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人痘

“什麽?”聽著那宮女的回稟,成嬪驟然變了臉色,手一鬆,茶盞便掉到了地上。

宮女蓉慧看著自家主子突然變得有些蒼白的臉色,小聲地叫了一聲:“娘娘,要不奴婢去請太醫過來瞧瞧?”

成嬪倏然看了過來,眼睛裏帶著容慧看不明白的畏懼。

“隻是受了些風寒而已,就不必驚動太醫了,你告訴她,這幾日好好養著,沒事就不必過來伺候了。”成嬪麵上終於恢複了平靜,吩咐宮女道。

“是。”容慧雖然覺著自家娘娘有些反常,可終是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她剛一轉身,就被成嬪出聲叫住了。

“娘娘,您還有什麽吩咐?”

成嬪看了她一眼,道:“宜春既然病了,你就在跟前好好照顧她。”

聽著成嬪的話,容慧的眼睛裏透出一絲驚訝,自家娘娘這是怎麽了?明明之前還說宜春隻是受了風寒不必請太醫,這會兒倒囑咐她用心照顧。

“是。”容慧低著頭,恭敬地應了一聲,這才轉身退了出去。

容慧剛一離開,成嬪的身子一軟,幾乎跌到在地上。

發熱,怎麽會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熱?想到昨晚交給宜春的那些東西,成嬪的身子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那肚兜裏縫著什麽東西她可是一清二楚,成嬪不敢再想,隻希望宜春真的隻是受了風寒發熱過幾日便好了。

容慧告退後,成嬪的心裏七上八下,沒有心思幹別的,隻不時地往殿外瞅瞅。

伺候的宮女太監麵麵相覷,不知自家主子到底是怎麽了?

過了幾個時辰,容慧渾身哆嗦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顫抖著聲音說道,“娘娘,不好了,宜春姑娘脖子裏長了許多痘疹!”

成嬪猛地站起身來,兩眼一黑就朝地上倒去,被身旁的宮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聽了這話的宮女太監無一不露出一種恐懼的表情,宜春姑娘見喜了,他們一個個都逃不過。

“娘娘,趕緊將此事回稟皇上吧?”

成嬪瞪大了眼睛,搖了搖頭:“不可!”

這話剛出口便覺有些不妥,又沉聲吩咐道:“先請太醫瞧瞧,確定是不是見喜。”

話雖這樣說,成嬪的心裏卻是已經知道答案的。昨晚她才將東西交給宜春,今兒一大早的宜春便身子不適,又發熱不退昏迷不醒,到了這會兒已經有了出痘的症狀了。

前所未有的恐懼和不安湧了上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麽愚蠢的一件事情。

很快,宋太醫便趕了過來,一路上領路的太監已經將事情細細說了一遍,於是乎宋太醫的神色一臉的凝重。

沒等他請安,成嬪便免了他的禮,讓人帶著他到了偏間替宜春診脈。

宋太醫戴了口罩推開偏間的房門,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奴才敢踏進這間屋子了。

成嬪坐在正殿等著,許久不見宋太醫出來,更是心急。她幾乎不敢想象,倘若事情真的像她想的那樣,她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在她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宋太醫麵色沉重地從殿外走了進來。

宜春染了天花,確認了這個消息的成嬪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藏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和慌亂也隨之一點一點放大開來。

很快,儲秀宮有宮女染了天花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後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變了臉色,眼中透著畏懼和恐慌,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也染上了這病。

在這個時代,天花稱得上是一種最可怕的病魔,傳染性極強,讓人防不勝防,一旦染上了就意味著大片大片的死亡。一時之間,六宮諸人人人自危,看著儲秀宮的目光都帶著一股子畏懼。

消息傳到乾清宮的時候,康熙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滿人畏痘如虎,清初之時,豫親王多鐸,先帝皆死於天花。就連康熙自己也得過天花,當時被太醫確診後先帝便命人立即將他遷出宮去,好在他比較命大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還能硬生生地挺了過來。

李德全站在那裏,看著麵色陰沉的康熙後背不由得冒起一股冷意。

“傳旨,所有妃嬪、宮人不得踏出儲秀宮一步,違者格殺勿論。”康熙剛說完這句話,便緊接著說道:“命太醫前去診治,其他各宮也關閉宮門,無事不得擅自走動。”

“是。”聽了康熙的話,李德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皇上這樣,便是讓儲秀宮上上下下連同成嬪娘娘一塊兒自生自滅了。

康熙的聖旨一下,別的宮裏倒還沒什麽,為著自個兒的性命自然誰都不會沒事兒跑到儲秀宮去看熱鬧,關閉宮門最多就是不方便些。

可儲秀宮便不一樣了,成嬪跪在院子裏聽完了旨意,一張臉變得格外的慘白,怔愣了片刻,也不顧不得什麽,猛地撲上前去。

“皇上!皇上您不能這樣待臣妾!”

