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晉江獨發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報以歌——《飛鳥集》

1、

三伏天。

微風揚起陽光下無數的小塵埃。

瞿家小樓外站了一排小戰士,整齊劃一仰著腦袋,個頭最高的小兵伢子報告:“司令!我們都已經到啦!”

那廂才剛上小學的瞿承琛從窗戶探出頭,臉上愁容滿麵:“別喊了,我家首長罰我關禁閉呢。”鼓著嘴巴像吃了一隻小蝦餃,“還有一個小時。”

瞿小司令不情願地宣布原地解散,可一雙圓咕隆咚的黑眼睛仍然盯著窗外。

雲彩、花兒、小夥伴和……自由。

軍區大院裏裏外外都知道瞿遠年的家教甚嚴,他家兒子常常被罰麵壁、站軍姿。

瞿承琛爬下窗戶,隻能安靜地坐回書桌前看畫報。

片刻,門被人打開,瞿遠年一身戎裝、神情不怒自威,看著兒子悶悶不樂,他問:“約了他們?”

瞿小司令把頭點的可勤快了。

瞿遠年斂眉,露出一絲笑:“去吧,司令怎麽能遲到。”男人頓了頓,補充:“還差一個小時禁閉,回來繼續。”

瞿承琛把畫報放回書架,趕緊去拿他的那些裝備,瞿首長叮囑:“以後,不準再偷拿爸爸的槍,你還太小,明白嗎?”

瞿小司令決定無條件服從命令,站直小身板,敬了個禮:“是!首長我明白了!”

樓下裴碧華還在照顧幼女,望見小兒子活蹦亂跳一溜煙就沒了影,不免淡淡一笑,心下安然。

軍區又迎來晴朗的一天。

2、

滴答、滴答——

什麽聲音?

瞿承琛皺了皺眉,耳邊聽見雨水的聲響,他從兒時的夢境醒來。

試圖動了動肩膀,將全部精神集中在眼部,入目所及,是一片漆黑洞穴。

全身疼痛,牽動每一處脈絡,越來越強烈的不適如海浪一層層湧上來,不屈的念頭在體內嘶啞。

想起目前的處境,年輕的戰士咬牙,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準備繼續比賽,他們不眠不休已經三天三夜。

瞿家男兒向來是天之驕子,得天獨厚。

瞿承琛從小到大獲得的榮譽證書連櫥窗都擺不下,裴碧華隻能替他收到陪嫁過來的樟木箱。

昔日少年,轉眼,成為軍中將領。

瞿家二公子讀完四年軍校,被師部推薦來到英刃,後來去了土耳其特種部隊軍事留學,回國後,英刃當即派他與其他七名隊員參加國際特種兵比賽,與美國在內的八個國家、十來支隊伍競賽。

瞿承琛訓練刻苦,也遭受過考驗,在連城的幫助下他走出往日陰影,以為戰勝了一切,甚至沒怎麽遇過對手。

可這一場慘痛經曆,又再一次重創他的驕傲。

比賽中已有一位隊員身受重傷,可能再也沒法當兵,而這些僅僅隻是為了,能將這麵代表國家榮譽的紅色旗幟插在哨崗,讓它迎風招展。

哨崗四周起碼還有30個假想敵,他們僅剩的隻有對隊友的忠誠。

瞿承琛的體內脹痛莫名,手腕豎起刀鋒,眼神冒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那是憤怒到極點的哀嚎,如同野獸的本能。

他聽見有人問:“你能有多大的勝算?”

男人笑答:“在完全使命前,我的命就是我全部的勝算。”

他肩膀下沉、猛力一聳,對方以為他要格擋,他卻起身懸空踢,那人貿然出擊,他又早早回防。

封鎖敵人下盤,直到他被打得徹底無法動彈為止!

瞿承琛與隊友們紛紛爬上哨崗,下邊的“敵人”拽住他的腳,用力一扯,他死命蹬掉,眼神寒徹入骨。

可是畢竟在進山洞前就受了重傷,失血過多,身體沉得不聽使喚,心有餘而力不足。

瞿承琛想深吸一口氣,卻感到窒息般地疼痛,腦子一片混亂,他眼前一黑,終於從高高的崗台摔落,失去意識。

整個世界再度回歸安靜。

瞿承琛失去資格,中途退出,好在他們隊伍還是拿下來金牌和金牌總數第一,創下無數卓越的記錄。

事後,有位比賽中成為良性競爭對手的外國特種兵,特地來急救室探望。

“瞿,如果這是真正的戰爭,你會很不甘心吧?”

那人問的很認真,瞿承琛與他友好地笑了笑,雖然臉色蒼白,但年輕的臉上仍有藏不住的自尊與自傲。

“那麽我會葬在那片土地,用我的靈魂守護它的歸屬。”

3、

那一年比賽歸來,瞿承琛找莊大隊長單獨談話,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不久,莊誌浩下了一道十分艱難的軍令。

如此優秀的一名未來軍官,被派去一座不知名的孤島。

那是名副其實的一個小島,一個人,一把槍,一天之內能將島內走好幾個來回。

瞿承琛獨自守著這個地方,那種孤單、寂寞,旁人無法想象。

他每天思考、看書、練槍,沉澱自我,超越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極限。如何在野外捕捉獵物、尋找食物,判別植物是否可食用,在部隊學到的這些,時常會利用到。

孤寂是他最大的敵人,他將沉默的白晝與黑夜都變作最好的朋友,日以夜繼,打著一發發子彈。

練習、練習、再練習。

硝煙與彈丸是他僅有的視聽。

生命中所有的蹉跎與不甘,都會現身前來叱問。

雲霧與群峰靜默,唯有劍氣森冷。

他是這片土地至高無上的國王。

瞿承琛意外的是,隊裏給捎來的書籍居然還包括席慕容、泰戈爾的詩集等等。

莊大隊說,狙擊手也是需要想象力的。

他嗤笑,莫非還要一顆玩得起小清新的文藝心?

