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離檔案

下午五點,歐小璐就開著她的“奔奔”來接我了,她把這車叫做“小奔”,聽上去就象“大奔”的兄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奔馳”。車裏麵充滿了香水的味道,但並不濃鬱,清香而淡雅,讓人感覺很舒服。我習慣性的掏出香煙,但隨即又裝了回去。她看到了我的動作,笑了笑說:“抽吧,我把窗子打開。”我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忍不住點了一支。

車子很快就上了花二道,我問她準備帶我去哪裏,她說:“這你就別管了,反正不會拉你去賣了就行。”我說:“我可賣不起價,品相太差。”她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我,說道:“品相還蠻不錯的,應該會有人要。”我咳了一下,搖搖頭,示意她專心開車,不再接茬。

車子在花溪的一家“農家樂”前停了下來,我雖然也經常來花溪,但卻從來沒到過這裏,這裏離景區有一點遠,有些偏僻。歐小璐應該是這裏的常客,她領我才進門,老板娘便迎了上來:“小歐啊,你好長時間都沒過來玩了,最近工作忙吧。”歐小璐說:“能有多長時間啊,前一周我們還在你這打麻將呢。”她轉過頭對我說:“這是李姐,這個飯莊就是她開的,很幽靜也很雅致,我們幾個要好的姐妹經常到她這來。”她又笑著對婦人說:“李姐,他叫朱毅,我的學弟,也是學心理學的,你就叫他小朱吧。”李姐很熱情地說:“好,好,小朱,以後經常來玩,姐給你優惠。”我忙說謝謝。

李姐親自把我們帶進了包廂,包廂的名字很雅,叫“聆雨軒”,外麵是一窪蓮花池,開滿了睡蓮。“你們先聊著,我去安排安排,一會再來陪你們。”李姐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歐小璐往我的杯子裏倒滿了茶,她說這是她寄放在這裏的上好的“湄潭翠片”,叫我好好嚐嚐。我輕輕呡了一口,的確是正宗的翠片,入口清香,回味甘甜,連忙說:“好茶。”她笑了笑:“我也就這點愛好,當然得講究些了。”於是我們便從茶聊開了。其實我平時更喜歡喝鐵觀音,喝習慣了紅茶的濃鬱芳香,總感覺綠茶淡而無味。我們聊到了泡功夫茶,她說:“我很喜歡看別人泡功夫茶的樣子,很雅,很有美感。”我對她說其實喝茶是一種心境,更多時候是一種心性的磨礪,要靜得下來,要心平氣和,氣定神閑。而茶本身的味並不因為泡茶的花樣而有多大區別。她並不認可我的說法,她堅信用心泡出來的茶一定味道會更好。我並沒有因此而和她爭論,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待生活的態度和對事物的看法,沒必要整齊劃一,湮滅個性。

