的羨慕嫉妒恨,王密蘅看著站在那裏的玉貴人,心想著這被人嫉妒的滋味兒是不是誰都要嚐上一遍?

反正,康熙寵她的時候,這些話她聽了不止一遍了。聽到最後,耳朵都有了免疫力,無論她們怎麽說,都能巋然不動。

也不知道,聽到這話的玉貴人會是什麽感覺呢?

大概,尷尬的同時心底是格外的歡悅吧。畢竟,這證明了康熙是真的寵她。

那個時候,無語的同時她心底還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的。

不管怎麽說,寵愛虛無縹緲的東西,隻有看到旁人眼中的羨慕和嫉妒的時候,才顯得愈發的真實。

禦書房伴駕,怎麽聽都覺得是種值得炫耀的事情。

尤其,還得了康熙親手作的一幅畫,落在眾人的眼中,那就不僅僅是伴駕那麽簡單了。

畢竟,這宮裏頭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福氣得到康熙的墨寶的。

所以,羨慕嫉妒外加恨什麽的都是最正常不過的。

“娘娘言重了,皇上不過是恰好有了興致才隨手一畫。”玉貴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像是沒有聽出其中的嫉妒。

“不是本宮說妹妹,妹妹這話實在也有些不實誠,皇上有那興致也是妹妹在一旁的緣故。不然的話,皇上怎麽誰都不畫,偏偏畫了妹妹一人呢?”

“可不是,皇上若是不看重妹妹怎麽會讓妹妹去禦書房伴駕,咱們可誰都沒那個福氣?許是當初妹妹伺候的好,讓皇上記在心裏了吧。不過,侍墨這種事情咱們也做不好不是?”

說這話,便是在拿當初玉貴人禦前侍墨的事情來諷刺玉貴人了。

她這話一出,玉貴人的目光倏然冷了下來,嘴角的笑意也僵在了那裏。

禦前侍墨,如果說有什麽事情是玉貴人最不想讓人提起的,這四個字一定排在第一位。

在座的妃嬪本就心存嫉妒,聽了這話,再瞧瞧玉貴人一下子變了的臉色,驀地覺得痛快的很,眼中也露出了一抹嘲諷和奚落。

眾人看笑話般的目光讓玉貴人幾乎有些羞憤難當,她的臉色變得通紅,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事實便是如此,她怎麽辯解也改變不了曾經在乾清宮侍墨的事情。

尤其,還進了乾清宮的側殿,和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宮女呆在一起。這事情,她就是有十張嘴都解釋不清。

“這宮裏頭哪一個不是皇上的奴才,伺候皇上本就是情理之中。”惠妃的話說的溫和,可誰都聽出是替玉貴人解圍的意思。

“皇上待你好,你定要盡心服侍皇上,等內務府將畫送過來以後拿來給本宮看看,皇上的墨寶,本宮還沒怎麽見過呢。”惠妃的視線落在玉貴人的身上,柔聲叮囑了一句。

惠妃的話幾分真幾分假,卻刺到了在座的每一個人的心裏。

有什麽,能比得到皇上的寵愛更讓人有底氣的呢?

認真說起來,德妃當初也不過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包衣宮女,能有如今的地位,還不都是皇上給的?

聽了惠妃的話,眾人的心裏又都不是滋味兒了。

“是。”玉貴人恭順的應了一聲,兩人對視一眼,眼睛裏俱是笑意。

惠妃開口了,旁人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麽,惠妃雖然不怎麽受寵,可畢竟身邊有個大阿哥。再加上母家貴重,倒也沒有人敢在她麵前放肆。

這一點,就是皇貴妃怎麽也比不上的。皇貴妃的母家雖然更是顯赫,可入宮多年連一個公主都沒有誕下,所以在眾人眼中的那些體麵也不過是一時的,更不用說她沒有孝懿仁皇後當年的福氣了。

皇上若真對她有一點兒半點兒的看重,如今這承乾宮也不會連一個孩子都沒有了。

依著皇貴妃的位份,這宮裏頭多得是阿哥和公主養在她的名下。可事實上,一個都沒有。

旁邊的德妃則是將目光落在了王密蘅的身上,想到昨日派人打聽到的消息,她的眉宇間就多了幾分揣測。

王密蘅坐在那裏,她能察覺到德妃的目光在打量著她,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她心裏咯噔一下,暗歎一聲糟糕。

怎麽,又被這個危險的女人給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