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回門

實際上,大家都明白,霍侯夫人不管指使多少人出去尋摸,當天再置辦一副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那豬貨是祭祀用品,誰家什麽時候要,都是有日子的,酒樓也不可能沒人要還做好了晾巴著,必須預訂才行。除非死了的又不死了,婚了的又毀婚了,才可能有人家訂而不用的。

而象廚娘張媽媽說的誰家沒事兒拿來上菜,或許有,咱沒見過。

明玫覺得她可以怒一怒,真的,這已經很可以讓人出離憤怒了。何況明璋已經到了,她可以去找明璋來撐腰,讓明璋來把霍辰燁踹巴兩腳解解氣。——這才是大鬧一場的大好時機呀,隻是也不知道明璋那娃有沒有這膽量。

還有霍辰燁這貨,萬一他真惱了再反踹回去,明璋那文弱書生,身體的傷可以恢複,別再把心靈給傷狠了就糟了。

默默尋思一回,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其實並不生氣,從霍辰靈挑釁罵人到頭禮被毀。也許在她心裏,霍家的內宅亂相下限應該更低才對,真的,這還不達標。

秦氏悄眼覷著明玫。

見她一直不語不怒的樣子,心裏也生出幾份佩服來。少了三牲,不敬祖宗,賀家會很不諒解吧。這樣竟然都不急?

霍辰燁顧不得跟一幹人羅索,帶著明玫往外走,他得盡快去想想辦法。

剛抬步往外走,霍辰靈從後麵撲了上來,她緊緊抱著霍辰燁的腰,哭道:“哥哥你別走,你別跟著這個女人走。你跟靈兒說清楚,你剛才亂說的對不對?哥哥你快說你是亂說的。你又準備不理靈兒是不是?你怎麽可以狠心不理靈兒?我是妹妹啊,我是靈兒啊,靈兒怎麽能不叫你哥哥。哥哥,我給你道歉,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不理靈兒好不好......”

明玫目瞪口呆。這妞在演奶奶的劇麽?

她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那邊霍辰爍忙過來拉住霍辰靈的胳膊,嗬斥道:“不要鬧了,家裏來了客人呢,到時候大姑娘哭鬧不休被傳出去,當心人笑話。”

事牽大伯,秦氏不好走近拉扯,隻跟在自己男人身後跟著勸說。

霍侯夫人哀聲說道:“靈兒好好跟你哥道歉......燁哥兒原諒你妹妹吧......這是造了什麽孽呀......”

熱熱鬧鬧的一家子。

霍辰燁畢竟是習武之人,霍辰靈撲過來的時候,他其實躲得開。但他遲疑了一下沒躲。有些事,他自己實在說不出口,明玫那麽聰明,看見一回,她稍一琢磨就能明白。

所以他隻是僵著身子,然後就有些尷尬地看向明玫。

明玫正看著那把臉貼在霍辰燁背上哭涕的霍辰靈,她是真的哭得很傷心。並且看這一家子的反應,竟然習以為常的樣子。

她就挑了挑眉梢,撇了撇嘴角,眼裏一抹揶揄一閃而過。

十三歲的女孩兒,這樣緊緊巴著自家哥哥,那胸襲的姿態完全沒問題麽?和哥哥這樣親密,那少女情懷該安放在哪裏呢?

霍辰爍也是習武之人,霍辰靈一個弱女子到底拗不過他,三兩下被霍辰爍扒拉開,拉到一邊去了,一邊對霍辰燁道:“哥你快去忙吧,不用慣著她。”

霍辰燁便拉著明玫繼續出門,看也沒看霍辰靈一眼。

明玫卻拉著霍辰燁去看了看那烤豬,伸手按了按,見隻表麵一層黑了,裏麵還是軟軟乎乎的呢。便吩咐人把那黑豬送到怡心苑去,她說:“再準備隻怕來不及了,世子爺手上功夫好,拿刀把皮削一削沒準還可以用呢。”

眾人聽得都呆了一呆,連霍辰靈都停了一瞬哭。

兩人轉身出門,霍辰燁就急著問明玫:“你真覺得這樣行?你有什麽法子了吧?”

明玫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霍辰燁,然後用手指點著腦門兒,一臉回想什麽的模樣:“我覺得我肯定見過烤得金燦燦油光光的正宗烤豬,真的,怎麽感覺好熟悉的樣子?我最近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

霍辰燁心頭一動,馬上想起來了。昨天拜祖先,霍家祠堂裏可不就新擺了烤豬麽。這丫頭,竟然在打這主意?

他尋思著看了明玫一眼,然後就笑了,手指頭點著明玫的腦袋好幾下:“你心裏還有個忌諱沒有,祖宗的東西都敢動念頭?”

