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給點陽光就燦爛 20. 喬先生點名要你

星期一到了。

上班的時候,江小魚就在全家福買了一斤徐福記巧克力放在辦公桌上。然後開始發呆。

雲維庸九點鍾才姍姍來遲。看上去總拉著臉,於是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本來非常好看,也打了折扣。他背著公文包,手長腳長,顯得門都有些矮。

一看到那座冰山,江小魚立即含笑起立:“雲總早上好!雲總請吃糖。”

請老總吃巧克力,應該不會太讓人笑話。多少它是糖中糖,價格上就占了優勢,應該對得起尊貴的老總。

請他吃糖,隻是讓他雲總知道她結婚了就好,免除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盡管結婚對她而言,沉重如泰山,心裏就如他的臉,到了冰點。

“哦?”雲維庸果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那些糖好一會,濃眉微微地蹙起。

“喜糖。我昨天結婚了。”江小魚補充。同時微微躬身,雙手拿起巧克力,幾乎舉到他下巴。她要的就是他的重視。雲總,請注意你的秘書結婚了,不要老是情婦情婦的胡說,有失雅致。

“哦?”雲維庸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雲總,我放著,你有時間就嚐嚐。我先忙了。”這人麵無表情,連句客套話都懶得給她,她看著那抹冷有些心驚,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雲維庸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深幽的眼眸讓她根本猜不了他在想什麽。然後身形一轉,居然把巧克力提了進去。不一會兒他辦公室裏居然傳來巧克力濃烈的香味。

這三十好幾的大男人還真吃巧克力啊?江小魚聞著那香味有些愕然,忍不住就想笑,無意間讓心頭的鬱悶散開了不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一巴掌,背上居然有著微微的冷汗冒出。好象,他忘了那事——那就好。

江小魚靠著椅背出了一會兒神,淺淺地憂傷籠上了眉頭。她在這兒想七想八,心裏其實有著背水一戰的心境,為了是誰?並不是昨天和她走進結婚禮堂的男人。

突然驚醒,才發現上班時間過了好大一會兒,連忙開始做事。

先泡好一杯咖啡送到雲維庸那兒,看著他正在看股市動態。也讓江小魚想起了喬雲雪正在拋售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可恨她沒錢,想收為自己門下也隻能癡人說夢。

忽然想起那五百萬,也許多少可以做點什麽。決定了,她不能出手,可是可以找林小霞出麵。

但願林小霞還能抽出這麽點心思替她幫忙。

然後打開電腦開始看銷售數據——這是雲維庸上周交待她必須了解的動態。

數據很好,一路飆升,全家福的勢頭確實猛。佳家堪憂啊!

很明顯的事實,這裏人口是固定的,消費能力是穩定不變的,東家生意好,西家定然下降。佳家現在不知道狀況怎麽樣?

喬雲雪說的不錯,佳家的擴充太過猛烈了,人的精力總是有限,所以老門店就有點顧不上。但願喬雲雪能找到對策——她要不要直接提醒一下喬雲雪?

她和杜海岩走進結婚禮堂這件事,喬雲雪根本是恨不得拍死她,不知道她相不相信她的話啊!

“江小姐,請把三個經理找來。”雲維庸的聲音從裏麵清清楚楚地傳出來。

“是,雲總。”江小魚應上一聲,起身去找人。三個經理,收貨部,銷售部以及售後部的全到齊。

聽到江小魚報告人已到齊,雲維庸這才緩緩地從裏麵走出來,瘦削的手抓著門框,犀利的眼眸圈巡著麵前三個年輕有力的部門經理,輕輕地咳了聲,讓那聲音聽起來更加的嚴厲:“以後有什麽事無須找我,直接向江小姐報告。本分店江小姐全盤負責。不管有多重要的信息,都由江小姐反饋給我。各位聽清楚沒有?”

誰敢對老總的安排有意見?就是有意見也識相地把意見謀殺在搖籃裏。隻是三人麵麵相覷,明顯共同有著同一個疑惑,這江小姐才來不過幾天,居然取得大老板的完全信任,看來——關係非同一般!

