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下乘

永和宮

聽了宮女的回稟,德妃一愣,道:“皇上果真去了密嬪那裏?”

宮女春纖偷偷地瞅了自家娘娘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嗯,聽說皇上呆了很久,出來的時候心情看上去很不錯。”

德妃抬了抬眼,若有所思地道:“這個時候,也虧得密嬪能夠開解皇上。”

春纖站在那裏,見著德妃不悅地蹙了蹙眉,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伺候了德妃這麽多年,春纖自然知道自家娘娘這會兒正為儲秀宮的事情發愁呢。

事情過了這麽多天,她就是再怎麽遲鈍也反應過來了,儲秀宮出了天花的事情和自家娘娘脫不了幹係。

要不然,怎麽她前腳才傳話給宜春告訴她娘娘的吩咐,後腳宜春就得了天花。宜春是成嬪的貼身宮女,娘娘交代要毀掉的東西自然頭一個經過了她的手。枉她那會兒還不明白其中的蹊蹺,這會兒卻是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隻是,縱然她猜了出來,卻隻能藏在心裏,儲秀宮有沒有疫症和她本就不相幹,隻要沒傳到永和宮就成了。

再說了,若是她猜得沒錯,娘娘怕是要舍了成嬪這顆棋子了。不然的話,娘娘和成嬪交好,儲秀宮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娘娘怎麽會置之不理?

德妃不動聲色地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卻是說了句與此事毫不相幹的話。

“告訴冷宮那邊的人,是時候動手了。”

春纖心裏咯噔一下,臉上閃出一抹震驚之色,察覺到德妃的視線,急忙應了一聲。

“是,隻是奴婢不知道,娘娘為何要留勤貴人一條性命?”

看著她眼中的不解,德妃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本宮隻是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一些不該說的話而已,隻要她再也沒法兒開口,留她一條性命又有何妨?”

“再說了,她自個兒受不了冷宮的辛苦受了風寒燒壞了嗓子,這樣的小事就無需驚動皇上了。”

德妃的言外之意,春纖哪裏會聽不出來,她點了點頭,道:“娘娘英明,勤貴人擅自自裁本就該死,如今留她一條性命是娘娘寬厚。”

正說著,一陣腳步聲從殿外傳了進來,很快便有小太監進來回稟道:“娘娘,承乾宮的烏蘭姑娘過來了。”

德妃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這會兒佟佳氏派人過來倒也稀奇。

正想著,宮女烏蘭走了進來,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奴婢給娘娘請安。”

“姑娘過來可有什麽事情?”

“回娘娘的話,我家主子請娘娘過去一趟,說是有事情和娘娘相商。”

聽著宮女烏蘭的話,德妃不由得挑了挑眉,嘴裏卻是說道:“本宮知道了,告訴你家主子,本宮一會兒就到。”

“是。”烏蘭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殿外。

“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德妃擺了擺手手:“罷了,這件便很好,本宮何時也要看她的臉色了。”

這話說出來,便帶著濃濃的不甘了。

春纖隻恭順地點了點頭,知道自家娘娘一直都不甘心被承乾宮的那位主子踩在下頭,尤其是那次娘娘被罰跪在承乾宮的院子裏之後,對“承乾宮”這三個字都多了一股子無法釋懷的怨恨。

因著宮裏有了疫症,皇貴妃有了懿旨免了眾妃嬪每日一次的請安,少了這些人氣的承乾宮顯得愈發的冷清了。

佟佳氏穿著一身明黃色的牡丹紋旗裝,端莊地坐在軟榻上,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不能忽視的貴氣。

看著她一身刺眼的明黃色,德妃心裏頭驀地湧起一股不悅,佟佳氏入宮多年沒能為皇上誕下一個皇子和公主,卻也憑著極好的家世成了這後宮裏除了太後之外位份最高的女人。

雖然她知道比起位份來還是皇嗣能靠得住,可每每見著佟佳氏這般的裝扮,就不由得覺著堵得慌。

“嬪妾給娘娘請安。”德妃福了福身子,笑意盈盈地開口。

佟佳氏坐在軟榻上,看著她蹲下/身子,這才虛扶一下:“快起來吧,妹妹又何須這樣客氣,本宮傳妹妹過來是想和妹妹商量一些事情,妹妹可莫要惱了本宮。”

話雖這樣說,佟佳氏的眼底還是滲出一抹得意和痛快。她一個“本宮”,一個“傳”字,似乎隻有見著德妃跪在她腳下,她才覺著自己這皇貴妃的位份在宮裏頭是獨一無二的。

德妃微微一笑,臉上沒有一點兒的惱羞之色,像是根本沒覺出佟佳氏言語間刻意的諷刺。

“娘娘體恤,嬪妾又如何能忘了分寸,這幾日皇上正為著儲秀宮的事情煩心,娘娘在一旁勸著怕也受累了。”德妃一口一個娘娘,說出口的話卻是一語戳中了佟佳氏的痛處。皇上不來承乾宮,她就是想受累也沒那個機會。

