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完)
千百回夢裏,我以為我再見到程心鵬時,一定會控製不住自己,會號啕大哭,會把自己的眼淚拚命地抹到他身上去……
但我沒有想到,我看著那個高高壯壯的男人時,心裏居然出奇的平靜。
甚至對於他一身上下,我多瞧了幾眼
。沒有我這個馬大哈在身邊,他的日子倒是看上去滋潤了許多。
我打賭他最少長了二十斤肉。
這個認知讓我黯然神傷。
我看著他和兒子嬉戲,看著墨墨居然為一顆棒棒糖喊爸爸。有些想笑,結果卻沒笑出來,非常平靜地走開。
我回到了原來坐著的地方,等著兒子自己的歸來。
這小家夥不怕生,膽子大,其實有時真不是個好習慣。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可惜這小家夥可不明白這個。
坐在那兒良久,沒有等到兒子回來。隻覺得天空好像陰了下來,還有雨。
我伸手一摸,卻是兩顆淚珠兒。
還是哭了。為什麽會哭呢?我看到他時不是特別平靜麽?
他能站起來走路,不是讓我放心了麽。怎麽還掉淚。
看來他已經過來這邊幾天了,但為什麽沒有直接找我。我可以肯定地說,這個人是為了我才來的x市,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來的,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當然,我必須相信,如果一個人想知道一件事,最後一定還是會知道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我確實在這裏停留得太久了。
墨兒終於搖搖晃晃地跑了回來。我擦了擦孩子的嘴角,帶著兒子立即離開了公園。
家裏正有鍾子風在等著,他一看到我,立即浮起大大的笑容,眉梢眼角盡是開心的笑容。
我有些無語地看著他,這個男人在外麵其實非常圓滑,在我麵前卻一直非常的孩子氣,非常地真性情。
“帶你去個地方。”鍾子風的神情特別愉悅。
當我和他站在新世界的地王的時候,我心裏十分複雜。
鍾子風居然在這裏買了一套房
。三室一廳,一百萬。
“托小魚的福,喬家大小姐給我打了八折。不過我還是貸了款,成了背著房子走的蝸牛。”鍾子風笑著告訴我。
“買了多久了?”我隨口問。
“半年。”
我默默無語,看著房子,眼睛逐漸變得酸澀。我為的是這房間裏的裝飾擺設。
全新的紅,家俱是紅的,用品是紅的。整個就是新房的擺設。鍾子風是沒有向我求婚,可意思卻很明顯。
我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看著麵前這個長相平常的男人,心思卻如此的玲瓏。誰不說,雖然他實誠,可是終究用上了心計。但哪個女人不想在愛情上被男人用心計呢。
我有房子,如此他想和我結婚,那房子就可以做喜房。可是他仍然自己花了十多年的薪水在市中心的最熱鬧區買了房子。他隻是在無言的宣告,他可以養活我。
費盡他的心力和歲月。
至少我現在就被感動了。
鍾子風心情特別激動,話也比往常多了些。顯然這房子用了他不少心思。最後他卻把我壓在他的那張大**。連被子都來不及蓋,把我扔進了一床的豔紅。
他拚命地親吻我,全身上下的親。我心裏明明有事,沒有那個心思,卻沒有阻止他,隻看著他急不可待的舉止,伸出了手插入他濃密的黑發,輕輕地撫摸著。
他被我這個舉動弄得情興大發,陷入了癡狂,終是扯掉我全身的衣物,在他的新房裏占有了我。
一年多以來,我第一次從他這兒得到了快感。非常要命的快感,那狂熱令我覺得我快死了。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主動迎合他。
為什麽會這樣呢?今天見了程心鵬,我明明心裏有事,卻會這樣?