瞿承琛在孤島一呆就是大半年。

回到部隊,狙擊手一躍成為名副其實的狙擊神,眾人問他感覺如何,他說,真他媽爽。

從此,瞿中校養成了毒舌別人的好習慣,有些話你讓他憋在心裏不說吧,實在是太折騰人了。

無人島的生活,花落、風止、澤竭、星滅。

永夜寂寂,諸神沉默。

4、

時光綿綿湮開,瞿承琛沒有想到溫綿會在他心底,那麽早就已被埋下,她是一顆種子,發芽生根,長成他的荊棘之花。

那一晚,看見她與高中尉淺笑換盞,他就像被一根根荊棘,用尖刺試探。

第一次,在他車上溫綿倉皇而逃,瞿承琛透過車窗,看到有趣的她,穿透寂靜的車流,照印在他心底。

第一次約會,她墜入江裏,他幾乎是反射性跳江去救,那姑娘在他懷裏哭得毫不設防,讓他沒有預料。

可是,淚水澆灌了心花。

她愛上他開槍的瞬間,他又何嚐不是愛上她瞄準時執著的眉眼。

瞿承琛嫉妒魏西喬是她的初戀,那時女孩兒天真無邪,用稚氣的口吻一筆一劃寫下情竇初開的誓約,宛若詩人短句。

他更提防左輪,很早就看出這男人對溫綿的欣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隱隱的患得患失出賣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愛她,他的小媳婦兒。

他喜歡她表現的霸道些,說你太把自己當回事,說你是我的,即使在他的兵麵前也是大方著不拘小節。

為他煲湯,給他買新衣服……雖然頭一回買還小了一號。

她鋤強扶弱,從不欺軟怕硬,有些傻,可他們都有那一腔熱血,她甚至甘願為了他等待一生,隻因為,她也隻能給他三個字,做不到。

溫綿隻要他不受傷,然後,拒敵國門之外。

心思被狠狠撞擊,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如此忠誠而又深愛著她的丈夫。

藤蔓在他的身體中糾纏,泛濫成災,伴他終生。

那女子給予他的一切,是一種不可褻瀆。

原來不可褻瀆的,除了信仰,還有她。

瞿承琛無法否認,他的夢裏不知何時都是她柔軟肌膚,等待她,擁抱她,親吻她,不能放過她。

那是他的荊棘之花,溫柔地橫梗在他的心房。

5、

讓人捉摸不透的軍人,找到他的怦然心動,他們成家立業,膝下一雙龍鳳子女,鬼靈精怪,粉嫩嫩兩隻小團子,羨煞不少旁人。

瞿承琛相對過去也空閑些許,這天部隊放假,他去軍區大院接小搗蛋們,進屋瞧見三歲的小女兒在畫水彩。

他抱起軟綿綿的小身子,小咩高興著嘬上爸爸的臉頰一大口。

“你小哥哥呢?”

“不知道啊,我去找!”瞿安歡說著,扔下手裏水彩筆,滿屋子找她的大咩去了。

過了一會兒,小女兒回來了,撅著嘴巴說:“爸爸、爸爸,大咩在院子裏蹲著,他不理我。”

瞿承琛不解,走去院子探了探瞿安翔額頭溫度,猜測這孩子哪裏不適。

“妹妹說你怎麽不說話,嗯?”

才三歲的豆丁兒子慢吞吞解釋:“我是一隻豌豆射手,豌豆射手不會說話,隻會‘噗噗噗’。”

瞿承琛怔了怔,斂眉,提高音量:“為什麽要當豌豆射手?”

“因為商家的小姐姐喜歡,她說她要養一隻……”

瞿大校爆了青筋,這沒出息的小二貨……

是夜,溫綿下了班,回家一看桌前隻坐著瞿安歡,她四處張望,“大咩呢?”

“關禁閉。”丈夫慢悠悠放下報紙,攬住了媳婦兒的腰,將她拉近幾分。

溫綿扭捏著靠在他身側,“我兒子犯什麽錯了?”

瞿首長語重心長:“他不夠攻。”

作者有話要說:龍鳳胎小劇場,配圖:

“大咩大咩,你快點跟上我嘛!”

“我不是大咩,我是恐龍,┗|`O′|┛”

“(﹁";﹁)笨蛋。”

本來打算寫一個關於中校的番外,不過實在是不想虐了,還是老老實實交代些東西吧,這個番外上下,下的話就全部寫溫馨的懷孕、生娃、龍鳳胎小包子們的事情了,然後就中校全部完結了。

不過,開新坑還是要準備一下,所以當中這段時間,我會更一些東西,下一章再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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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蟲桐桐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