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霍辰燁講了半天,沒見明玫有反應。。抬頭一看,明玫正勻均地打著小呼兒,睡得酣然呢。

心裏那個氣呀,撲上去一口咬在明玫鼻子上。明玫睡中不堪騷擾,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霍辰燁捉住那小手,啃了一會兒手骨頭。仔細打量,真睡著了。小鼻子一翕一張的,看上去心平氣和,神態安詳。

霍辰燁默默摟了一會兒,然後自己又釋然了。明玫這樣,看來並沒有多少氣恨的樣子呀。這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也沒有那麽介意和反對,自己再努力一下,好好解釋,很快就能說服她了吧?

霍辰燁想著,無聲地笑了,覺得自己老婆真好,雖然有時嘴上耍耍狠,可從來就硬不起心腸,更別說起歹毒心思了。他一定再接再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老婆總會接受的。

霍辰燁信心滿滿,摟緊了自家老婆,然後心滿意足地也睡著了

他連日路上顛簸,也著實有點乏,這一覺睡得深沉,再醒過來已經到了申末時分,身邊空空的。

霍辰燁心裏有點兒吃驚,他睡覺向來警醒,戰場上幾日夜不合眼之後,也是稍有動靜就醒的,沒想到現在竟睡得明玫那個笨笨的身子爬起來自己都不知道。

見他起床,夏雨和夏雪忙過來服侍著洗漱,夏雨道:“見世子爺睡得熟,奶奶吩咐不讓打擾,說讓世子爺睡到自然醒。兩府裏來人,奶奶已經吃過飯,先往盛昌堂去了。”

霍辰燁聽了,心裏一下放鬆起來。原來明玫不叫他不是鬧脾氣,是心疼他讓他多睡會兒。

他回來了,東府西府裏都有人過來相見。尤其是有公職在身的爺們兒,都趁著下衙後這會兒功夫呢。

霍辰燁心裏美美的,一個人吃著飯還帶著笑,然後去了盛昌堂。

親人相見,少不得一番契闊。尤其是幾個兄弟,說起來沒個完,男人們對戰場上的事有天生的深厚興趣,聊起來和女人八卦差不多,可以具體到某次對砍時用的招式,刀從哪邊殺過來,槍往哪兒刺過去之類的。

聽的人都很興奮,霍辰燁想著明玫的說服工作指時可待,心情大好,講著講著也興趣盎然起來。

霍辰爍卻很惆悵:“不能上陣廝殺,我這麽久的功夫算是白練了。”

霍辰燁道:“一技傍身怎麽會是白練。總有機會帶你去西北,到時候不管是殺敵還是剿匪,都有的是機會立功。”

霍辰爍知道兄長是安慰自己,道:“怎麽可能一樣。這麽大的戰事,可遇不可求呢。”多好的立功機會,就這樣白白錯過了。

旁邊霍辰煥胳膊搭在霍辰燁肩上,對霍辰爍道:“那些韃子,餓極了就不顧死活,哪裏會這麽一敗便真的退避不來。”

見霍辰燁點著頭附和他,便越發拿了韃子往年無良擾邊的行事出來,頭頭是道分析起來超級異能器。

霍辰爍聽著聽著又激憤起來:“你說咱們殺得正起勁兒,好好的同意他們什麽議和。哥你怎麽當時不一鼓作氣把韃子全滅了算了呢?這給了韃子喘息的機會,將來肯定後患無窮。”

這一仗,開始得突然,結束得意外,正該乘勝追擊的時候,戛然而止了,有人覺得奇怪很正常。尤其是年輕的憤青們,議論紛紛,對朝廷頗有微詞。

這次議和,朝廷就抗著巨大的壓力。

但朝廷的事,霍辰燁自然不好多說,隻對弟弟道:“聖上說打,我自然領兵衝鋒,聖上說停,我自然回師不戰。天子的決議,身為臣子自該遵命行事。”

旁邊霍辰煥連連點頭附和,他混官場的,對霍辰爍這種言論很有些“小毛孩兒就是愛激動”的過來人心態,自覺看問題更高瞻遠矚,便把聲音壓得更低,用隻有霍辰燁能聽到的聲音問道:“這麽急著把你撤回來,會不會上麵擔心你功勞過高……”

霍辰燁心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滅點子來犯敵軍就怕功高震主的話,那哪還有將軍敢帶兵打仗啊。

他端正了臉色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為臣子怎可妄測聖意?大哥快別說了。”

