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霍辰燁進門,就聽到黃鶯臨暈死前的這樣一句話。就看到明玫麵上淡淡的站在窗邊,手裏拿著把扇子輕輕擺弄著,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見他進來,也隻是抬眼掃了他一下,然後繼續擺弄著手上的扇子。
而黃鶯,臉色慘白口吐鮮血,無力地跪靠在床邊,背上,刀傷箭傷,鮮血淋漓。**,一小繈褓靜靜躺在那裏。
霍辰燁陡然心裏就一緊。
他自然一眼就看得出,黃鶯身上的箭矢拜明玫所賜。可他一直知道,明玫絕不是個肯算計別人的人,她隻有被招惹得狠了,才可能狠手反擊。
黃鶯這般,隻怕犯了明玫的大忌。她做了什麽?
霍辰燁眼睛就緊緊盯著那個小繈褓。
黃鶯抱了繈褓就出門迎戰,得空抽身出來後又急於往明玫這裏跑,竟是沒有注意到。可是霍辰燁習武之人六識敏感,又全身心都在屋裏這幾個人身上,立時就覺出了不對。
那小繈褓無聲無息,根本就不象個,活物!
一個最壞的念頭冒出腦海,讓他的腳步頓在哪裏,竟然一時無力挪動。他試探地看向明玫,問道:“小七……你,還好麽?”
明玫見問,詫異地衝他眨了眨眼睛,道:“我很好啊,明顯是別人不好吧?”
還是那樣的調調,那語氣神態甚至帶著點兒微微的輕快和淘氣,讓霍辰燁的心就安了下來。他大步走到床邊,一把揭開繈褓看了看。一捆衣物。
“六一呢?”他忙回頭問道。
“睡了。”明玫簡短地答。
得了肯定,霍辰燁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明玫說睡了,就一定是在哪裏妥妥地睡著了。他又忙蹲下、身來查看黃鶯的傷勢。刀傷斜過肩胛,不過傷口不算深,應該無礙的。一排利箭卻深深沒入皮肉裏。隻是也沒有在什麽關鍵的位置,大概又要吃些苦頭了。
他完全放下心來,這才停下問了一句:“到底怎麽回事?”
這事兒當然說來話長,明玫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她用下巴示意了下黃鶯道:“具體的,我不清楚,得問她了。”
霍辰燁噎了一下。不清楚?
倒在地上的黃鶯聽了,直氣得肝顫著痛。不清楚?不清楚就敢射她?實際上箭初初射入皮肉時最疼,挺過那一陣兒也就好些了,現在不過整個膀背都是麻的,卻沒有流多少血,哪至於讓她就真暈了。
隻聽霍辰燁問道:“請大夫了嗎?”
明玫嗤了一聲,道:“我射的她,我再給她請大夫,當我有病啊?”
大方地承認自己下的手,又如此地滿不在乎,霍辰燁於是心裏更加肯定是黃鶯做了什麽。
他已經從明玫的話語裏,聽出了濃濃的不耐煩。
他沒再多說,揚聲喚人。門外的夏雨應聲進來。
這丫頭完全狀況外,看到室內的情形就嚇了一大跳。當時她和徐嫂抱著繈褓去了後院左廂,沒想到賊子很快就來,雖然先到的是黃鶯,但她和徐嫂當然也不肯把小少爺交給她。
兩個人緊緊把繈褓護在懷裏,結果黃鶯根本就不廢話,一掌在她們兩個臂上切過,就讓兩人臂膀發麻。黃鶯劈手奪走繈褓,她和徐嫂連死的心都有了,小少爺若有失,她們定是小命休矣,反正是個死,便各抓了把剪刀錐子就跟了出去。
結果兩個黑衣人隨後就到,明顯刀刀俱攻向小少爺。還以為黃姨娘要對小少爺如何呢,卻誰知黃姨娘把繈褓護得死死的。她和徐嫂才放了心。
當時完全沒見黃姨娘受傷啊,沒想到現在卻這麽慘烈。
夏雨完全呆住,對霍辰燁讓她去請金醫士的話沒有反應。
明玫聽了卻道:“要讓她醒來何須金醫士。夏雨,你上,把她身上的箭給我拔了。”這箭都是特製的,她還要循環利用呢。
若拔箭都拔不醒,那就差不多死透了。
拔箭最重要的是手穩,勁兒大,還要懂醫術,方便拔箭之後立即止血。她就這麽讓丫頭動手?這麽個拔法,怕是軍中的硬漢將士都受不住,不痛醒才怪呢。
霍辰燁看了看明玫,知道這次黃鶯定是把她惹狠了。他沉思著,沒有說話。
夏雨看了看霍辰燁,見霍辰燁沒有吱聲,低低應了聲“是”,走了過去。她緊緊咬著嘴唇,去抓住一根箭尾試了半天,最後卻苦喪著臉道:“少奶奶,奴婢,不敢啊。”
箭頭被她來回晃動,黃鶯痛得身上輕顫。她撐不住輕哼著睜開眼睛,眼睛茫然狀地掃了掃四周。
霍辰燁那張魅惑人心的臉就正正在眼前,看到她醒來,就緊繃著聲音問道:“你醒了,可還好?”
隻這一聲,就讓黃鶯心裏五味雜陳。
還是關心她的。
隻是這關心,已經越來越少了,尤其當著少奶奶的麵,少得讓人不用心,就感受不到那關心了。
黃鶯深深吸一口氣,卻痛得一陣輕咳。
剛才她倒在地上,把事情從頭到尾又想了一遍,還是沒有看出有哪裏不對。這點兒上她心裏很是篤定,何況她的確也沒有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兒來。
少奶奶憑什麽就敢射她?