我掏出香煙,順手遞過去一支,她並沒有拒絕,接了過去。我給她點上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幾個煙圈。她抽煙的樣子很熟練,我並不反對女人吸煙,反而很多時候我更覺得女人吸煙的動作更優雅,更美,更動人,散發出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魅力。她很隨意地問我:“你知道現在關心在哪嗎?”我搖搖頭,望著她,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我沒有回答,我也回答不出來。她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關心現在在西藏,中午她和我通過一次電話,讓我幫她再請兩天假,她剛到日喀則,準備去亞東。”我默然的聽著,心裏卻有些不平靜,亞東是我當兵時候的駐地,她這次的旅行和我相關,我說不明此刻心裏的感受,有一點感動,也有一點無奈,但我表麵上依舊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怎麽跑到西藏去了?”歐小璐看著我說:“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知道的,如果我沒記錯,你曾經在西藏呆過幾年吧?”我說:“嗯,九三年到九七年,我在西藏當兵。”她追問:“在亞東?”我點點頭,她笑了,帶著幾分曖昧。我想著怎樣把話題轉移,她卻先開口說:“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對關心並不感冒。”我說是的,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在咖啡吧她的神情更加證實了我的看法。她繼續說道:“關心的業務能力比我強很多,也因此和她在一個科室我失去了很多的機會。她就是心理學方麵的天才,特別是在催眠上,她的悟性很高,催眠技巧在業內也處於頂尖水平。”這些我都知道,我對她說:“天才有時候也好象瘋子一般,都是孤獨的,隻屬於自己的內心世界。”她笑了,對我說:“其實你自己也很孤獨,梁教授還在精神病醫院的時候總是提到你,說你也是個天才,對人的行為和心理的分析很到位,甚至他自己都害怕與你相處,他總說在你麵前感覺自己就是一透明的,沒有隱私,沒有秘密。”我苦笑道:“沒有那麽邪乎,真能夠做到那樣就不是人了,是神。”她說:“我們也是這樣說的,但教授總是這樣為你做宣傳,時間久了,人也成神了。”“我不是天才,我也不想做天才。天才都是瘋狂的,甚至有時候那種瘋狂會超過瘋子。”我是有感而發的,我想到了那個幕後的黑手,我覺得他更應該是天才,他的手段遠比我們這些所謂的專家高明得多。歐小璐不知道我的內心所想,她說:“我比關心早兩年進醫院,但現在她的成就遠遠超過了我。雖然我妒忌,但也隻是正常的表達下情緒,說心裏話,我挺認命的,輸給天才並不丟臉。”我對她說:“別想那麽多,淡然一點也許你會得到更多的快樂。至少你現在也一樣有能力有時間享受生活。”她想想道:“說得也是。”她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服務員進來了,上了幾道菜,看上去很不錯,她忙招呼我吃飯,當問我想喝點什麽酒的時候,我說還是喝點飲料吧,我對自己說,再也不要單獨和女人喝酒。吃飯的時候我們沒有再聊什麽,期間李姐進來想敬杯酒,看到我們喝的都是飲料,也隻好陪著喝了一杯,很隨意的說了個段子便離開了。

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說實話我很喜歡今天的晚餐,環境很不錯,飯菜也相當的可口,雖然最後是歐小璐買單,並不影響我受用美食的心情。在車上我對歐小璐的盛情表示了十二萬分的感謝,同時又許下了請她喝茶的願,她嬉樂說:“好象應該是請兩次了吧?”我說別說是兩次,就是三次也沒關係。

把我送把小區裏麵了她才開著車離開,臨走的時候她說:“別和關心走得太近,她身上有刺,小心傷著自己。”我不太能夠理解她這句話,我想或許是出於她的善意,又或者是出於她的嫉妒之心吧。我感覺得到今天的約見她的目的並不是和我聊天吃飯那麽簡單,臨走時丟下的這句話才是整個會麵的關鍵,她一定知道我和關心之間的不尋常的關係,是關心自己告訴她的,那麽她表現出來的對關心的那點敵意很有可能是在偽裝或掩飾。我不想再去細想,我心裏更多惦記的是黃玉和張麗的案子,一天解不開,就永遠是我心裏的一個死結。

坐在書桌前喝著老婆泡的濃茶,我還沉浸在和歐小璐聊到的“天才與瘋子”的論題裏,我和一種想法,會不會有誰把我這個所謂的天才設計成為假想敵而與我進行智慧的博弈。我又不太相信自己的假設,畢竟我自己認為我也很普通,與天才沒什麽交集。我更不希望這樣的假設成立,因為如果一切隻是源於天才論的博弈,那暗裏的對手絕對也是個天才,或許更是個瘋子,瘋子與天才隻有一線的距離,而他們對問題的看法和處理問題的智慧更為相似。不管對方到底是天才還是瘋子,都是難以應付的,因為我們無法去推測和揣摩他下一步將要做些什麽。

關心為什麽要去西藏?為什麽還一定要到亞東去?直覺告訴我一定和我相關,但目的卻無法得知。對於關心我是存在內疚的,我不知道怎樣麵對她,如何處理和她的關係。那晚姓的事細細想來,我覺得也有些不太對勁,雖然我酒量並不好,但堅決不至於兩瓶啤酒過後便醉得不省人事,毫無知覺,如果我和關心真的發生了不應該發生的事,為什麽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哪怕隻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斷。

我很多次都努力地試圖去回憶,哪怕記起一點點也讓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