她剛有了動作,立在門口的侍衛便拔出刀來,恭敬中不失寒意:“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踏出儲秀宮半步,違者格殺勿論。”

成嬪麵露駭然之色,張了張嘴還沒說什麽便暈了過去。

一時間,儲秀宮裏人仰馬翻,好一頓折騰之後,成嬪才悠悠醒來。

“娘娘,您醒了?”走上前來的是宮女景玉,看著自家娘娘醒了,她急忙倒了一盞茶走了過來。

“娘娘,您喝杯茶潤潤嗓子。”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她們這些當奴才還不是照樣得伺候主子,好在她並不像容慧一樣近前照顧過宜春,所以這個時候,還能進正殿伺候而不是像容慧一樣被隔離開來。

看著宮女景玉遞過來的茶盞,成嬪呆愣了片刻才伸手接了過去,“太醫那裏可有什麽進展?”

這話剛出口,她自個兒便皺了皺眉,知道這話根本就是白問。

“娘娘,您寬心些,總會好的。”景玉輕輕地安慰道。

景玉的話並沒能讓成嬪寬慰,反而是苦澀地搖了搖頭,聽了皇上的那道旨意她便知道了,這輩子她是完了。

哪怕有一日儲秀宮解了禁,皇上怕是也不會碰她了。儲秀宮的宮人染了天花,她這當主子的怕也成為了皇上心裏頭的一根刺。

這宮裏頭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對於天花可是頗為忌諱。當年身為三阿哥的皇上染上了天花被先帝遷到了宮外,自此之後,皇上對天花可是深惡痛疾。

除此之外,她更擔心的還是等事情過後皇上會命人徹查,好端端的儲秀宮的人怎麽會染上了天花?隻一想想,她就覺著全身都在冒冷汗。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這樣盼著一個人死,隻要宜春死了,一切都死無對證了。她沒有交給她那些東西,更沒有讓她埋到院子裏,她隻是偷偷出了宮一趟,回來的時候便這樣了。

這一切,和她沒有一丁點兒的關係。

成嬪心裏暗暗想著,越想越覺著事情理應如此。

看著自家娘娘一會兒恐懼一會兒欣喜的神情,宮女景玉暗暗搖了搖頭,自家娘娘怕是被此事嚇住了。

成嬪抬起眼來,突然問道:“太醫有沒有說,宜春什麽時候醒來?”

聽著她的話,景玉不解的搖了搖頭:“娘娘您怎麽了,染了天花的十有八九難以活命。”

更何況,像她們這樣的奴才,皇上派太醫過來也隻是避免疫症蔓延殃及後宮諸人,誰會冒著丟小性命的風險去救一個毫不相幹的奴才呢?

所以,無論何種原因,宜春是注定不會醒過來了。除非,她自個兒有天大的福氣。可是,哪個有福氣的人會成了宮裏頭伺候人的奴才呢?

聽著景玉這番甚為肯定的話,成嬪才漸漸鬆了一口氣。是啊,染了天花,連先帝的四阿哥都沒能熬得過去,她一個奴才,哪裏有這樣好的福氣?

成嬪微微側了側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宮女景玉,微微擺了擺手:“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宜春,你好好的去,就當幫本宮最後一次。”成嬪穩住心神,眼睛裏泛著淡淡的寒意。

祈祥宮裏

“主子?”秋梅清脆的嗓音打斷了王密蘅的愣神,王密蘅回過神來,才發現端在手中的茶盞她一口都沒喝。

“主子您別擔心,儲秀宮離咱宮裏遠著呢。”秋梅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臉色,小聲地勸慰道。

聽著這話,王密蘅搖了搖頭,她哪裏是在擔心這些。

她隻是在想,這個朝代似乎還沒有出現牛痘,而隻是通過人痘來預防天花。

所謂人痘就是找一個一歲到七歲,痘疹發得比較稀疏的孩子等皰疹結痂掉落後放在一個密封的瓶子裏,使用的時候取兩粒痂並在中間夾一粒麝香,用棉布包緊塞進人的鼻孔裏。

痂藥塞進鼻孔以後,人會發燒,如果到第三天才發出痘疹,那麽可以相信這種痘痂可以救十之八、九的孩子。但是如果第二天發痘疹,那麽隻有一半的希望。如果發燒的當天就發出了痘疹,那麽,對於孩子們的生命就沒有把握了。

而另外一種辦法就是將患痘兒的內衣脫下,著於健康兒身上,使之感染。

可是,這兩種辦法都是通過讓人感染天花而使之有抗體,可它並不能真正的預防天花。

而後世的牛痘,是天花的近親,基本上隻會在家畜的身上互相傳染,很少會傳染到人身上,偶爾有傳染到人身上的,取病灶的膿漿接種到其他人身上,便可以很好的預防天花。

思及此,王密蘅忍不住輕歎,她該不該告訴康熙這世上還有牛痘這種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