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農背著手,昂著頭,誌得意滿。

不驕傲那是不可能的!

這才幾天的工夫,自己收了三個徒兒,俱是名滿天下之輩!

一個文名播於四海的大才子徐文長,另外一個散文大家歸有光,再加上如今這個當世道門首屈一指的藍道行!

藍道行可是有藍神仙之稱的啊!

雖然說自己那傻爹包悟來也號稱包神仙,可包悟來在道門之中,最高階的地位不過是陶仲文的再傳弟子,而且還是位列郭弘經座下十二賢士之末,現在更是被驅逐出了道門!

可以說,包神仙的神仙套裝雖然一樣閃瞎了旁人的狗眼,卻是銀樣鑞槍頭,屬於民間自發的產物。

可藍神仙可是當今皇上麵前的紅人,若論地位,和陶仲文不分伯仲。

包大農左右看看,自己這三個徒弟其他倒也沒什麽,可惜年紀都大了些,一個個都拖著一部長長的胡子,自己一個年輕人被圍在中間,模樣多少有些滑稽。

藍道行的心裏卻是充滿了喜悅。

本來,他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否則豈肯拜在自己的老對頭陶仲文門下棄徒兒子的門下。

可是待到見了包大農的另外兩個徒弟,這一點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更是不敢相信!

本來他們拜在包大農門下就不是出於自願,隻不過是一時失策罷了!

雖然囿於師徒之道,隻能認了,雖然這幾日受包大農教誨,獲益頗多,可心底裏,總是瞧不起這個不懂四書五經的恩師。

可是如今,兩個人的心靈,又一次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看來自己這位年輕的恩師,當真不是一般人啊!

否則,為何名滿天下的藍神仙也會拜在恩師的門下。

更讓徐文長和歸有光震撼的是,自己這位恩師居然是跨界通吃,把罪惡的黑手伸到了道門之中!

“你們好好聊聊!”包大農打了個哈欠,道:“為師困了,先去睡一覺!”說完懶洋洋地轉身,回到房間睡覺去了。

呃!

這是什麽情況?

藍道行與徐文長、歸有光二人都愣了!

恩師這是啥意思?不是說要收徒弟嗎?怎麽一轉眼就去睡覺了。

“是,弟子恭送恩師!”藍道行率先躬身施禮,旁邊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趕緊跟上,自己這位恩師的暴脾氣,藍道行不知道,他們兩人卻是領教過的。

眼看著包大農遠去的身影,藍道行眼裏充滿了敬佩,低聲道:“兩位師兄,你們可真有福氣,能在恩師身邊伺候。小弟雖有這念頭,奈何卻無這福分!”

烈日當空,藍道行恭恭敬敬遞站著,絲毫不以為意。

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卻是一臉懵,卻又不敢走,隻好陪著站著。

三個名滿天下之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在大太陽下麵幹曬。

過不許久,徐文長與歸有光兩個已然是滿臉通紅,汗流浹背,卻見藍道行一臉淡然,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要成功,不得吃苦嗎?

雖然是出家人,藍道行在這一點上比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看的明白多了。

這些年,身為道士,從不知名的小道士一步一步名聞天下,個中的辛苦無奈,隻有藍道行自己清楚。

人世間悲歡離散,聚散無情,廟堂上天威難測,如履薄冰,這才是人世間最艱難的曆練!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謀定而後動,一擊必中!

除了忍耐,修煉中最重要的是機警狡猾!

看準了目標,便義無反顧!

小人物在這世界中,憑空取得富貴,靠的是什麽?

無他,便是這兩點而已。

藍道行已經認準了,自己這位新認下的恩師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不著調,卻是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人。

烈日當空,不過是恩師給自己的修煉機會罷了!

“兩位師兄,你們是不是覺得恩師太過無情?”看著對麵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人滿臉的狼狽,藍道行突然說道。

“呃,這個……”徐文長左右看看,確定周圍無人,剛要說話,歸有光扯了他一把,笑道:“藍師弟說哪裏話來,咱們高興還來不及!”

藍道行歎了口氣,微微笑道:“兩位的大名,如雷貫耳,想來二位入師門時間還不久吧,可惜可惜!”

“哦?”

徐文長和歸有光一愣,旋即明白,想是包大農已對他說過自己二人之事。

藍道行嘿嘿一笑,道:“今日我苦苦哀求,恩師才答應收我入門,那時倒並未說起二位師兄之事。”

他看了看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臉上的驚詫神色,才道:二位師兄有沒有想過,你們都是名滿天下的大名士,為什麽一直無緣官場?”

“哎,時乖命蹇,這叫做徒喚奈何啊!”徐文長搖頭長歎。

“徐兄,你又何必如此!”歸有光淡然道:“人生有遇有不遇,君子為人,自當樂天知命!”

藍道行搖頭道:“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二位滿腹經綸,飽讀聖賢書難道不想揚國威於萬裏,開萬世之太平嗎?”

徐文長與歸有光兩個眼神齊齊一暗。

是啊,藍道行說的沒錯!

兩人自自幼讀書,誰不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尤其是徐文長,自幼一心讀書,鑽研學問,小小年紀便有神童之譽,幼小的心靈裏,充滿了驕傲和自負,以天下為己任,兵書,史書,經書無不涉獵,為的便是有一天出將入相!

哪想到長大了,讀來的書全沒半點用處,四處奔走,到處碰壁,鬱悶半生。

想著想著,徐文長的眼角流下一行淚水!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藍道行微微歎了口氣,他可不上什麽閑雲野鶴的道士,乃是廟堂之上的人物,這些年,廟堂之上的勾當他見的多了,深知在這世界上,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不假。

眼看自己與徐文長、歸有光二人此時已是同門師兄弟,便索性道:“以小弟看,兩位師兄學問高是真的,其餘的麽,可還差得遠了!”

他一指天上的太陽,道:“你二人隻知道讀書的苦,卻不知曬太陽的苦更甚,隻知道江湖風波惡,卻不知廟堂壞人多!你二人隻知三更燈火五更雞,勤學味苦,卻不聖賢書外,殺聲四起!”

他慨然歎道:“若是你二人早日拜在恩師門下,受他教誨,細心體會,小弟保證,二位師兄必能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