明玫“呃”了一聲,一副“發生什麽事了?我什麽都沒說”的呆樣子。

然後,霍辰燁就去忙去了。

明玫也在他身後笑,難道你又是個會把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當真的主兒麽?是誰在佛祖座下呼呼大睡過呢。

等外麵車馬備好,其他禮物抬出門去,霍辰燁這邊也已經把偷偷調換回來的烤豬親手用油紙包了一層又一層,然後外麵再用紅布裹嚴實包紮緊了,成兩隻紅豬,專門交待了人抬出門去。又稍稍梳洗整理了一番,派人往盛昌堂送個信兒,這就準備上路了。

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明璋那小子,竟然也有幾份尿性。

他帶著鵝蛋,油蜜,茶餅,果物等禮物來,等盛昌堂裏散了場,女眷退下,他就被帶過去見禮。

誰知才坐下上了茶,明璋就忽然問霍侯夫人道:“聽聞妹夫新婚當夜就往下流女人處跑了一回?霍侯夫人持家教子,對此可有說法?”

霍侯夫人一愣,沒想到明璋會忽然質問起她來。

通常這種事兒,就算娘家對女婿不爽,也是以勸慰自己女兒為主的。就算要問責,也是直接質問女婿本人的。並且大家同在京城,有心撐腰的娘家隻怕馬上就不依了,何至憋了這麽幾天才發作。

至於霍侯夫人這當婆婆的,媳婦進了門,就是她家人了,婆婆怎麽說怎麽對的,哪有跟她講理的地兒?

就算婆婆太過分了,比如後果嚴重到讓人家女兒要生要死的,娘家也得是家長出麵,大家紛說一番的。——真到了互相指責的地步,就是要往掰了鬧的了。見誰娘家大事小非的就鬧一場子?得罪了婆婆,回頭被虐的還是自己家女兒不是。

霍侯夫人心裏十分不爽,也暗暗鄙視賀家果然草莽,行事完全沒個章法,口中就道:“親家舅爺隻怕聽差了,我家燁哥兒不過是出門送客而已。”

明璋聽了卻更生氣了,就道:“霍侯夫人拿這樣的話搪塞不覺可笑麽?那滿室的賓客誰沒看到聽到?如今正傳得滿城風雨呢。”

霍侯夫人也惱了,道:“親家舅爺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責怪起長輩來了?外間傳言如果能信,令妹的聲譽可不比我兒好到哪兒去吧?男兒家出趟門回來晚了,就引得媳婦潑怒,這是哪家的規矩?如今連舅爺也來說道?賀家才當真是好家教呢。”

明璋一下子站了起來,道:“我妹妹好得很,外間傳言皆是空穴來風無憑無據,哪象你霍家,新婚當晚妹夫出門是許多人親見親聞的。霍侯夫人這意思,是要縱容到底了?”

霍侯夫人見明璋這樣子,差點氣愣了。這是要真鬧起來還是咋的,登鼻子上臉呢。想想自己一個長輩,和人家一個晚輩理論,倒底掉了身價,一下子恨不得來的是賀家主母才好,她可以和她理論到大門外去。

她麵露嘲諷,冷笑道:“親家舅爺對霍家這麽不滿,是要把自己妹子領家去不讓回來了不成?”

霍辰燁聽了,也冷笑道:“霍家肯拿和離書來,說道清楚,我賀家自然會接回好生養著,不讓妹妹受人作賤。”說著抬腳就要走人,卻又頓住,伸手把旁邊茶碗往地上一拂,這才甩袖出去了。

霍侯夫人氣個仰倒,連聲叫道:“去怡心苑,叫大少爺過來,叫大少奶奶過來。”便有丫頭答應著去了。

明璋氣衝衝出門,跟了來時領路的小廝,自去霍家大門外自家馬車邊等妹妹出來。聽說,出門時還對著霍家大門踹了三腳。

明玫聽說,笑得不行。尋思著莫非是賀正宏有交待,讓他來混鬧一場的不成?

霍辰燁見了,就哧道:“這麽得意?沒想到三舅兄還有些血性,早知道我就站他身邊,讓他跺我三腳好了。”

明玫笑道:“你可記著這話,等下出門就站三哥身邊兒去。”