我不明白自己了,一點也不明白。是不是我正在用這種方式向鍾子風道別……這種想法讓我出了身冷汗
。
而鍾子風也似乎快死了。
明明已經過去了許久,他依然爬在我身上,他的欲望明明已經消彌,可是仍然不肯離開。他的手指一直在我臉上滑動,發出非常滿足的歎息。
三十八歲的男人,精力已經在走下坡路,可是他卻來了個梅開二度。
“小霞……”我聽到他不停地呼喚著我,一聲比一聲濃情蜜意。
然後,他帶我去了大酒樓吃飯,點了大龍蝦。
再然後,他居然帶我去看海,在路上買了一大束玫瑰,我知道那是九十九朵。
在海邊,當他用溫暖的懷抱環住我的時候,我聽到他喃喃著:“小霞,想不到我會遇上你這麽美麗動人的女人。你給了我今生如此狂熱的愛情。小霞,我愛你。”
然後吻我,用力的吻我。我發誓這輩子就今天被吻得最多。
最後,鍾子風終於放開了我,笑著說:“小霞,你一定是千年妖精,要不然怎麽會讓我栽得這麽深。”
我不是千年妖精,如果是,我會讓自己提早二十年和鍾子風見麵。
第二天家裏來了個人,不是程心鵬,是江小魚夫婦。
這妞兒越發的漂亮了,杏眼盈盈的讓人看著醉死人。更重要的是她的皮膚居然比以前還好。被愛情滋潤著的女人居然是這麽的漂亮。而且,她有了和喬雲濤一樣的特質:溫和如玉。
果然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啊!
“小霞——”這妞兒一見我,就撲過來抱了個滿懷。把我正在欣賞的怡靜的氣質給破壞個一幹二淨。
“小魚。”我也緊緊地抱住了她,笑得傻傻的。淚水傾瀉下來。
喬雲濤在旁不樂意:“林小霞,你不許把我老婆惹哭了。”
江小魚噗哧一笑:“雲濤,你去幫忙帶孩子
。”
“小魚——”喬雲濤有著小小的抗議,“你居然叫一個中央機構的政要幫人家帶孩子。老婆你重友輕色。”
本來在掉淚,結果我笑得厲害:“小魚,你怎麽把個大男人弄得這麽寶。我服了,不行,我快笑死了。”
江小魚終於放開了我,盈盈地打量著我:“小霞,真奇怪,你怎麽看上去比以前還漂亮。而且這麽沉穩的樣子,真讓人吃驚。還有,小霞,你身上漾著特別的光輝……”
這妞兒說著說著有了深思的模樣,看著我越來越疑惑,最後漂亮的眸子裏發出一種清亮的光芒。
而我則聽著聽著訝異地張大了嘴。如今的我是這個樣子麽?和鍾子風在一起,我過得這麽幸福,這麽順意?
我自己並沒有多大感覺啊!
江小魚把我拉進了房間,把喬雲濤和墨墨關在了房門外。
“小魚,你怎麽舍得大老遠地跑過來?”我終於問出重點來。
“為了雲雪,為了你。”江小魚淡淡地笑,那樣子非常的女人味,讓人移不開目光。
“是嗎?對了,我也想問,雲雪這麽多年還不結婚,她都三十五歲了。真能耗。”我感慨著。
“就是因為這樣,奶奶急出了高血壓,差不多想親自把孫女押上結婚禮堂。這不,媽趕緊地叫我和雲濤過來看看,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鬼。”江小魚柔柔地說。
“唉!”我突然歎息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就是感情的事難以說清啊!
