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傷逝(五)
我對何其微徹底的失望了,何其渺的強勢,沈香燕的妥協,歸根結底應該是他對自己的放棄。
雖然他自己放棄了,可我卻不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的發生。
我望著她說道:“我能見一見何博士麽?有些話我想親自對他說。”她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我可以讓他和你對話,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做最後的爭取,其實我也希望能夠有奇跡發生。”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應該說她比我更了解何其微,她仿佛已經看到了何其微與我談話的結果:“不過我勸你也別費口舌,他根本不可能象你想的那樣,正如何其渺說的,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會選擇逃避,沒有擔當,沒有敢於麵對自己不堪的過去的勇氣。”
我點了點頭說道:“或許你說得都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想當麵和他再好好談談。”
她說道:“那好吧,我去把他叫來,至於你能否說服得了他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說道:“我知道,隻幫我把他叫來,其他的事我來解決。”她不再說話,微微閉上了眼睛,我知道,她一定是走了,去幫我找何博士去了。
門外傳來了方小圓的聲音:“朱哥,你沒事吧?”我回答道:“沒事,你們都休息吧,今天晚上我陪著他就行了。”方小圓說道:“那哥你也要小心一些。”我應了一聲,然後便聽到了他們下樓去的聲音。
“你想見我?”冷不防地聽到人我說話,我嚇了一跳。
我仔細地看了看他,是他,何其微,我問道:“都這幾天你跑哪去了?”他黯然地說道:“我太累了,真想好好休息一下,什麽都不想,什麽都是不管不顧。”我冷冷地看著他:“你就這樣放棄了?”他歎息道:“或許這樣是最好的,我覺得無論從事情的各個角度去考慮,他都比我更適合。”
我說道:“至少有一點他和你相比差得太遠,也因為這一點,我認為你不能夠這麽不負責任的隻顧自己逃避,而置國家的安危於不顧。”他望著我說道:“怎麽了?”我說道:“他的心術不正,他偷偷地和方浪達成了合作的協議,準備將你的研究成果出賣給日本人。”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於是便把硬盤丟失的原委細細地給他說了一遍,他聽完後沉默不語。
我問道:“現在你還堅持他比你更適合嗎?”他木然地搖頭說:“怎麽會這樣,他一直都很乖巧,很善良的,為什麽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說道:“因為恨,因為他心中充滿了對你們的憎恨。仇恨蒙住了他的雙眼,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麽。”
何其微痛苦的抱著頭,十指深深的插入頭發中去,用力的絞著,我沒有說話,他的內心在做著緊張的鬥爭,那種糾結我能夠理解。
過了好久,他抬起頭問我:“我應該怎麽辦?”
我說道:“你竟然對自己創造出來的人格束手無策,你甚至竟然差點讓自己的衍生人格取而代之,你自己難道真不明白怎麽會變成這樣麽?你的心上有一座十字架,沉沉地壓迫著你,壓得你喘不過氣來,於是你就一味的想去逃避,你內疚,你自責,你把你覺得曾經對不起的人創造出來,在內心裏以一種畸形的方式進行補償,你甚至把這種補償看作是他們的重生,可你錯了,你這樣做或許能夠換回來你一時的心理平衡,但慢慢的便會成為你新的痛苦的根源。”
我點上煙繼續說道:“一旦他真的把研究成果賣給了日本人,那麽你這一身的清白便毀掉了,這還不算,如果有一天你的同胞們因為你的研究成果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便成為了國家和民族的罪人,這個十字架更沉重,你確定你還背得起麽?”他喃喃地問道:“那我應該怎麽辦?”
我說道:“你才是真正的主人,你才是自己的主宰,你完全可以把他從你的心裏趕出去,你甚至可以把他扼殺掉,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一切都必須盡早有個決定,你也應該好好的和過去做個了斷了。”他說道:“讓我想想,我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我說道:“你好好思考一下我和你說的話,其實一切是非的根源都在你的身上,你隻能夠自己麵對,誰都幫不了你,除了你自己。”
我說的是實話,他需要的是自信,是對過去心理負擔的一種釋放,他抬頭看著我:“你能夠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嗎?我想靜靜心神。”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內心還是有些不忍。我回答他說道:“那好吧,你仔細地想想,我就在門口。想好了就叫我,如果我能夠幫到你的,我一定會盡力。”
說完,我走出了房間,站到了門口,我並沒有帶上房門,隨時觀察著屋裏的動靜,我擔心他有用最極端的方式,比如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不是我的初衷。
我原本心裏更多的是在盼望著沈香燕能夠真正有辦法可以徹底地解決這個問題,可她卻對何其渺妥協了。自從從事心理學研究以來,這是我遇到的最為古怪的案例,以前曾經聽說過人格分裂,但真正遇到是第一次,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可惜我身上的責任不允許我做更加深入的研究。
我在門外胡思亂想,足足等了兩支煙的功夫,裏麵還是悄無聲息。我伸頭向裏麵瞟去,看到何博士躺在**,一動不動,我輕輕叫喚:“博士,博士……”他沒有反應,我走了進去,他睡得沉沉的,隻是呼吸異常的沉重。
我搖了搖他,他並沒有動,再搖一下,他的眼睛緩緩地眼開了,他望著我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過了今晚,何其渺將不會再出現了。”我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想怎麽樣麽?我要確定你真的不會傷害到自己。”他淒然地笑了:“你放心吧,我怎麽可能傷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