還不是因為霍辰燁偏心。
這是他的男人,她死心踏地跟了他多少年的男人。可是他的心,越來越不在她身上了。
她沒有回霍辰燁的話,眼睛一掃看向明玫,質問道:“少奶奶,我就這般,惹你的眼,非除我,而後快?還要背後,下黑手?”
無論如何,這件事兒上,她不能有半分示弱,畢竟誰都看見,她夜鬥歹徒,身受重傷,還保護了小少爺。而少奶奶,自己都承認是無故射了她。
明玫冷嗤一聲,沒有答理她。話說她隻是在她背上下手而已,至於背後下手,哼!
霍辰燁自然明白,明玫要肯下黑手,黃鶯哪能活到今日。
他一時也沒有說話。
室內靜了一靜。這讓黃鶯很是傷心,尤其是霍辰燁的態度,讓她甚至有些寒心。這麽明顯的事實,世子爺都不肯幫著問少奶奶一聲,憑什麽?她瞥了霍辰燁一眼,見霍辰燁皺著眉頭盯著**的繈褓在看。
外麵就傳來了金醫士的聲音。
剛才明玫雖然那麽一說,但是院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有人死有人傷,怎麽可能沒人去請大夫。
黃鶯聽到,就弱弱地哀哀地朝霍辰燁道:“既然奶奶,容不下鶯兒,就讓鶯兒去了吧。不必再治了,免得活著,多遭罪。還好小少爺,安然無恙……”
霍辰燁沒有說話,他彎腰抱起黃鶯,把她抱到了外間丫頭的廂房裏去治傷。
。。
黃鶯養傷後,霍辰燁在她住處布下嚴密的防衛,真的是連一隻飛鳥未得許可也不可能出入。
黃鶯一時覺得這是霍辰燁對她的保護,一時又覺得這是霍辰燁對她的懷疑和防備,整日裏心情反反複複,倒也老實了許多,什麽哭鬧裝死都沒有再玩,踏踏實實地養傷,靜待霍辰燁的說法。
而霍辰燁這邊,忙得要死。
他一等金醫士給黃鶯拔完箭裹了傷,就匆匆入了宮。那天晚上,他被困城外,越想越覺得對方象是調虎離山,怎麽也不肯在城外住下。最後便讓一瘦小的護衛拿著腰牌鑽了下水道入城,這才從內叫開了城門。
但城門規定不到辰時是不準開的。他一在外帶兵的將官,就這樣私自叫開城門,還是需要到聖上麵前報備一下,免得有人私下給他上眼藥。
霍侯府如此大規模地遇刺客,他自然還要請旨,請調京兆尹,五城兵馬司,京衛指使司協助排查,好好查一查還有沒有這樣的危險分子潛藏在京城裏。
而聖上自然交待他一堆的公事,尤其是那該死的難搞的北辰使團。
當然不管他本人在不在,這些刺客也少不了被細細審問。
吃刑不過,終有刺客漏了底。果然是西北廖家江湖買凶,要傷小六一以報當年黃鶯殺子之仇。
當年黃鶯之事後,因為其母慘死,又是先遭的毒手,說起來廖家也不占理,至少算是一報還一報,也算扯平。
按江湖道理,廖家沒有什麽資格再尋仇才對。但江湖是個實力說話的地方,那廖老爹嶽家武行出身,江湖論資排輩是數得上的,痛失外孫如何肯善罷幹休,所以黃鶯一介孤女才會需要躲避藏匿。
後來黃鶯跟著霍辰燁後,由霍辰燁出麵,說黃鶯救過他一命,是他的恩人,黃鶯的債,包他身上了。一麵官方施壓,一麵民間調停,又請了江湖有名望的前輩從中調解,還許以重利。這樣那樣,連唬帶嚇加許諾,終於是把這件事兒擺平了。
那麽多年,黃鶯也確實過得太平,廖家也老老實實沒有非分行為。
卻不知為何廖家把這件事兒又算到他頭上來,竟然出動了數十位江湖高手。廖家不怕的,既然敢這般惹他,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都把他裏外枝蔓料理幹淨了就是。
霍辰燁靜等著西北的消信。廖家到底為何會如此,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而府裏,他又細細問了當時事情發生時的一切細節,包括黃鶯闖入左廂抱走繈褓。連白夜都說,原本對她道破小少爺所在位置很惱火,覺得她居心不良。但後來她護著繈褓與對方死戰,多次身處險境絕不會假。所以才讓她先行抱著小少爺撤退,想著她不管所想為何,總會護著小少爺安全就是了。
而黃鶯抱了繈褓跑去正室,據她說也是想看看少奶奶那裏如何,是去加以保護的。沒想到明玫下了黑手。
而明玫,壓根對為何射她一事沒有任何解釋。其實明玫射她,自然是因為她高聲道破六一位置,置六一於險境。再者就是她在正屋時,對床下假人那麵露猙獰的下手一斬。這兩件事兒,樣樣是她不能容忍。
黃鶯的心思很好理解,若主母死了,一個護小少爺有功的妾室,爭取爭取至少很有可能成為養母。於是她地位名稱兒子都有了。
當然這些都沒有證據,好在明玫也不需要什麽證據。她是主母,是少奶奶,是世子夫人,是這霍侯府內宅兒的老大。射就射了,怎麽的?
內心十分地冷豔高貴了一把後,明玫還是很吃人間煙火地把這些細細講給霍辰燁聽。她道:“你就當我心狠手辣不容人好了,總之這個女人,我就沒有看順眼過半回。自此之後,便是她還想笑臉以對做小俯低和平共處,我也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