“程心鵬過來了。”江小魚鎖緊了我的雙眸。
“我昨天看到了。”看著江小魚疑惑的目光,我倒是氣定神閑得很。
江小魚專心地看著我,好象沒有放過我臉上的蛛絲馬跡。好一會兒才笑:“他這麽多年沒有結婚。”
“那麽,有沒有談過戀愛?”我開玩笑,有些心不在焉
。
“談過兩次,每次都隻堅持了一個月就以失敗告終。小霞,你應該明白你們之間的感情。”江小魚說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應該去談戀愛,然後結婚。”我笑了,“他一個北京本地的爺們,又有一份人見人羨的公職,應該大把的女人想倒貼。”
“看樣子,你偏心了。”小魚慢慢地笑了,“小霞,我想知道的是,你是真的放不下你的新歡,還是因為舊愛真的傷了你的心。這兩樣都好,我隻是不希望你任性。”
我笑了:“小魚,我還是任性的年紀麽?一個單身母親的成長速度,可比一個平常的女人快上十倍。”
小魚長久地看著我,臉上的神情千變萬化。最後她輕輕地笑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小霞也是個倔驢子。”
我們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然後兩人離開了,說是去找雲維庸。但是晚上一到,兩人又來了。
“我們來感謝救命恩人。”喬雲濤說。看來他終於看開了濤濤的接生醫師是個男人這件事。
還是鍾子風下廚。我瞧見江小魚看著他在廚房忙碌時,眉頭高高地飛揚起來。
然後她的目光鎖緊了我。這個女人向來含蓄,我實在看不出她眼睛裏的含義。
整個晚上,我和小魚聊,喬雲濤和鍾子風聊。半夜兩點的時候我上洗手間,發現他們房裏還有燈亮著。
我噗哧笑了,這年頭男人也有這麽多話聊。
第二天程心鵬找上了我。
把墨墨交給江小魚,我和程心鵬一起到公園裏散步。
曾經的嘻笑無常,曾經的風花雪月。經過兩年多的沉澱,覺得有點兒遠。
我們不說話,一直圍著公園走,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程心鵬停了下來,看著我半晌,然後緊緊地摟住了我。
我也摟住了他,然後淚水傾瀉下來
。
我才三十一歲,可是有差不多十五年的光陰與他同在。他就是我往事的裏程牌。
“回家吧!”他的唇熱熱的,輕輕地挨在了我耳邊。
“我的家在這兒。”我哽咽著說。
“小霞,我是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程心鵬擁著我悄悄地問,語音有些顫抖。
這還用說嗎?
如果不是,我會那麽厚臉皮的拋卻一切矜持強上他的身,要他的種。這種瘋狂隻有癡愛的人才做得出來。
“小霞,把這裏打點好,我們馬上回北京。”程心鵬做主。
回北京?我心裏疙瘩了下,突然把當年要江小魚問的那句話搬了出來:“心鵬,你願意放棄北京或者x市的一切,和我去大西北支邊嗎?”
程心鵬驚異地看著我,然後吻了我:“小霞,你怎麽了?你的心真的這樣受傷?”
他在關心我。可是我聽到這句話後,一顆心突然沉了下去。
我微微地搖了搖頭。
“我現在住在旅館。小霞,我今晚回家來住。”程心鵬把我的家說成他的家。
“不。”我拒絕,必須要好好的和鍾子風溝通。必須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讓兩個男人見麵。
“十天後回家?回北京。”程心鵬堅決地告訴我。
我不想回北京,但我確實想跟程心鵬在一起。我憂鬱了。
“心鵬,你為什麽會去交女朋友?”我沒頭沒腦地問他。
程心鵬有些尷尬,然後才說:“你躲了兩年多不見人,我還能怎麽樣。我媽快咒死我了。說我不給程家留後。”
原來如此
。
我沉默了。然後鬱鬱寡歡地告辭。
“什麽時候回北京?”程心鵬一再追問。
我隻有搖頭。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因為我最不想去的地方是北京。
晚上鍾子風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對勁。然後馬上坐到我身邊來,問:“小霞怎麽了?”
我發現他在問我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我幾乎隱約間明白,他昨晚和喬雲濤聊了一個晚上,多多少少會聊到我的初戀,我糾纏了十五年的戀人。
鍾子風會怎麽看我的感情。會怎麽選擇呢?
