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姐被質疑,當即反駁:“你懂什麽?像我們做保姆的,難得遇到一個好雇主。”

“是有人給的錢高吧?”安安不以為然,點破她:“拿了她婆婆多少好處?”

劉姐沒想到這麽屁大點兒的小孩兒竟直接揭穿了她,羞憤不已。嘴巴笨,一時組織不出語言對她反擊,隻能麵紅耳赤的瞪她。

這時冷非凡的車從她們身邊經過,副駕上坐著的正是楚蘭馨。劉姐不免殷勤的過去打招呼。

安安站在原地遠遠看著,剛才劉姐說那個帥叔叔是去接他奶奶和他媽了。車在住院部樓前停了一下,重又發動開去停車場。

從裏下來的兩個女人,的確一老一少。

她看得出劉姐明顯對那個年輕一點的女人更殷勤些。

“切,傻帽!”她鄙夷的一語道破:“真是個傻實誠,稍稍掩飾一下都不會。那老太太一看就是個老人精,這下鐵定露餡兒!”

果然,老太太十分不悅的提點了她幾句。安安沒聽清說了什麽,但從劉姐的神情已經感覺到她的尷尬了。

安安於是裝作不耐煩的喊了句:“走不走了?”

不過喊了之後她立刻後悔,心裏暗叫:得,幫了倒忙。

果然,當老太太看到是安安時,立刻不高興了:“怎麽又是她?”一把拽住劉姐:“她來這裏做什麽?”

“這個、是……”劉姐老實,真話不敢說,謊話又編不出來,急的麵紅耳赤。

安安於是大步走過來,對老太太深鞠一躬,甜甜一笑。她今天沒有化妝,樣子倒是比那天熊貓眼大紅唇耐看多了。老太太於是也沒那麽反感,隻轉頭端著架子不看她。

“奶奶,知道您今天要來,我專程來感謝您那天的賞飯之恩的。劉姐怕我再氣到您老人家,正趕我走呢。奶奶,您這麽不喜歡我啊?”安安一臉的無辜和委屈。

奶奶也不是那麽什麽鐵石心腸的人,就是路上隨便遇到一個不相識的這麽甜甜的跟她說話,她也會笑語相對,安安這分明是有針對性的討好和撒嬌,她哪還能端著,於是看著她歎了口氣說:“不是不喜歡你,是不喜歡你鬧騰!”

奶奶重點強調了鬧騰。

安安立刻舉起左手豎三個手指頭出來:“我發誓,不鬧騰了。好好和姐姐做鄰居。我和姐姐是真的投緣,她還救過我一命呢。”

這樣一說,老太太更加沒辦法指責,擺擺手:“回去吧,看到你腦子裏就嗡嗡的。”

安安開心的又深鞠一躬,抬頭時才敢正式看楚蘭馨一眼。心裏從一開始就感覺:這女人氣場好冷,不笑,不說話,沒有一絲表情。

這一看不要緊,她直接怔住。以為看錯了,揉揉眼睛再看。直看得麵無表情的楚蘭馨皺了眉頭。

“看什麽?”她冷聲問。

“啊?”安安仍然難以置信:“你和我爸書房裏掛著的女人長得可真像!”

楚蘭馨頓時有種被戲耍的感覺,冷哼了一聲,攙上老太太:“媽,進去吧,別讓雨荷等急了。”

楚蘭馨和老太太進去後,安安問:“這就是姐姐那個婆婆?”

