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鑒嗯了一聲。

他忽然發覺這些人偶的走路姿勢有些奇怪,依稀似曾相識。然而不知是不是夢境的原因,讓本就渺茫的思緒更難尋覓,他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了。

片刻後兩人來到城門下,有聲音說道:“站住!”

沈鑒抬起頭,見一個生著三隻紅眼的巨靈死死盯著自己。它仿佛鋼鐵和生物的結合體,無頭無尾,也沒有四肢,隻有不停轉動的眼睛證明它是活物。

佛母當即站著不動,對沈鑒道:“沒事,冷靜點,它認不出你!”

沈鑒雖知道此刻在做夢,但在巨靈腳下也難免緊張。他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心跳也加快速度。

這時巨靈眼中紅光一閃,大聲說道:“不對,你不是我們的人!”身上猛地伸出寒光閃閃的觸角,對準沈鑒。

沈鑒心念電轉,手中便多了把長弓。然而正要射擊時,卻見佛母悄悄擺了擺手。

原來巨靈一聲斷喝,引得全部人偶都停下動作,呆呆望向他們。這些人偶一旦驚醒,後果將不堪設想。

巨靈道:“站著別動,讓我檢查一下!”

然而就在這時,佛母忽然走到巨靈身邊,用手指悄悄一觸。一股水銀般的波紋從她掌心傳導過去,巨靈眼中的紅光熄滅了,身軀也忽然鏽跡斑駁,生出青苔。

它向後撤去,並對兩人下垂下眼簾以表致敬。周圍的人偶扭回頭,恢複了原先渾渾噩噩的狀態。

沈鑒鬆了口氣,隨佛母邊進入魔城。

裏麵又是另一番景象。這裏更加荒涼,破碎的石筍如利劍般斜插向天空。兩人在一片虛空間行走,腳下隻有萬丈深淵。

血色魔眼高掛天空,王座位於它正下方。人偶模樣的文武群臣跪在地下高呼:“萬歲萬萬歲!”

真身坐在王座正中,頭上多了頂金燦燦的王冠,似乎很享受眼前的一切。

他朝緩緩走來的兩人望了一眼,咯咯笑起來。“笨蛋,有人以為可以騙過我,卻不知上當的是他們!”

緊接著他從座上跳下來,對沈鑒大聲喝道:“你居然敢送上門來,我是該誇你勇敢呢,還是該說你笨?”

他又撓了撓寸草不生的腦袋:“你旁邊是什麽?剛撿到的垃圾麽?”

但沈鑒並不答話,徑直走來。人偶眼中凶光畢露,揮了揮手:“來人,把他們除掉!”

文武百官身子不動,腦袋卻突然一百八十度急轉死死盯著兩人。片刻後他們口中生出獠牙,嚎叫著撲過來。還有原本漂浮著的石筍也化作龍的模樣飛騰盤旋,口中噴出烈焰。

但佛母張開雙臂,周身丈許形成一個白色光球,觸碰到的人偶立即倒戈相向,與同伴廝殺在一處。

兩人越向前走,敵人便越少。

本體明顯有些害怕,他縮在王座一角,高呼道:“你……你找了個什麽怪物?來人呐,護駕!”

鋪天蓋地的人偶湧過來,但佛母身上光芒大盛,白光幾乎將魔城全部覆蓋。霎時間,人偶們調轉矛頭走向本體。

沈鑒幾乎驚呆了,他沒想到佛母的實力如此厲害。

隻見佛母登上王座,捧起人偶的頭顱道:“現在你也歸我了。”說話間銀色波紋再度流出,很快將人偶包裹成一團。

人偶在一開始還拚命掙紮,片刻後便了無聲息,像個繭一般佇立原地。佛母回頭對沈鑒道:“好了,現在你可以放心了。我說過敵人越多盟友就越多。我天生是他的的克星。”

沈鑒警惕的向後退了幾步:“接下來你不會對付我吧?”

佛母搖頭:“當然不會,我在使命完成後便會自動消散,等你醒來甚至不會記得我的存在。”

但她忽然伸出手在繭上摸了摸,說道:“奇怪……”

沈鑒一愣:“怎麽了?”

佛母道:“人偶應該已經被轉化了,為什麽還在這裏?難道是……”她的聲音中湧起一絲不安,伸手去撥繭上的絲。但萬沒想到手腕卻突然被牢牢鉗住。

仔細一看,那是隻蟲子的觸手。

金色的光芒從縫隙中透出,照亮了荒涼的夢。

巨大的飛蛾揮舞著翅膀破繭而出。波紋反射回去罩住佛母,她在以極快的速度溶解。

驀然間沈鑒如被雷擊中,終於想起人偶的模樣像誰了。

他,或者說他們,都像極了中金蠶蠱毒的人。而這隻飛蛾,無疑正是破繭而出的金蠶。

即使是佛母也無法轉金蠶,況且她現在已經自顧不暇。她勉強道:“你不是它的對手,快醒過來……”但聲音微弱,已不成語句。

佛母用最後的力氣吐出幾個字:“不要……睡著……”然後化為一灘黏糊糊的**。

沈鑒一愣,掉頭便跑,但巨蛾一抖翅膀便從後麵趕上,將他按倒在地。他抽出刀,大聲道:“開什麽玩笑,我可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並用刀猛地向手臂割去。

頃刻間,血流如注。但是如此強烈的疼痛仍難以讓他從夢境脫離。沈鑒已經感受道背後傳來的陣陣灼痛,那是飛蛾的粘液。他的思緒也在慢慢消散。

然而他沒有放棄希望,左臂雖然幾乎失去知覺,但仍在割個不停。最後他扔掉刀子,狠狠咬向手指。正所謂十指連心,隨著一陣劇痛,沈鑒終於驚醒。

他哇的吐出一塊指甲。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左手,茫然道:“我……好像做了個噩夢。”

而方才夢中的一切,沈鑒已全都遺忘。

賽兒驚魂未定的說道:“二郎,你怎麽樣?剛才可把我嚇壞了。”

沈鑒絞盡腦汁回想著夢裏的情景,但卻隻回憶到一片空白,和縈繞心頭的頹廢感。

他問道:“我都幹了什麽?”

唐賽兒道:“你先是站起來四處走、說胡話,又用刀砍自己的手,最後把指甲都咬掉了……我拚命喊你,搖你,可你就是醒不過來。”

“奇怪,太奇怪了!”沈鑒搖頭道。痛感現在才蘇醒,他的胳膊幾乎抬不起來。“我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他忽然一驚,舉目四顧,原來自己還在下水道裏。於是問道:“那個下蠱的人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