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下因我而變

七月的北京城,天氣幹燥得有點兒不太像話,靠著朝陽門的一牌店鋪,那聳拉的酒旗很沒精神地貼在旗杆上,屋簷下頭則是拖著長凳打盹兒的店夥計,這幾個月來,客棧的生意一直都不太好。 原本這裏的客人最多的是客商,可是現在,客商們卻是不來了,倒不是他們的住宿價格貴,恰恰相反,他們的價錢已是連續跌到了最穀底,可是生意仍是半死不活,隻能靠著平時沽些酒水掙點銀子。

生意不景氣,也不是京師來往的客商少了,一過了五月,今年京師的商賈憑空增加了不少,比往年還增加了一倍不止,隻是最近,這聚寶樓又增添了一門生意——住宿。

客商們到了京城,總要找個地方打尖住下,尋個下榻之所,原來大家還隨意找個客棧住,可是現在不同了,都是往聚寶樓新建的一處叫聚寶‘旅館’下榻,為了節省空間,整個聚寶旅館建了七層,磚石結構,房間也不大,這占地數十畝的一大棟的樓房,有房間五百個,據說在裏頭住宿一夜就要大錢五百,一個月下來,隨隨便便也要花銷十五兩銀子,可是偏偏,願意在這裏下榻的客商可謂是趨之若鶩,熱情不減。

就算是在旅館裏尋不到空房的,一般也都在迎春坊附近的客棧裏歇下,生意人嘛,隨時都要應酬,有人上門來談生意,現在全京師的商賈都聚在迎春坊,下榻的地方若是遠了,不但會讓人看輕,而且也增添了許多不便。

生意人雖然都摳門,可是能把生意做到一定程度的,一定是該花的錢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不該花的錢一個子兒都嫌多的那種。做生意講的是便利,住在迎春坊那邊隨時可以去聚寶樓喝茶,與人談生意,與人簽署契約,當然哪裏離得近就住哪裏。

朝陽門已經漸漸蕭條了,惹來不少掌櫃破口大罵,不過也有不少人開始將目光瞄到了迎春坊,隻是已經遲了,這迎春坊麵積並不大,如今卻是商旅無數,寸土寸金,一個巴掌大的地兒,也有幾百兩銀子才能買下,據說想租個門臉兒做生意,一個月就要三百兩銀子,而從前朝陽門這邊最熱鬧的時候,也不過七十兩銀子而已。

朝陽門的沒落,與迎春坊的崛起,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裏,那迎春坊每年出入的商賈竟有數十萬之多,南來北往的商人不斷地尋找買家、賣家,甚至有不少商賈連走貨都不走了,而是整日泡在聚寶樓,盯著隨時變動的物價做起了買賣。

這門生意很時新,其實也很簡單,比如生絲,生絲的價格隨著每年的收成、供求和各地發生的各種天災隨時會有變動,說不準今日是一涓生絲是紋銀三兩四錢,過了幾日,突然走俏,一下子漲到三兩六錢,別看隻有兩錢的生意,可若是大量收購,這裏頭的利潤可就不小了,說不準幾天功夫轉個手就能掙來數千兩紋銀。

因此有不少商賈覷見了這商機,便每日在聚寶樓,盯著物價的變動,什麽貨物價格降低,便立即大肆收購,等到價格上揚時,再毫不猶豫地清倉出去。這樣做的商賈不在少數,倒也促進了一定的市場繁榮。

想想看,有的貨物因為一時價格暴跌,商賈們把貨物運來,一時無人問津,貨物脫不了手,自然是急的跳腳,畢竟對走貨的商賈來說,流通是最重要的,貨物在自己的手裏流通得越快,就算利潤微薄,至少也還有利潤。可是一旦爛在手裏,就難免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不過現在,隻要貨物運到,就會有人收貨,收貨的商賈再不是單純地拿去加工或者向各家商鋪鋪貨,而是暫時囤積,等到行情好時再兜售出去。

走貨的商賈沒有時間耽誤,可是轉貨的商賈有的是時間,大家各自互補,使得貨物的流通更是加快了幾分,貨物隻要進了京師,便能立即發賣出去,商賈們要做的不再是討價還價,而是不斷地運輸貨物就成了。