劉姐隻覺得這女孩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姐姐長姐姐短的叫,還兩句話就把老太太給哄住了,竟然還想和曲小姐的婆婆套近乎。真是人不可貌相!所以瞥她一眼沒理她,自己走了。

安安專心致誌朝裏麵張望,一回頭人沒了,連忙追出去,沒心沒肺的問:“是不是是不是?她和我爸書房牆上掛著的女人真的很像很像。”

……

楚蘭馨是等老太太進去看過之後才進去的。

老太太出來直歎氣,也後悔沒趁親家還清醒的時候來看看。不免責怪自己孫子和孫媳婦的不懂事。冷非凡這頓罵挨的冤,

是曲奶奶自己死活不同意見麵的。

楚蘭馨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心裏早已百般不是滋味。曲東明的母親和她簡直太熟,幾乎是看著她從小長大,後來她愛上了莫鬆亭非跟著來洛城,曲東明迷戀她,也就從B市跟過來了。

楚蘭馨被莫鬆亭追殺的時候,老人也半點沒猶豫收留了她。隻是那時她滿心都是複仇的火焰,生下女兒後便不告而別。

沒想到再見麵竟是在這種境況下。

冷非凡是了解內情的人,所以借口帶雨荷和奶奶去休息室休息,給兩人留下些獨處的空間。

楚蘭馨內疚的跪在老人病床前,叫著伯母。

許是記憶中的鄉音刺激了她,曲奶奶竟緩緩睜開眼睛。當看到是楚蘭馨,她艱難的笑笑:“馨兒你來了?”

楚蘭馨流淚點頭。

“你來了,我兒子很快也就回來了。他這一輩子啊,就幹了一件事,那就是追著你。你到哪裏他到哪裏。”老人說著不知是失望還是釋然,笑著歎:“沒出息啊。”

楚蘭馨搖頭:“伯母,是我不好。辜負了東明這輩子的情誼。我對不起你們。”

“伯母知道你命苦,遇人不淑。莫鬆亭辜負了你,並且心狠手辣殺你父母。可是孩子,報仇不是什麽好差事,況且那個畜生背後有人,連警察都奈何不了他,你能怎麽辦?這麽多年過去了,能放下就放下吧。”

楚蘭馨仍然搖頭:“現在已經不是我能停下就停下的。伯母,東明被他們抓了,我得把他救回來。還有雨荷,我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害我女兒,所以必須斬草除根。”

“哎,這可怎麽是好?我就說我兒子回不來了。馨兒啊,替我跟東明說:我等不到他回來了。讓他……讓他……”

老人最後帶著遺憾和對兒子未完的交代,離開了……

曲奶奶的追悼會接近尾聲時來了一位生麵孔,竟然是安棟天。他在訪客薄上寫的是:代友吊唁。

雨荷連著快一個月憂傷過度,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木的。隻知道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來就來唄,完全沒追究他寫的“友”到底指的是誰。冷非凡對雨荷這邊的親友知道的不多,她不問,他以為的確是友人。隻是因其不似平常人的長相,多看了他幾眼。

儀式進行完畢,安棟天轉身離開時,楚蘭馨剛好從大門口進來。

兩人都低著頭,並沒發現對方。幾乎同時,走到吊唁廳的門口。男人出於紳士風度,微微側了下身讓女人先過去。

楚蘭馨戴著墨鏡,因為對方很高,也沒特意抬頭看,隻禮貌的點頭道謝,並沒有停留。

待楚蘭馨走遠,安棟天身體裏不知哪一條敏感的神經忽然繃起來,邁出去的腳重又收回來。他轉身,看見剛才與他擦身而過的女人的背影,穿著一身素淨的半身旗袍,正在向亡靈鞠躬。

雖然隻是個背影,但安棟天仍覺得熟悉,在楚蘭馨以親屬的身份向內室走去的時候,他也抬腳跟了過去。

冷非凡從他去而複返時的樣子看出點什麽,及時上前攔住他:“先生,裏麵是親屬休息室。老人生前的朋友的話,請您出門左轉,那邊有人接待。”

“您是?”安棟天問。

“孫女婿。”冷非凡如實答。

安棟天於是也細致的打量了他,四目相接,冷非凡還是從他滴水不漏的眼神裏看出點別的意思,他心上一驚,立刻想到什麽。不等他作出反應,就聽對方說:“在下安棟天,受朋友之托來為老人上柱香。”

冷非凡緊著雙目注視著他,好一會兒才回:“辛苦安先生了,您請。”

安棟天沒有再停留的理由,臨轉身時,深深望了一眼站在他旁邊始終垂淚不語的雨荷,想了想還是對她說了句:“節哀。”

