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出了順天府的大堂，包大農仰天長長出了一口氣。
真是危險極了啊！
如果不是龐道成開局走了一步臭棋，讓大堂外數百人旁聽，那巡撫楊越一頓水火棍下來，自家的命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而今，水火棍是下來了，不過不是打在自家人身上！
身後，衙役們張牙舞爪，揮舞著水火棍將龐道成等人趕了出去。
爽啊！
而那數百人，先是簇擁著包悟來，以一副勝利者的姿勢慢悠悠回到虎坊浴池，這才散了。
與這數百人一起散開的，還有包神仙的赫赫威名！
包家一家人回到家中慢慢擦拭冷汗。
…………
紫禁城中的一間大殿中，一個瘦削的背影端坐在靜室之中。
過了半晌，那身影緩緩道：“呂芳，近日京師可還平靜？”
“回主子！”靜立一旁的無須老者低聲道：“京師中倒還平靜，隻是聽說今日順天府裏打了一場官司！”
“哦？！”嘉靖皇帝緩緩轉過頭來，皺了皺眉，道：“什麽樣的案子，連你也驚動了？”
“其實倒也沒什麽！”呂芳依舊低眉順眼，點起三柱清香，遞在了嘉靖皇帝的手中，這才道：“聽說是陶真人門下一個棄徒在城南施賣符水。”
“嘿嘿，欺世盜名之徒是越來越多了！”嘉靖皇帝搖了搖頭。
一心崇道多年，神仙方士見了不知凡幾，又有幾個有真本事的？
大多是些欺世盜名之輩罷了！
“朕聽說，今日京師裏出現了一個什麽賒刀人？是怎麽回事？”嘉靖皇帝慢悠悠地說道。
呂芳卻是心裏一驚，忙跪地道：“啟稟主子，是有這麽檔子事兒，這賒刀人來的蹊蹺，去的也快，奴婢派人查訪時，已然是不見蹤跡了，隻不過錦衣衛的人回來說，那賒刀人倒也沒旁的言語，隻說城南包神仙處可治大粗脖！”
“便是你剛才說的那個棄徒嗎？”嘉靖皇帝將手中清香敬獻在三清麵前，悠悠說道。
“主子聖明！”呂芳不敢抬頭，伏地道：“這棄徒，便是十餘日前在宮中祈雨的道士，名字叫做包悟來，據說……”
“據說什麽？吞吞吐吐的！”嘉靖皇帝眉毛微微一挑。
“據說當日他被陶真人逐出門牆後，不過一時三刻，京城中便下起雨來，城中百姓傳說，說這雨，本是他包悟來求來的！”呂芳緩緩啟稟道。
從小伺候這位主子，呂芳早就知道，自家這位主子雖然看起來不理世事，其實普天之下，能逃出自家這位主子眼睛的事情，恐怕不多。就拿眼前這事來說吧，他明明說不知道，可是話裏話外卻又透著知道，主子讓你說，卻在同時，讓你不敢胡說！
雖然伺候了這位主子幾十年，可是直到今天，呂芳還總是不由得汗流浹背！
“起來吧！”嘉靖皇帝淨了手，安然落座，道：“這件事，你怎麽看？”
“奴婢愚鈍，實在是看不透裏麵的事情！”呂芳緩緩起身，恭敬答道。
“不過，奴婢尋思著，陶真人乃是真仙，他的眼光，總不會錯吧！要不要奴婢著錦衣衛去收了那包悟來！”呂芳偷偷抬起眼睛，看著自己這位主子。
天意難測啊！
雖然琢磨了幾十年，可自己這位主子的心思，著實難以揣測！
嘉靖皇帝猛然起身，揮舞起兩隻巨大袍袖，大殿外一陣寒風吹進，將他兩隻袍袖鼓的滿滿的。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伴隨著高聲吟誦，嘉靖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盡頭。
呂芳眉頭緊鎖！
主子說了什麽嗎？主子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念這幾句詩？
…………
城東郭弘經的大宅之中。
不相幹的人等已然被斥退了出去。
偌大的廳堂中，郭弘經滿麵怒色，來回踱步。
在他麵前，跪著鼻青臉腫的龐道成。
“師父，你可要給我做主啊！”龐道成捂著腮幫子，齜牙咧嘴地哼哼道：“那順天府的巡撫楊越，明明收了咱們的銀子，今日居然將徒兒打了出來，真是豈有此理！雖然這棍子是打在徒兒身上，可卻是打在師父與老神仙的臉上啊！”
“豈有此理！”郭弘經踱步半晌，才緩緩停下！
包悟來在自己門下數年，縮頭縮腦，一副窩囊廢的模樣，不然怎麽會挑他去頂雷？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本來包悟來就是個背鍋的角色，可是如今，這背鍋之人不但甩了鍋，還倒扣在自己頭上，搞的自己灰頭土臉。
隻是，郭弘經到底不是龐道成這等無用之輩，心裏明白，今日之事，楊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廢物！”郭弘經瞪了龐道成一眼，龐道成身為自己座下首徒，除了溜須拍馬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可便是溜須拍馬這一件事，便讓郭弘經覺得受用不已！
成仙得道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長生不死，富貴無邊？為的還不是受天下人的景仰？
眼下，除了不能長生不死之外，其餘的目標都已經實現了！
這大好局麵，決不許包悟來那廝破壞！
可是這消息遲早是要傳到老神仙耳朵裏麵的，到時候自己不好交代啊！
“你說！”郭弘經思忖半晌，才道：“那包悟來施賣符水，可有用處？”
“哼，他本是個無用之人，隻不過是些愚頑之人給他騙了而已！”龐道成憤憤然半晌，才道：“不過徒兒也曾找人打聽過，據說喝了那符水之人，大脖子病確是有些好轉！”
“當年莊敬太子得了天花，便是咱家老神仙出麵祈禱齋醮，莊敬太子才得痊愈，因此老神仙受當今聖上賞識，才有今日的地位！老神仙那是多深的道行，我就不信，憑他包悟來，也有這般本事，除非……”
龐道成兩眼一亮，道：“師父的意思我明白了，除非這包悟來根本便無半點道行，不過是偶然間得了個可以治療大粗脖的藥方，然後裝神弄鬼……”
“又或者！”郭弘經考慮了下，道：“這天下萬方，水土各有不同，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便是這大粗脖子病，也是有的地方多些，有的地方少些，很有可能，便是那虎坊浴池的風水不錯！”
龐道成眼睛一亮，道：“師父放心，徒兒已然知道該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