江小魚也感覺到了,愕然看著雲維庸,非常清楚地明白一件事,就是他徹底地把她江小魚拉下了水,想是長了十張嘴來解釋她江小魚和雲維庸沒有任何關係,隻怕得到的效果剛好相反。

“雲總真是英明,下屬應當盡力。”江小魚就算再隱忍,這會兒也是咬牙出了出來。

雲維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當然,食人之祿,忠人之事。更何況我對江小姐確實非同一般。”

瞪他,江小魚不明白他到底在報那一巴掌的仇,還是真是另有所謀。

三個經理還在等她主導呢,隻得壓下心裏的無明之火,邀請三個部門經理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三人一個個跟江小魚客氣一番,然後正危而坐,嚴肅地向江小魚報告著上周商場的經營。雲維庸在旁隻聽了個開頭,已負著雙手離開。

江小魚看著雲維庸的背影,心裏微微地歎了口氣。隻得默念:天將降大事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她來這兒本來就打算受苦,然後吃得苦中苦,才得人上人。那麽,一切都來得更猛烈些吧!雲維庸,我等著接你的招。

等三人報告分析完畢離開後,江小魚發現已經快十一點了。這些事她前所未有地沒接觸過,這會兒明明手腳都閑著,連杯水都沒當,竟覺得全身乏力,骨節疼痛,雙目艱澀。

果然勞心比勞力辛苦多了,虧得喬雲濤還要分管重要部門和宏觀經濟部分,比如財政,統計,公安,市政建設等,甚至分管工業、內貿、交通、公安、司法、信訪、安全生產、政府法製工作。他怎麽從來沒跟她說過他分身乏術。

心裏驀地沉甸甸的了。喬雲濤,喬雲濤啊!

他恨她是對的。好不容易兩人互相信任,互相倚靠,親如夫妻,就毀在她一念之差上。後悔麽,她現在還沒覺出來。

但心裏空空落落,怎麽這麽難受。

杜海岩!可憐的男人!

他是把昨天當成他倆的洞房花燭夜來度過了。居然想著奇妙地度過那個他盼望已久的晚上,想著買個帳篷過夜。穩妥如江小魚當然不會同意這個主意:“海岩,你現在——弱不禁風。”

江小魚淡淡地笑,不想刺激他,但更不能讓一個病人任性。昨天還躺在**不能動,今天好不容易意氣風發了,萬萬不能被秋天的海風給吹倒。

要知道九月的晚間,海風又大又冷。

要知道他隨便一個感冒,可能引發重症。到時不說杜海燕借機嘲諷,病人的健康才讓人心焦。

“以前年年在海艦上巡邏的時候,常常想著今生能帶著小魚,我今生的愛人來到海上,整晚地看著海潮起伏。”杜海岩語氣有著微微的懇求。可能情緒有點激動,不懂浪漫的人居然說得有幾分詩意,讓江小魚忍不下心來拒絕。

“兩個小時。”她語氣堅決,不容他反駁。

“那麽,就兩個小時吧!”杜海岩輕輕地抬起手,刮了下她小小的挺直的鼻梁。然後凝神看著她白皙的臉龐,漆黑靈動的眼眸,眼睛定著了,連身子都凝固了。

“我去租帳篷。”江小魚在他的手摸上她的臉之前站了起來。

“小魚——”杜海岩惆悵的聲音有著不甘的凋零。她應該知道,他對她的渴望是她的全部,而不僅僅是一樁婚禮。

“海岩,等領了結婚證再——”深深地吸了口氣,江小魚才能平靜地說下去,“海岩,你需要靜養,就算靜養幾個月都很必要。我的願望是你能活得久一點。真的。”

然後淡淡地笑,保持平靜地望著清瘦的男人。掩飾了自己心中的掙紮。她這才知道,其實要改變主意嫁給一個人真的很快很容易,可要讓自己的身體接受第二個男人,無論如何那是如同跨越南極般的困難。

這是女人與男人的根本區別。

女人的身體向來比心更執著而誠實。那是讓女人通向情感之路的最佳捷徑。江小魚隱隱知道,如果喬雲濤沒有那麽熱烈地帶她在欲海裏浮沉,相信她的心裏如今不會這麽痛。

“小魚——”輕輕地婉惜聲還是輕歎聲從杜海岩那兒傳來。

果然租來帳篷,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裝好,兩人躺在裏麵先是靜默,然後才斷斷續續地找著話說。能說什麽呢?說著說著必然又會說到心痛之處。

杜海岩依然心有不甘,試圖改變兩人的狀態:“小魚,上帝都知道我們會不離不棄,為什麽不讓我完全擁有你?”

“還早。”江小魚回答,“海岩,我們還算不得是真正的夫妻。這樣不好!”