如此,更是大大地刺激了迎春坊的商業,聚寶樓的會員已經增加到了三十萬,這個數字還在瘋狂增長,因為商業的利益雖然並沒有增加太多,可是風險卻是降到了最低,這使得不少地主和鄉紳開始眼紅耳熱起來,從前的時候,鄉紳們地位高,商賈地位低,所以鄉紳難免有一些優越感,可是現在商賈的地位也漸漸穩固,尤其是取得了聚寶樓會員資格的商賈,隱隱之間也開始受到官府的保護,官府若是隨意拿人,自然會有商行或是聚寶樓前去與官府交涉,這地位自然水漲船高了。

從前的時候,商賈雖然掙得比鄉紳要多,可是風險也是巨大,這叫隻見過賊吃肉,沒見過賊挨打,行商走貨的辛酸自是常人很難體會,而鄉紳不同,鄉紳置了地,掙得雖少,可是風險也低。隻是如今不同了,走貨的商賈風險已經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除非時運不濟,隻要肯生產、運輸,就有利潤。

這樣的結果就導致不少鄉紳也開始嚐試著讓子弟行商了,商賈的數量一下子激增了不少。大量的商賈出現,自然也會出現大量的幫工、工匠,畢竟貨物是要人造出來的,江南那邊的生絲作坊、絲綢作坊、還有瓷器、鐵器,此外還有皮毛、茶葉也開始日益增多,作坊的興起,也帶動了一些紡織機業的興旺,甚至在江南,已經出現了專門製造各種織機、鐵爐、拉絲機之類的木器工坊,如此一來,大量的工匠、學徒也變得緊俏起來,工價日漲,大量的佃戶不再續租田地,轉而去城裏尋找機會,這又讓鄉間的鄉紳不得不提高佃戶的工錢,鄉紳、地主的利益大受損害,開明的,索性賣了田地也投入這行商的浩**潮流中,而不開明的,自然免不了咒罵幾句。

工錢的上漲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商品的流通,人的手裏有了閑錢,當然免不了置辦一些東西,從前用不起的東西,這時候也能用上一用。

而這一切的核心都圍繞著迎春坊進行,這一塊彈丸大的土地成了這變革的核心。

柳乘風前幾日就已經在這裏登了岸,回到京師。這位在廣西叱吒風雲的小侯爺,似乎顯得有點兒灰頭土臉,仿佛整個京城都遺忘了他的存在,宮裏沒有動靜,朝廷也沒有動靜,連北鎮府司似乎也當作沒有這號人,來迎接的隻有老霍和王司吏。

登了船,看到這迎春坊的巨大變化,柳乘風不禁又呆了一下,此去廣西足足曆時四個月,四個多月的時間,迎春坊的變化讓柳乘風有點兒接受不了,他興致盎然,倒是沒有理會自己受到的冷落,登岸之後在迎春坊轉了一圈,在這裏,柳乘風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所有人的精神氣,那種行人步履匆匆,大街上人流如織,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急迫的氣息,很有一番風味。

靠著河提是一棟棟的磚石屋子,都有六七樓之高,方方正正,一點兒裝飾都沒有,柳乘風知道,這種房子遲早會風靡起來,迎春坊的地價實在太貴了,任哪個商賈,若是手裏有一塊地,都舍不得在這裏弄什麽小橋流水,弄那種巨大屋簷的門臉兒,隻有方方正正,盡量地利用土地,用磚石把這房子堆砌得越高,才能更好地利用這土地的價值。

柳乘風帶著人去聚寶樓轉了一圈,隨即便去百戶所走了一趟,才心滿意足,回到溫府,如今廉州侯位於京師的府邸已經建起來了,不過還未搬過去,隻怕還要過一些時日,有了府邸在,柳乘風反而不急迫了,回到溫家見了溫正一麵,自然是去見自己的妻子。

小別勝新婚,幾個月不見,柳乘風和溫晨曦的感情卻是增添了不少,反正這朝廷和宮裏也不待見他,他現在又沒領什麽實職,隻是個空頭千戶,所以柳乘風索性靜下心來,整日膩在家裏。

與此同時,那趙先生已經送去了北鎮府司審問,口供也已經拿到,靖江王的罪狀算是坐實了,宮裏雖然還沒有發落,不過想必結局已經能夠預料。

這幾日,無人拜訪,無人問津,先是讓柳乘風有點兒鬱悶,不管怎麽說,他好歹也是廉州侯,是錦衣衛的千戶,多多少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這番回來就好像被人遺忘了一樣,實在難受。

倒是日子還算清閑,此時是七月,天氣雖然幹燥炎熱,可是呆在家裏歇息,倒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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