“子風,我真想你身邊有個美麗動人的女孩。”我試探著說。
鍾子風含笑看著我:“小霞,我身邊一直有個美麗動人的女孩,就是你。”
我歎息著搖頭,獨自回到臥室發呆。
第二天程心鵬又來了,約我上街。我一如當年,打扮了又打扮,這才出來和他一起去看海。
美麗而又壯闊的海。江小魚特別喜歡,我受了她的影響,也變得喜歡起來。
不巧遇上了市委檢查院的老同事。老同事一見我們,立即高高興興地迎了上來:“是你們兩個啊!真不賴,還是那麽恩愛。”
是嗎,我淡淡地笑了。
可是老同事沒停嘴,還在說:“心鵬真是好度量,李子平那樣對你家小霞,心鵬也不在乎,你也不在乎。”
我的臉立即有些冰寒。
程心鵬也火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一輩子就沒有一步行差踏錯麽?”
老同事這才尷尬地走開了,避我們避瘟疫般。
默默地往前走,程心鵬牽著了我:“小霞,別理他們
。”
“我沒有失身給李子平。”我輕聲說。
“小霞,我已經不在乎了。所以……”程心鵬停下來了,言下之意是不用特意解釋。
我突然覺得心裏有些蕭條。同時有些惶然:和程心鵬一連膩了十四年多,從來沒有接觸過別的男人,是不是我的眼睛已經沒有習慣移開他,所以看不到別的男人的好。
那麽,這世上有沒有比程心鵬更懂得我的男人?在這個大海麵前,我似乎錯過了其實更適合我的小溪流。
我被這想法嚇了一大跳。
我想到了鍾子風。
其實我更多的時候是把鍾子風當知己。
是的,我們是有性,但不放縱。留宿倒是家常便飯,多少個夜晚相擁而眠,可是我們不單單這樣,更多的時候我們聊天。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他的博學讓人歎服。
我白天和程心鵬出遊,晚上卻要麵對鍾子風。我知道為了孩子,為了自己,必須跟隨著程心鵬,盡管我不想回北京,如果程心鵬要回,那麽我不得不跟著他回。
我不得不承認,程心鵬依然是這世上對我影響力最大的人。
鍾子風沉默了許多,他仍然白天上班,晚上回來給我做飯。有時卻看著墨墨良久不語,手指輕輕地捏著兩個臉團兒。惹得墨墨喊痛,喊壞伯伯,可是時不時喊錯,會喊:“爸爸,你真壞。我要告訴媽媽去。”
這時候誰還能擁著鬱悶呢,我笑得一塌糊塗。這時鍾子風會轉過身來,看著我的笑容成癡。
有一次,他莫名其妙地說:“小霞,你以前是不是比現在笑得更燦爛?”
我說:“我不知道。子風,我笑的時候沒有照鏡子。”
這俏皮的語氣讓鍾子風恍神,看著我的眼睛,他會忽然用力地擁抱了我,然後輕輕吻著我。
自從在他新房裏親熱過後,他再沒有主動要過我
。
而程心鵬正式和我會麵開始,我也再沒朝那方麵想。我好象沒有了欲,對兩個男人都一樣。
我心裏突然有些驚慌,不知在慌些什麽。隻是想到我居然對程心鵬的久別重逢竟然沒有欲望,心裏就是慌亂不已。
我是不是到了女人的更年期了?