她的話音剛落,佟佳氏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卻是很快就換做一抹笑意。

“說到受累,本宮如何能比得上妹妹,勞煩妹妹幫著本宮處理後宮之事,本宮原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可有件事情,本宮卻不得不多嘴問一句。”佟佳氏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坐在下頭的德妃身上。

“娘娘有什麽想問的開口便是,嬪妾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著德妃的話,佟佳氏眼睛裏閃現出一抹笑意,轉頭示意了身旁的宮女一眼,那宮女立馬從袖中拿出一隻藕色的荷包。

“本宮隻問一句,這荷包妹妹可曾見過?”皇貴妃拿起桌上的茶微微押了一口,指尖在玉質的茶蓋上來回地摩挲著。

德妃的視線往那荷包處看了一眼,淡淡問道:“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這荷包嬪妾並未見過。”

此時,佟佳氏的目光落在了跟著德妃進來的宮女春纖的身上,她莞爾道:“瞧著春纖姑娘的神色,怕是對這荷包很是熟悉了吧?”

佟佳氏一開口,春纖就驀地變了臉色,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說道:“娘娘恕罪,這荷包奴婢也未曾見過。”

佟佳氏的一番動作顯然出乎德妃的預料,她的目光愣了愣,一臉不解地問道:“娘娘這話,倒把嬪妾弄糊塗了。”

看著坐在軟榻上的佟佳氏似笑非笑的眼神,德妃捏著帕子的手驟然一緊,平白的生出一種不安來。

佟佳氏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視線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女春纖,一字一句道:“倘若春纖姑娘不小心給忘了,本宮倒有法子幫著姑娘記起來。”

剛說完這句話,就有兩個太監壓著一個宮女從殿外進來,那宮女紅腫著臉,頭發淩亂,顯然已經受過一番拷問,見著德妃坐在那裏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道:“娘娘救救奴婢!那日奴婢是聽了春纖姑娘的吩咐才在禦花園說那些話的,姑娘說是勤貴人聽了不該聽的話,娘娘留不得她了。”

聽完那宮女的話,德妃的麵色絲毫沒有一絲的異樣,依舊平靜地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可到底心裏如何就隻有她一人清楚了。

“旁的本宮也不多說了,事情到底如何妹妹心裏是最清楚的,隻是,這事情若是傳到皇上的耳中,皇上又得煩心了。”佟佳氏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警告,沒等德妃開口,便緊接著說道:“妹妹身邊這宮女倒是個伶俐的,模樣不差,難得的是這一手的蘇繡,妹妹若是舍得,本宮倒想把這丫頭留在身邊呢。”

“娘娘言重了,妹妹身邊的人哪裏有娘娘的人伺候的周到。倘若娘娘不嫌棄,就讓這丫頭跟著娘娘,也算是嬪妾的一份心意。”

佟佳氏笑了笑就讓人將那宮女連同春纖一起帶下去了,殿內隻剩下她和德妃兩個人。

一時間殿內變得格外的寂靜,唯有窗外嗤嗤的風聲不時地傳入耳中。

“娘娘若是有什麽吩咐,不妨直言。”當佟佳氏讓人將那宮女帶進來的一瞬間,德妃便知道這一回她是落了下乘。而她同樣也猜得出來,佟佳氏的這一番舉動並不是想驚動了皇上,而是有事要她相助。

佟佳氏輕輕一笑說道:“說起來當年妹妹的四阿哥還是在本宮姐姐的宮裏長大的,這一轉眼,四阿哥也大了不少,姐姐若是還在定會把妹妹的四阿哥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愛的。”

佟佳氏的話剛出口,殿內的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德妃的唇角微揚,不急不緩地說道:“四阿哥能養在孝懿仁皇後的名下,也是他的福氣。隻是孝懿仁皇後年紀輕輕地便去了,要不然有娘娘的眷顧,四阿哥的性子也不會這麽清冷了。”

聽著德妃的話,佟佳氏微微一笑,抿唇不語,等待著德妃接下來的話。

德妃是個聰明的,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出所料,這話才剛說完,德妃的眼中就溢出一絲了然,“嬪妾不知道,娘娘想要將哪位阿哥養在承乾宮裏?”

佟佳氏掃了德妃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本宮聽說密嬪的十五阿哥很是乖巧,不知妹妹可曾聽過?”

她這話一出,德妃立刻變了臉色,說道:“娘娘,這是在為難嬪妾了。”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