“可是,你願意無名無份地跟著喬雲濤。小魚,你和喬雲濤同居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不好。”杜海岩顯然沉不住氣了。

江小魚愕然,猛地坐了起來,看著杜海岩的清瘦的麵容半天發不出一聲來。他對喬雲濤自小有意見,她上次知道了。沒想到杜海岩還計較這件事。

這男人吃醋了,一旦有了堂皇的身份更是打翻了醋瓶,吃得根本就不顧她的感受了啊!

用力地閉了下眼睛,才又睜眼看他。為他的憔悴而憂傷,又為他的執著而傷腦筋。眼睛無意看到他下麵,果然那裏膨脹著男性的**,褲子被撐了起來。

當機立斷,江小魚把帳篷打開了一個洞,讓外麵的風吹入,讓兩人冷靜下來。

然而杜海岩不許,摟著她稍稍直立的腰,把人圈入懷中,然後拚命地親吻著她的臉,眼睛,唇,頸部,一直下移。一雙手也開始去拉她的裙子。

江小魚是用了吃奶的力氣才把杜海岩掀到一邊,跑到了帳篷外麵。虧得他重病乏力,要不然,她此刻隻有被他……

然後兩人相視無語。江小魚在想,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二次,下次他要時怎麽辦?

最後是濤濤的一個電話把江小魚帶離了海邊。

在離開海邊之前,江小魚把杜海岩送回了酒樓。杜海岩沒有再逾矩的動作,隻是緊緊地摟著她,總是不肯放手……

怎麽好像地震了?江小魚的神思還在昨天,可辦公桌竟搖晃起來。

天啦,這地方還地震嗎?這地方地震不是會引起海嘯嗎?濤濤那兒近海,不會有事吧?江小魚騰地站起,轉身就朝外跑。卻被一個人用身體堵在半圓形辦公桌間。

“你想幹什麽?”是雲維庸的聲音。

他的手正在叩著桌子,原來不是地震,是他的“傑作”。

原來她這一發呆竟過去了一個小時。

“下班吃飯。”她趕緊見機行事。雖然確實是被老板抓著了開小差,可也不能老實承認。

“我們的交易呢?”雲維庸冷冷地**地提起。

原來他找她是因為這個。真難得,他居然記得,那太好了。

“雲總,我記得,你還並沒有教我什麽?”江小魚淺淺一笑,無動於衷地表示她不是特別在意那樁交易。

“和三個經理交談處理事情,基本上就能把商場自來貨到售後處理全盤掌握,這就是我教你的。”雲維庸冷冷地看著她。

的確是,不過這不是她想要的。而且她還可以賴帳。

既然要從商,首先把自己的道德觀,老實的為人處事通通收起再說。

“雲總,你弄錯了。我想要的商業上的敏感,眼光,機遇,以及走捷徑。雲總,我最近非常需要錢,所以我希望雲總教我一些技巧性的問題,而不是簡單的百貨商場的操作。”江小魚微微一笑,“雲總孤身一人在外,窮孩子出身,如果沒有這些非常人的能力與技巧,我相信雲總這麽多年就是日以繼夜的工作,也就隻能開個半大不小的商場了此餘生。可是雲總的身家如今堪稱天價,難道雲總認為,我可以替雲總背情人這個黑鍋,卻沒有機會贏得雲總一番白金教導?”

人果然是逼出來的,如果不是逼到這個位置上,江小魚想,就是再修煉十年,她也說不出這番鏗鏘有力而有理的話來。

雲維庸冷冷地看著她,半晌沒鬆動他的一點冰山麵孔。隻是最後淡淡地問:“你怎麽負責我的生活?用你的身體,還是什麽?”

“雲總,女人不隻有身體。”江小魚咬牙了,“雲總,女人並不是隻有身體才能解決問題。據我所知,那天在總工會時見到的喬雲雪喬大小姐,聰明果斷,並不輸於雲總。雲總,請你尊重女性。恕我直言,如果男人隻看到了女人的身體,不看女人的心,勢必不會得到女人傾心的愛情。”

這話她是有點誇張了,事實上是,女人真會因為身體的付出而動感情。不管對方是如何差勁,心底都會留有一個角落給他。

江不魚沒看見,雲維庸在聽到這番話時有著微微的鬆動。短短的沉默之後,他竟說:“江小姐,恕我直言,你看上去隻是個文人,要從商,缺慧根。”

她也知道她在商業上缺慧根。不過,她鎮定地回了他:“事在人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我沒有做過,怎麽知道我不行。雲總,你當年難道就知道自己是天生的商業行家嗎?”

