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無意識的雙手深入頭發，抱著腦袋使勁揉。麵色慘白，微張著嘴，眼神渙散無焦點。
“雨荷？”顧彥青疑惑的叫她。
可她根本不理，隻一個勁兒的一邊搖晃身體一邊揉著頭發。長發被她揉了一臉，她像喘不上氣了一般大口大口呼吸……
天邊這時劃過一聲炸雷。曲雨荷失控了。她尖叫著直接拿自己腦袋到處亂撞。
“曲雨荷，你怎麽了？”顧彥青這下慌了，他連忙停止發動汽車轉過身來，雙手有力的捧著她的腦袋，迫她麵對著他。
“看著我雨荷，你不能這樣。你感覺怎麽樣？是哪裏痛嗎？還是……”顧彥青發現自己詞窮了，他根本無力招架她這種狀態，隻好揪心的看著她。
雨荷很痛苦的搖頭，說不出話，也似乎看不到他，隻是喘息。不要命那樣的喘息……
顧彥青簡直要被她這個樣子逼瘋！
他驚惶失措的一隻手勉強控製著她，一隻手摸出手機想給冷非凡打電話問明情況。
雨荷這時像知道他要做什麽似得，艱難的吐了一個詞：“不要。”
顧彥青這才看出來，她原來是有一些意識的。所以不停叫她的名字：“雨荷……曲雨荷……你聽得到我說話嗎？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會這樣？”
雨荷聽得見。
可潛意識裏她拚盡全力也無法做出回應，隻能搖頭。骨子裏，她好怕冷非凡看到她這個樣子。這樣發了瘋，狼狽、甚至令人恐懼、作嘔的樣子。
“不要，請……不要告訴冷非凡。”
她艱難的吐了這幾個字後再也支撐不住，一傾身軟進顧彥青的懷裏……
這一夜的後來，狂風暴雨大作。
……
冷非凡是半個小時後趕來的。
接了顧彥青的電話直接趕到醫院，隨行的隻有旺虎。旺虎身上有傷，臉和胳膊被劃了長長的兩道血印子。顧彥青一看就知道是刀傷。
但在雨荷的病房，他不好發問。
冷非凡一進來眼睛就沒從病**昏迷不醒的人身上移開過。顧彥青對他們來之前經曆了什麽簡直太好奇，但冷非凡這種狀態，他恐怕也把他拉不出去問什麽。所以抓了旺虎的肩膀，猛一旋，借著那股慣性將旺虎帶到外麵。
旺虎很聽話的跟出來，隻是被那股力量帶的有些不穩，扶著門外的牆站穩，就聽顧彥青問：“人抓到沒有？”
他顯得心急又疑慮叢生。
旺虎眼神灼灼，可轉而他又一臉迷茫的撓撓後腦勺，不解的說：“抓……是抓到了，可是後來冷少又讓我們給放了。”
“放了？為什麽？”
“蘇家大少爺不知道怎麽回事並沒有去。抓住蘇沉沉後，來了兩個人，女的我認識，坐輪椅的是蘇淺溪……蘇氏剛剛卸任的董事長。男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監視蘇家這段時間也沒見他和蘇家人有接觸。不過隔很遠我好像聽冷少喊了他一聲……爸……後來，蘇淺溪說要講一個有趣的故事給冷少聽，覺得我們礙眼，讓冷少把我們先打發了。”
“我和兄弟們就埋伏在車裏，大概半個小時不到
，聽到那邊竟然傳來槍聲？等我招呼兄弟們趕到的時候，冷少單膝跪倒在地已經受傷，蘇淺溪歪在輪椅上已經不動了。蘇沉沉跑了，那個老頭……也不見了。我拎著家夥追了一段距離，被幾個職業保鏢給攔了。”
“職業保鏢？”
“對，他們很專業。我發現的有三個人，呈戰鬥隊形相互掩護。一般看家護院的保鏢不具備這樣的素質。”
“能看出是哪條道兒上的嗎？”
旺虎謹慎的搖頭：“看不出來，不過他們手法幹淨利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我和他們就交手一招，就直奔要命的地方給了我一下，要不是我躲得快，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旺虎說著指指自己臉上的傷。
顧彥青神情凝重的聽他講完，也不覺茫然起來。難道這裏還有別的事兒？
隔著病房門上的窗玻璃，他朝裏麵望一眼。
冷非凡坐在雨荷的床邊，雙手合捧著她的手不停的揉搓。眼睛也一目不錯的盯著她，表情凝重而壓抑。左腿褲管一滴一滴的向外下滴著血，很明顯受傷不輕。
旺虎離開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蘇淺溪的緩兵之計，還是整件事另有隱情？
……
病房裏，雨荷這時候忽然夢魘，她緊閉著雙目卻不停的揮舞手臂：“不要，走開……走開！非凡，冷非凡……救我，救我……啊！”