雨荷機械的鞠躬還禮。

目送安棟天離開,冷非凡便招手叫進來門外站著的劉姐,把雨荷交給她:“我出去打個電話,照看她一會兒。”

劉姐點頭。

他轉而彎下身來,溫柔的征求雨荷的意見。

雨荷緩緩點頭。知道他忙,這些天他為了陪自己已經耽誤了很多事,心裏其實是內疚的。隻是接連發生這麽多事,她感覺自己像被掏空了一般,無力。

冷非凡打電話給老潘:“潘總,查一個人,化名安棟天。”

“你怎麽知道是化名?”老潘職業敏感度非常強,一耳朵就聽出關鍵。

冷非凡幾乎是成足在胸:“你查就是了,絕對是化名。直覺!”

“你懷疑他是……”

“對,要快。他說代‘友’來吊唁我老婆的奶奶,我懷疑他口中的‘友’就是我老丈人。”

“知道了。這個消息對核實他身份很有用,我立刻找人去辦。”

……

雨荷一家在洛城沒有親戚,老人生前除了相交不多的鄰居沒什麽朋友,所以追悼會很快就結束。從陵園回到家,雨荷不知是累的還是傷心過度,一進門身子就軟下來了。

冷非凡就在旁邊,眼疾手快就抱住她,一邊心疼的叫她的名字,一邊抱起來,直接回臥室放到**。

她太需要休息。

五六個月的孕婦,心力交瘁的連軸忙了一個月,身體早就吃不消。再加上奶奶突然去世給她帶來的打擊、還有父親失蹤讓她心裏承受的壓力。

晚飯準備了合胃的粥,雨荷也一口沒嚐。冷老太太知道人在這種時候什麽勸都是聽不進去的,得自己想得開。還是擔心她的身體和肚子裏的孩子,剛養起來肉肉的一張臉,才一個月的功夫眼看著它又消瘦下來,老太太急的在屋裏團團轉。

冷非凡剛出去接了逸風的電話回來。

逸風說繼母的狀態也不好,主要是擔心雨荷的父親,怕他人老實在綁匪那裏吃苦頭。也擔心綁匪真把他撕了票,對不起剛剛死去的曲老太太。

楚蘭馨最後自己接的電話,叮囑冷非凡多開導開導雨荷。在雨荷眼裏,去世的是她的親奶奶,從小叫到大相依為命的親人。

冷非凡知道這些。有時候親人之間的感情靠的不一定是血緣。就比如他自己和楚蘭馨之間。

掛了電話一進門,冷老太太就拉住他給他使眼色到房間裏看看雨荷。

雨荷靠著枕頭坐在床頭並沒有睡,她也睡不著。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麽人正在針對她,女人的第六感在身體和大腦完全放空之後會特別靈。

她於是把自己從冷非凡家搬出來之後所遇到的所有人全部在腦子裏回憶一遍。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還有奶奶臨終之前那些看似糊塗其實再清楚不過的托付,甚至是冷非凡敷衍的態度……

她明明請他幫忙找的是奶奶的孫子和孫女,他卻把楚蘭馨帶來了。雖然老太太也跟著來,但她看得出,楚蘭馨才是重點要來見奶奶的人。並且奶奶是在見過她之後咽氣的。

雨荷猜不出這些是中間到底有什麽聯係,但已經對冷非凡開始懷疑,深深的懷疑。懷疑莫如雲先前的挑撥離間,根本就不是無的放矢。

冷非凡這時進來,見她沒睡就來到她麵前蹲下。雨荷心裏想著事,沒有看他。他又溫柔的托起她一隻手,握進手裏半輕不重的揉。

“這麽多天謝謝你。”雨荷覺得有些尷尬,隨口說了句客套話。

冷非凡勾起唇角,從自己西褲的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盒子。蹲著的姿勢變成一條腿跪在她麵前,什麽都沒說,從裏麵取出一枚戒指套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

“求婚嗎?”

她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