霍辰煥見霍辰燁很快接口,臉上毫無初聞此事的異色,知道這事弟弟是早過了心了。反正自己提醒過了,燁哥兒又用起了官腔,他便迅速轉了話題,親熱地道:“不議國事不議國事,是大哥沒帶好頭兒。燁哥兒,明天去東順閣喝酒,大哥給你洗塵,咱們兄弟好好聊聊。我說燁哥兒,大哥我最遠才出去京城二百裏啊,你得好好給哥說說外麵的趣事兒。”

有兄弟就嚷嚷著不能漏了他,煥大哥大手一揮:“同去同去,兄弟們有一個算一個。”於是一幫兄弟又樂嗬開了。

男人們聚堆兒大聲地聊著,女眷們做旁邊做看客聽客,隻偶爾低聲地交談幾句,後來見男人們說起了車轆轤話,便自己的話題也越聊越多。少了霍侯夫人坐鎮,大家看起來都相當活躍。

霍侯爺恢複得雖慢,但總算是有進展。從慢慢能坐到能下地,從兩邊人攙著踢正步,到能獨自太空漫步,現在已經能做勢小跑了,隻是偶爾還會模仿小兒蹣跚學步時的樣子,張著翅膀往前猛躥。

但霍侯爺很堅持地不讓身邊跟著的人攙扶,每天都進行小跑練習。

不過他仍然十分喜歡明玫讓人給他打造的那輛輪椅,總是放在床邊,誰來探病都瞻仰一下。如今這般坐著閑聊,他也坐在那張輪椅裏。

一幫人聊得有些嗨,散場時廊下的燈籠早就點起了。

明玫在丫頭的左右攙扶下慢慢往前走,霍辰燁跟在旁邊亦步亦趨,一行人慢得螞蟻爬似的。

就這樣司茶還直嘮叨,“小姐慢點兒,小姐慢點兒。哎呀,我說用軟轎吧,小姐偏不聽,這腳都腫了……”

霍辰燁一聽,心裏緊張得什麽似的。暗責自己這麽回府這麽長時間了,隻顧著和明玫說黃鶯的事兒了,竟沒想到明玫身體也有不適。

又怪明玫:“腳腫怎麽不告訴我?”

明玫切了一聲,道:“哪敢勞世子爺大架。”

霍辰燁見明玫又是這個調調,也不跟她多說,隻叫身邊跟著的人去請金醫士過來。

明玫道:“腳隻是稍微有點兒腫,沒有什麽大問題。孕婦都這樣兒,又沒有其它不適感覺,不用麻煩金醫士了。”

霍辰燁不懂孕婦的身體狀況,隻緊張道:“好好的怎麽會腫,腫卻沒感覺,更說明有問題洪荒元符錄全文閱讀。”

說著話打眼一看,肚子上那麽大一球呢,背不得扛不得,隻有抱了。他彎下腰來,一手抄膝窩一手攬腋窩,稍一用力就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羞還是其次,主要是怕,明玫看這到怡心苑的路還遠著呢,這一路走回去,天又黑,萬一把她摔瓜一樣扔出去,可就真得爛了。

照這樣還沒生呢,早晚得把包子給嚇出來。

她緊緊摟著霍辰燁脖子不鬆手,一連迭聲地叫著:“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小心摔了。”她自己走,還有司茶她們左右扶著,並不會三個人一起跌倒,可霍辰燁一個大男人,丫頭們又不好拉著拽著他,這天又黑,萬一一個看不清……

霍辰燁道:“安生此,省點力氣,我連你都抱不動?”

“主要是怕累著您老人家。要不叫軟轎來吧。”

“叫什麽軟轎,我做你的軟轎。”霍辰燁道。語氣雖然還是帶著點兒不耐煩的意思,可是,那緊緊攬著她的胳膊,那一步一步力爭踩實了的腳步,那緊貼著的溫熱的胸膛,都讓明玫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她默默靠在他身前,閉了嘴不再出聲。

回了怡心苑,霍辰燁把明玫放在軟榻上,就蹲下,身子脫了鞋子看她的腳。

還以為是懷孕長胖了點點呢,原來是浮腫。霍辰燁把那雙小腳放在手裏揉了一會兒,也不敢用力,怕按錯了穴道什麽的對身體不好。

明玫看他不停地捏捏這兒按按哪兒問她痛不痛麻不麻,一臉認真的溫柔樣子,心裏不是不感動的。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認真地對霍辰燁道:“那個黃鶯,我既嫉妒你對她的好,也不喜她的行事,更有點怕了她的功夫。這樣,你還要留下她嗎?”