天啦,那不是快到五十歲才出現的情況麽,而我才三十一歲多點兒。
周末了,鍾子風終於休假。
他這段日子心情有些低落,我完全可以看得出來。但他麵對我時一直有著高揚的情緒,用心地教導著墨墨,也用心地做好吃的給我吃。甚至逗我笑。
“小霞,你怎麽沒把小魚給帶壞?”鍾子風會問我這些輕鬆的話題。
或者說:“美麗的女人原來是睡出來的。”
周末了,鍾子風說要帶我們母子去動物園好好玩玩。
他們兩個一直在前麵。我發揮著我懶女人的天性,一直跟在後麵走走停停。
沒想到又遇上以前檢察院的同事。這些人好像不八卦就活不下去。一見我就嚷嚷:“小霞呀,李子平都倒了,你倒活得這麽滋潤。想當初你們多親密……”
這個老同事的聲音卡在半空中,因為鍾子風這時放下了墨墨,轉身吻住了我,然後情意綿綿地看著了我。那種相知相惜絲毫不摻任何雜質,讓本來想借機諷刺我的老同事灰溜溜地走了。
老同事一走,鍾子風就放開了我。然後笑笑:“怎麽這女人這麽討厭。還是小霞好,從來不說別人的八卦。那些女人一個個穿得人模人樣,其實全是破落戶。”
“子風,你再這樣說我生氣了。”我半威脅半偷著樂。
鍾子風果然不再說了,可我聽到他微微的歎息聲。於是我皺著眉兒看他,結果隻看到他溫潤的笑容。
從動物園回家裏發現程心鵬在等門。
兩個男人互相默默地對視著,把我們母子遺棄了般
。
他們沒有說任何話,一直就用目光交流。最後鍾子風先收回了目光,彎下身來親親墨墨,然後緊緊地擁抱了小家夥一下。
他站了起來,默默地看了我好一會,說:“今天玩得很高興。”
我點頭。我確實玩得高興。
“以後我不來了。”鍾子風麵色平靜,語氣溫和,好象是思索了許久的分別詞,“我和晶晶準備結婚。”
晶晶是婦產科的護士長。她愛慕了他三年。
“祝福你。”我伸出了手。
他三十八歲多,早該有個好女孩匹配他。我在這兒耽誤了他將近兩年半的歲月。我心中有愧,就算我無數次對他交出身體,心裏都有著無比深重的愧疚。
“同樣祝福你。破鏡重圓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鍾子風淡淡笑了,“程先生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男人。小霞,你真有福氣。能得到程先生這麽深重而持久的愛。”
“謝謝!”我說,除了這話。我居然找不出第三個字來說。
我想,喬雲濤是把我的往事告訴給鍾子風了。
我心平氣和地看著鍾子風離開。他沒有回頭,連停一下都沒有。
三天後,我再一次賣房。賣了我好回北京,見我的父母兄姐,見我的公公婆婆。
七天後,我找到了買主。很奇怪,房價在我這個花園小區裏好象就是死水一潭,總是在原位晃悠。
我再一次以一百萬的價格賣了出去。
我寫了委托書,讓喬雲雪幫辦理未處理的事項。完了她直接把款項打到我銀行帳戶裏就行。
十天後,我和鍾子風帶著墨墨離開了x市。
在離開前,我特意去見了鍾子風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今生第二個交付了身子的男人。他對於我而言,永遠不是一個醫生的名義。
我發現鍾子風瘦了很多。
“你怎麽了?”我脫口問出。
“沒什麽呀!”他反而覺得我問得奇怪。
倒是旁邊的晶晶淡淡地笑了。我看到鍾子風覆住了晶晶嫩白的手。而晶晶立即臉紅了。
我淡淡地看著麵前這一幕,覺得心裏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湧動。好象暈車的感覺。
我義無反顧地回到了北京。重新準備著結婚的事宜。
程心鵬,我為之付出了十幾年光陰的男人啊,我終於又回到你的身邊了。這幾年我過得多漫長啊,尤其是一開始的時候。我想到了草原上的大胡子,想到了那把菜刀,想到了海南的那個老阿姨,想起摔碎了的三個砂鍋,想起了鍾子風的情不自禁,也想起了他大紅的新房……
原來他的新房是為了晶晶而設的。這個認知讓我心裏難受。不知道為什麽。
公公婆婆看到我都很高興,居然留著我不肯讓我走。在他們眼裏,我不是媳婦而是最疼愛的女兒。不過,我還是回了家,因為我媽也想我了,非得把我綁在家裏不可。
程心鵬神采飛揚,這讓我心裏有著欣慰。我回來是正確的。
這天程心鵬忍不住他男人的欲望了,急急地把我鎖進了房:“小霞……”他粗粗的聲音泄露了他的欲望。
我笑了。他還是要我的。
淚水流了下來。
我不知道為什麽流淚。我明明笑了呀!