他當年……江小魚的話雲維庸微微地走神。他當年是從刀山火海中走出來的。

“好!”雲維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如果真想學,我教。事先說明,我是商人,有所付出必有所得到。如果你的交易不合算,我會要求追加別的什麽。”

“成交。”江小魚堅定地回答他,“雲總,你得到的到時是你健康的體魄。相信我,這世上商業有價,好身體無價。”

交易達成,雲維庸立即帶她進他辦公室,從國際經濟形勢談起,從華爾街談起,從他用一百萬人民幣賺來一千萬美金談起。聲音雖然沒有溫度,可確實是個好老師,巨細無遺,江小魚就算從來沒有接觸過股份,金融,操盤,一樣能聽懂個**不離十。

人,確實需要好老師領導。花費萬金擇校擇師必不可少。

這一談,兩個小時過去。直到江小魚肚子餓得發出脆亮的一聲響,兩人才停止。

而江小魚是徹底心驚,這人如果真要吞了喬雲雪放出的那一部分股,要易主佳家是多麽容易的事。如果喬雲雪再不收手放股份到市場,到時兩姐弟就是合股,也難以與全家福爭奪。

“現在,輪到我的交易了。”雲維庸淡淡地說。

淡淡一笑,江小魚起身:“謝謝雲總。不過——雲總,我需要廚房。”

這是小事,不一會就把隔壁那個辦公室挪了出來。當本來招待用的茶幾上擺滿了飯菜的時候,江小魚笑:“雲總,我會的還真不多,但願雲總不挑,幫我把菜吃完。雲總,我相信,你這樣吃上三個月,保準要重上三十斤。”

心裏還是有些慌。嘿嘿,其實這事,他請一個廚師就夠。他們的交易好像她確實更合算些。

不過江小魚發現,雲維庸真的很捧場,如她所說,幫她把菜吃完。他果然全吃完了。

江小魚最後看著那茶幾有點傻,那個——這一茶幾怎麽說也是個小小的滿漢全席吧!傻傻地抬頭看著雲維庸,她一時找不到什麽話說。

結果人家老總起來打著飽嗝說:“江小姐,雖然這交易我虧了點,但也將就吧!以後我的一日三餐就由你打理。還有,隻須給我準備和這一樣的菜——湘菜。”

心裏竊喜。她好象還真撿到便宜了。臉上頓時就陽光燦爛起來。

雲維庸本要進去,結果看到她文雅悄然的笑容,微微怔了下。不過也就那麽一下下而已,仍然麵無表情地進去了。

江小魚返回辦公桌坐下,轉動著辦公椅,細細咀嚼著雲維庸剛剛說了兩個小時的話。那不是普通的話,那是精髓。哈佛學院未必聽得到這種理論與實際結合得如此緊密的經濟學,金融學,財經學。

想必雲維庸的生平確實經過奇特的經曆,要不然不會有這麽獨特而切實的見解。

忽然間覺得,如果佳家和全家福不是對手,他和喬雲雪不是對手,兩人旗鼓得當,聯手百貨,可以把什麽外國那些大商場都可以趕回他們的老家去。

中國人的錢就由中國人賺,多爽。可惜,兩方偏偏是對手!如果她抱著動員兩人聯手的心態去勸勸,兩人會不會大笑兩聲,掉頭而走。

但真的可行。她就是文人思想,覺得可行。

正想著,來了電話。是汪雪琴!這小妞兒昨天那一個手勢讓她完全不解,不知她現在找她何事?

江小魚接著了汪雪琴的電話。然後微微笑了:“雖然奇怪。但我接受。汪小姐,你要幫我忙的話,不如借你那五億資金給我用用。”

汪雪琴居然感謝她嫁給杜海岩,而且承諾任何事都可以幫助她。這真是天崩地裂的事啊!她瘋了不成?她胡說八道,她也胡亂應付好了。相信一切都會過去。

汪雪琴啊!

江小魚越想越不得要領,不禁搖頭苦笑。

她麵對的到底都是些什麽人?不是精得要死就是瘋子,不是情癡就是花心蘿卜——對了,花心大蘿卜尹飛揚好像都不露麵了。這花花公子家大業大,居然還有的是時間玩女人,不得不說也是一大奇人。

這時聽到雲維庸裏麵的電話響了。雲維庸接了,卻沒有說任何話又掛掉。然後拿了椅背上的西裝走了出來:“江小姐,陪我走一趟。”

“去哪裏。”江小魚訝然地問。上班時間她跟去幹嘛。

“就在百貨區。喬副市長和工商局長李子平先生過全家福來視察。喬先生點名要你這個秘書和本人一起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