一路悄聲說笑著到了盛昌堂。正堂裏保持著一地碎瓷的現場,正等著他們前來觀摩。

明玫老實地表示,都是媳婦兒不好,等回門兒回來,再來受罰。

霍辰燁表示,賀家的事兒母親不用放在心上,大舅兄對母親無禮,我會去向賀家老爺理論的。

出得門來,明玫坐馬車,霍辰燁和明璋騎馬。明璋見明玫上了馬車,也不招呼霍辰燁,就自己先行騎到了馬上,勒馬立在馬車前默然不語。

霍辰燁上馬,故意把馬頭拉近了明璋,明璋將頭扭到一邊不理會他,象個鬧別扭的小孩子一樣。霍辰燁就聳聳肩回頭看了明玫一眼,意思是說你看,他不踹我。

明玫在馬車裏看了,不由就笑起來。

。。

這注定是個熱鬧的回門禮。

大姐夫就住在賀家等待此盛會,二姐明璐夫婦和六姐明瓊夫婦也都先到了,難得的是承福郡王爺竟然也帶著明瑾來了。據說是這次五皇子黨事後清查,承福郡王這馬仔能被輕輕放過,完全是賀正宏的功勞。於是這位久不上賀家的郡王爺,多少有點兒明白這位嶽家雖然不大待見自己,但該抱一下還是要抱一下的。最近便連番放低身架當起了合格女婿。

明玫他們到得有點兒晚,賀正宏似乎不大高興,從一見麵就繃著個臉。

與各人互相見了禮,便去拜了祖宗,然後折回來明玫和霍辰燁兩人上前給賀正宏夫婦跪了磕頭,簡單幾句問答,便男女賓分開開了席。

其實離正式開吃還早,隻是男人們要開始喝酒,所以先上了酒菜。女眷們免了這一項,便先湊一起喝茶哈啦。

明璐依然瘦得皮下青筋明顯,但精神也明顯開朗了很多。她坐在明玫身邊,細細問了霍辰燁對她好不好,有幾個通房丫頭和姨娘什麽的。果然霍辰燁新婚夜往外跑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

明玫就說府裏沒聽說有姨娘,外麵的就不知道了。

明璐就歎著氣,然後又勸慰道:“在外麵也好,省得到跟前日日刺眼。妹妹要把持住,千萬不要讓那樣的人進了門。”

明玫就笑起來,道:“我沒有經驗,以後有把持不住的,就找姐姐出主意。”

明璐點頭,道:“你放心,到時候姐姐一定替你想辦法。我就不信,那些外麵不安分的女人就該比咱們正經人家的女兒厲害,個個都能成精了不成。”

那一副恨恨的樣子,似乎現在就想把那些不安分的揪出來暴打一頓的架式。

明玫就笑起來。

然後明璐就講起司水這幾天的生活。說她把人領回去,焦恩讚那老男人就麵露喜色,誇她賢淑,說原本是不準備再納妾的,看在這是明璐給她納的第一個妾上,就勉為其難收下了,然後這幾天都很給麵子的歇在司水屋裏。

“以後要叫水姨娘了。”明璐道,麵上含笑,眸中卻情緒難辯。

努力了那麽久,被傷了那麽久,這姐姐還是看不開放不下。明玫不懂那種喜歡到非卿不可的感情,至少她從來都沒遇到過,覺得自己沒資格置評。想了下隻道:“姐姐少思量些,調養好身體才是正經。我讓賈太醫再給你多配備幾劑藥吧?”

明璐聽了,就歎口氣道:“妹妹別再管我了,妹妹如今新嫁,出入府或差人辦事隻怕也不方便。再說那些藥那麽貴,花了妹妹多少錢啊。以前你說你在府裏當家,多少能淘騰些銀子。現在嫁了,婆婆年輕,且當不上家兒呢,我怎好再花費妹妹的。我現在的收益,緊些手也該夠了。”

她雖不知道那些藥花費具體多少,可賈太醫那樣的人,對他們堂堂賀指揮史府的小姐都說了個“貴”字,可見不是玩的。

明玫就笑道:“賀家的聘禮多,都算我嫁妝裏了。你妹夫自己也有些私房,不需要花用我的,妹妹手頭寬裕得很,姐姐隻管安心。”

明璐點頭道:“......可叫我怎麽還。”

明玫打趣她:“等以後有了外甥,你可給我記住,讓他好好孝順我。”

倒讓明璐生出些嬌羞模樣來。

真正嬌羞的是不遠處的六姐明瓊,和三嫂子坐在一處不停說著話,相談甚歡的樣子。成了親沒多少日子,人竟活絡了不少,也知道應酬著笑語宴宴了呢。

四姐明瑾依然瘦得脫了相,但好在這次她也抹脂塗粉,妝容十分精致,穿戴也很華貴富麗,頭上插得滿頭珠翠,胸前碩大的金項圈,上麵碧玉墜子看著十分水潤。她一個人坐在一邊默不出聲,倒很有些端嚴的氣派,讓明玫莫名就想到那規矩嚴謹的司嬤嬤。也不知道明瑾是不是也得過司嬤嬤教調。

想著她忽然就心頭一動,若是如此,是否說明承福郡王會考慮提提明瑾的位份,或者直接奏請明瑾繼了正妃之位呢?

如果賀正宏大力主張並作些安排,也不是沒有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