程心鵬熱烈地吻住了我。我的唇,我的臉,我的眼睛都被他的口水弄得濕濕的。然後他吻向了心口處的豐滿。
他一觸到那兒,我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推開了他。
程心鵬愕然,我也愕然
。
他覺得我這時像怪物,而我也覺得。
而我默不作聲地回了家。半夜三更我把母親喊醒了。
“孩子,怎麽了?”媽看著我莊重的神情大吃一驚。
“媽,你永遠別怪我。”我說,“求您。”
“不怪。隻要小霞好好的,媽永遠都不怪。”媽把我摟到了懷中。
媽如此輕易地答應我的瘋狂行動,我不知道是不是母女連心。還是母親曆風霜的眼看出了我的執著,我的歸宿不是程心鵬。
我第二天去了機場。背後是我的母親,她默默地看著我把墨墨帶離北京。
程心鵬追到了機場,和我曾經的公公婆婆。
公婆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麽這樣做。程心鵬也不是太明白。
“我不相信。小霞,我絕對不相信,我十五年的愛情抵不上他鍾子風兩年的愛情。”程心鵬發了狂,他的眼紅紅的。
而我也不相信。
我一直以為我的身體隻習慣了程心鵬,卻不知道有一天居然會排斥程心鵬。身體會排斥,那是因為心的遠離。我的心什麽時候遠離了程心鵬?又是什麽時候靠近了鍾子風?
真是讓人捉不住的愛情。
愛情就是這麽微妙,隻是一種感覺。差那麽一點點,所有的感覺完全不同。
我發現我不再相信天荒地老的愛情。而相信愛情是一種緣分,是一種轉瞬即逝的感覺。如果不抓牢它,歲月會改變它。
世上最脆弱的東西永遠是愛情。因為它隻是心頭上的一點飄渺,不用心則失去。
三年改變了我的一生。程心鵬怨我恨我,卻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時候沒有用心的珍惜嗬護我,在我再一次回到他身邊時沒有挽留我
。我和他錯過了那段水ru交融的風花雪月。
有他的錯,也有我的錯。誰的錯多些,已經沒有必要計較。
回到x市時,我抱著墨墨飛跑著回了我的住房。
房子已經賣出,並已住人。我眼眶一熱。心裏急了起來。我好像離開這兒太久了。三年能改變十五年,那麽三個月也能改變三年。
鍾子風……
我哭了,抱著墨墨坐在樓梯間哇哇大哭。
“媽媽不哭。”墨墨被我嚇住了,小手兒拚命替我抹眼淚。
“媽媽不哭。”我趕緊地抹眼淚,“媽媽還要帶寶貝去找伯伯。不對,是爸爸。”
我拚命地告訴墨墨:“記得是叫爸爸,不是伯伯。”
小小的墨墨居然若有所思地點頭。
然後我抱著墨墨飛跑著回了紅十字會醫院。
診室沒有鍾子風,我去找晶晶。
護士笑了:“小姐,晶晶結婚了,這時正在新加坡度蜜月呢!”