霍辰燁抬起頭來,他見明玫認真地看著他,等著他回答,心中不由澀澀。知道她想要的答案,可是,那個人該怎麽辦。

看看她的肚子,她浮腫的腿,他艱難地道:“小七,她剛入府,犯了你的規矩,惹你不開心,讓她給你磕頭賠罪好不好。”

明玫從不讓人跪,不管是見麵行禮還是犯錯賠罪,更別說磕頭了。他明明知道,卻這般說話。

也就是說,還是要留下黃鶯。

明玫那點兒溫情綺念慢慢消失無蹤。她瞥過眼神看著夜風中輕輕搖曳的窗簾,半晌沒有說話。

霍辰燁見明玫不看他,心裏更是難受,他不知道說什麽好,於是又講起了黃鶯。

多知道一些,她那麽心軟,或許就會感動吧。

其實後麵的事情明玫完全沒了興趣知道,連八卦的心思都沒有了。左不過兩個人感情升溫,一個得了澆灌越發嬌美了,一個得了美妾越發寵愛了。很好的良情循環。

扇兒就講過一遍,重點在黃鶯的美和她的得寵上。

表嫂程氏也說過一回,重點在黃鶯左不過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和這個女人於男人的助力上。

霍辰燁講時,重點在黃鶯的有情有義上。多少年了,把他的吃喝拉撒,大事小非,照顧得周周到到。有險情危情衝在前,毫不顧惜自身安危。

有一次被一刺客製住了,想拿她威脅霍辰燁來著。結果黃鶯義正嚴辭讓他別管她,自己就往那劍身上撞,倒把刺客嚇退了兩步。

這次與北辰戰中,黃鶯還替他挨了一刀,在左肩上多寶佳人。

“小七,你不知道,她血流了一身,看著很是嚇人。可她一個姑娘家,硬咬牙說自己沒事,讓我們不要管她,隻管多殺賊子……”他說著,看著明玫,期待明玫的反應。

明玫調回眼神看著他,應景地點點頭道:“真感人。”然後就又閉了嘴。

那語氣聲調,卻看不出有什麽感動的樣子來,明明是無動於衷嘛。

霍辰燁不吭聲了。

“那傷口好了嗎?有沒有時常麻一麻癢一癢的需要你給她捏捏摸摸撓撓啊?”

霍辰燁聽了,更是神色複雜地看著明玫。

“怎麽?難道猜對了?”明玫笑著問道。

猜對是猜對了。黃鶯有些愛撒嬌耍性兒也是真的,不過她向來有分寸,從不會在他忙碌時候癢到他麵前去。這些隻是私下的些許小事兒。

他奇怪的是明玫的態度。

沒想到他講了這麽許多,明玫一點沒有感動的樣子,卻冷嘲熱諷這些細枝末節。

“霍辰燁,我越聽越奇怪。既然她對你情比金堅,你對她憐愛有加,那怎麽當初你不娶了她算了。”她算過時間,她十歲那年,霍辰燁就逛江湖玩去了。那一年碰到的黃鶯,到他們訂親,中間隔著四年呢。

你倆有恩有義有情有愛玩得嗨,為毛把她拉進來呢。

霍辰燁聽了,低下頭去輕輕摩挲著明玫的腳,輕聲道:“我想娶的從來隻有一個,隻有我孩兒他娘。”他本來想語氣輕快一點兒,讓氣氛好一些,誰知道說出來,卻帶著點兒委屈。這事兒,小七是就知道,還讓他不得已又說一回。

明玫調回眼神瞥他一眼,卻道:“這麽說是因為她不能生孩兒,所以你才娶了我?”

霍辰燁手上頓住了,半天才慢吞吞道:“小七,你怎能這樣曲解我的意思。”

當初不要黃鶯,現在非要黃鶯。明玫十分想鄙視他,弄得大家都這麽累。

她毫不客氣的道:“我覺得那是你的真實想法。”

霍辰燁沉著臉站起了身。

明玫卻依然不看他,隻淡淡道:“要麽象從前一樣,你帶她去西北,做你的女主人。或者將她安排在外麵,你也可以住過去,雙宿雙棲。我這裏,下跪磕頭不必,低頭行禮不必。大家井水無犯,如何?”

這是要跟他劃清界線的意思?霍辰燁咬牙問道:“小七,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東西。你就這樣對我毫無情義。”

這樣戳心的話,就這樣輕抹淡寫地說出口來。她到底有多看輕他,他在她心中,還有沒有一點兒份量。

明玫不為所動,“總之此人我就是不留。你看吧,要順著我還是順著她。”

神情淡淡的,話卻那麽的堅決那麽不留餘地。

霍辰燁閉了閉眼。從前待她種種,她都不放在眼裏,竟然說出這麽絕情的話來。讓他出去和別人雙宿雙棲,或者去西北眼不見為淨?那他那麽多年非她不娶的堅持算什麽?

他看著明玫,眼露悲傷。“小七,你真這麽想?”

“我真這麽想。黃鶯她或者真不是壞人,我才是,你娶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