外麵雷聲陣陣，不知道伴隨著哪一聲炸雷，雨荷驚叫著坐了起來。
顧彥青旋即推門而入，奔到她的床前。
冷非凡已經不顧一切的抱住她，緊緊的摟著她：“雨荷，我在這裏，我來救你了。我的小寶，老婆……讓你受苦了，對不起。求你別這樣，求你！”
冷非凡這一刻的無助和痛苦來的似乎猝不及防。
從他進來到現在，顧彥青並沒有告訴他雨荷發狂時的具體情況，可他卻像已了然了一切似得，對雨荷充滿憂慮和心疼。
他撫著她的頭發和背，一下一下，想撫她安下心來。窗外偏偏此刻電閃雷鳴，雨荷始終緊繃著自己，急促的呼吸著無法平靜。冷非凡恨然盯了一眼窗外，怒聲命令病房裏待命的人：“把窗戶都給我關嚴！”
醫生護士們頓時亂作一團。很快將所有窗戶都關上，窗簾拉好。
透過漸漸小下來的雷聲，雨荷這時才聽到冷非凡的聲音，她有意識逼自己鎮定下來從他懷裏抬起頭：“非凡……”她的嘴唇依然顫抖。像久別終於重逢了一般，癡癡的叫他。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熟悉的一切，令她漸漸安生。心緩緩沉落有了頻率。她長長，長長的舒了口氣，伏在他懷裏，不舍得起來。
顧彥青也不由的長舒一口氣。
恢複意識的曲雨荷漸漸想起她發狂之前的事。
“爸爸……非凡，我爸被人綁架了，求你幫我救他。”雨荷有氣無力的，卻強撐著直起身來對他說。
……
爸爸？
顧彥青眼裏精光一閃……爸？他忽然聯想到了什麽……
如果旺虎聽冷非凡叫的那一聲“爸”沒聽錯的話，
那麽，那個旺虎不認識的男人，竟然是曲雨荷的父親，曲東明嗎？
冷非凡這時緊緊抱著似乎被抽幹了力氣軟在他懷裏的人，連聲安慰：“救，你放心我一定救。”
……
安撫下曲雨荷，冷非凡麵色凝重。他垂著腦袋站起身來，視線始終在病**的人臉上緊鎖。雨荷雖然睡著了，但睡眠很淺的樣子，眉心微蹙著，雙手緊緊攥著她胸前的被子，似乎時刻保持著警惕。
顧彥青默默看了兩人。
雨荷的情況，剛才醫生已經告知了一些，是她情緒過度緊張造成的。可冷非凡自從進來，身上就裹著一層神秘的哀傷。而這哀傷……顧彥青推測肯定和他支走旺虎之後那二十多分鍾時間裏發生的事有關。
作為“釣魚計劃”的共同策劃者，他對他後來經曆的一切一無所知，所以有些心慌。
……
雨荷的綜合診斷報告已經出來。來匯報的醫生不確定冷非凡的狀態，在門外猶猶豫豫不敢進來。
顧彥青覺得這時候也隻有自己可以從中緩和一下氣氛。他於是走到冷非凡身邊輕拍了下他，提醒：“醫生有話跟你說，是關於孩子的。”
冷非凡這才收了收目光。顧彥青敏銳的捕捉到，他眼裏竟然噙著眼淚？
在顧彥青過分驚訝的注視中，冷非凡快速抹掉那眼淚，轉身直接走出病房。
雨荷因情緒過分激動，影響到了腹中的胎兒。婦產科醫生聯合會診後給出了兩套方案。
保胎，就馬上用上保胎藥。
放棄，必須要及時動手術，否則母體會很危險。
冷非凡拿著兩套方案，快速瀏覽了一遍，幾乎沒有猶豫，他在“放棄”那套方案上簽字。
顧彥青及時擋了他的筆。
“為什麽？”他問。先前那麽在乎這個孩子，寧願辛苦的瞞著她也要保住的。
冷非並不看他，停頓了幾秒，他掀了顧彥青的手，毅然在《放棄保胎同意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將紙筆交換給大夫，說：“請盡快安排手術吧。”
……
走廊的盡頭，冷非凡夾著根煙靠在牆壁，痛心的回憶著什麽，麵前的地上七零八落的躺著幾個熄滅了的煙頭。
顧彥青從未見過這樣的冷非凡，即使是五年前他以為雨荷背叛之後，也不似現在這樣……像是有萬念俱灰的悲傷，卻並不想擺脫，反而要以自己的全部來承受的……那種痛。
顧彥青走過來，毫不猶豫拔了他又要放進唇間的半支煙。
“為什麽要放棄這個孩子。”
顧彥青覺得直接問他發生了什麽，照他現在這種狀態，肯定是不會說的。所以他避開問題的核心，從他前後矛盾的舉動問起。
冷非凡的神情一下子痛苦起來。
這毫無預兆的情緒令他難以自抑的雙目微濕，他連忙轉頭看向窗外。
此時的天邊風住雨歇、晨曦漸露。東方，已是一片嶄新的魚肚白。
冷非凡快速調整了下情緒，轉回頭來認真的對顧彥青說：“孩子極有可能有缺憾……”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