結婚了?我一身立即變軟,就著牆壁軟軟地倒了下去。
“小姐你怎麽啦?”護士被我嚇了一大跳,“小姐你的臉那麽蒼白嚇人。醫生……”
“我跑得有點遠,沒力氣而已。”我虛弱地告訴她。明明不想說話,不想解釋,可我怕她把我送進搶救室。
等終於能站起時,我拉著墨墨的小手走出了醫院。
我去找了雲維庸,找了喬雲雪,我打了電話給江小魚,可是沒有一個人跟我提起鍾子風。她們全都以為,當我離開這兒的時候,就與鍾子風完全地斷絕了關係。
必須完全斷絕關係。
我帶墨墨在街頭亂晃了三天三夜
。最後我決定去海南孤獨終身。沒辦法,我的運氣似乎在三十歲以前全用光了,不如先認命吧!
離開x市之前,我去了地王。我想再看一眼鍾子風的房子。我常常在想,也許它原本是鍾子風給我準備的新房……
在那兒有我們最狂熱的結合。也許就是那次的結合讓我的身體排斥了程心鵬。
地王已經入夥一年了。住戶頗多。我帶著墨墨進去,並上了他那棟的十八樓。
冷冷清清的樓梯間。
我看著緊緊合著的門,淚水傾瀉而下。
我可以在任何事情上都馬大哈,可不該在感情上馬大哈。這會要人命的啊!
我哭,墨墨看著媽媽哭,他也扁起了小嘴兒。
我合上眼,把臉緊緊地貼在門上……
門怎麽會動?我訝然了,目光觸到那鎖才知道,這鎖並沒有把門鎖上。
這一對新人這麽大意,居然去度蜜月還忘了鎖門,小偷把家給搬空了也不知道。
我挺起腰,咬咬唇,努力深呼吸,然後牽著墨墨走了進去。
才走進客廳,我愕然地怔住了。
這不是才結婚的新房。絕對不是。
觸眼處一片淒涼。家俱什麽的全部看不出原型,鍾子風全部把它們拆了。扔在一堆,客廳裏堆得滿滿的,一堆的紅木,沒有一件完好。連要坐的凳子都沒有。
難道真的進小偷了?因為這些東西搬不動,所以隻好破壞以泄憤?
“媽媽,這裏真好玩。”墨墨高興地說,他屁顛屁顛地跑去修家俱了。
房間裏也是一片狼藉。看得出來這是毀滅性的破壞。難不成這對新婚夫妻才結婚就有了家族暴力。不對呀,鍾子風是那麽溫柔的男人。他可不會動女人一根手指頭
。
我在臥室的地板上見到了鍾子風。在一堆零亂的紅色中把他給趴了出來。
在見到他的瞬間,我淚流滿麵:“子風,是你嗎?”
麵前這個人瘦骨嶙峋,雙眼深陷,臉上還髒髒的。這哪裏是那個不太好看但絕對愛幹淨整潔的鍾子風。
我瞬間知道了晶晶的結婚對象另有其人。我誤會了。真他媽該死的好,這麽好的誤會。
也瞬間明白了鍾子風的苦心。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傍晚,他說他要結婚了。
他隻是想讓我心無旁騖地回到前夫身邊。
這個傻男人!
我一直流淚,心口脹脹的,說不出太多的話。
鍾子風看到我時眼睛漸漸光亮起來,同時發出一聲怪異的呼喚,低低地在喉間滾動著。看上去好怪的樣子。
我一點兒也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我也沒打算聽清楚,世上最熱烈的感情不是語言表達,表達得淋漓盡致的隻有肢體。
“你真髒。”我說,慢慢走近他,噙著淡淡的笑,伸出手給他,“子風,我餓了,墨墨也餓了。可是我不會做飯。”
鍾子風從一堆散亂的被單中終於坐了起來,依然有些呆呆的,慢慢地勾住我的手站起來,扯著不太好看的笑容:“小霞等等,我去做。馬上就好。”
我號啕大哭起來。
“怎麽啦!”麵前的髒男人憐惜地看著我,手足無措。
我瞧見他隱忍著自己的淚花。
唉,這個可愛的隱忍的男人——
“子風,為什麽你從來不求婚?”我抽噎著,像個委屈的少女在控訴她傻傻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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