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霍辰燁,你什麽意思?不防把話挑明了說,讓人死也死個明白好不好?”明玫道。

“什麽死得明白?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哼,比我活得好多了自在多了。”霍辰燁道。他還有氣有怒好不好,她倒先發作了。

“我知道你為我沒有拚死掙紮在不痛快。可我力拚不過,隻能迷惑他而虛與委蛇,難道我受盡折磨你才開心?”

“可你那麽氣定神閑,自在得好像在享受一般。是不是我來不來救你都沒關係,你不管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你哪怕是和那個人過日子,都可以過得下去都可以活得很好是不是?”

如果真被擄跑了,能不能和那個人好好過下去她不知道,但她會盡力朝好了活是真的。

當然這種話打死她也不敢說出來,哪怕是在這種理論的節奏中。她得堅決地,預以否認。

明玫道:“不是。不驚慌是因為篤定你會來救我,我心裏盼著你來救我,也覺得你會來救我,所以才沿路扔下東西給你信號。你果然來救我了不是嗎,我心裏不知道多感激……。”

還沒表白完,就被霍辰燁打斷了:“這樣虛情假意的話你也說得出口,為什麽要象個偽裝的戲子?那個敢說敢為的人哪兒去了,那個理直氣壯氣勢如虹,連我也敢打敢罵的人哪兒去了?你為什麽現在連真話都不敢說,你在心虛什麽?”

不久前,她才覺得別人象戲子,於是她也成為戲子了麽?

“我心虛?我為什麽要心虛?難道我落入賊手是願意的,是主動的?我被擄了,又回來了,你從見到我開始,就眉眼不對,冷言狠語,你在懷疑什麽不滿什麽?”

“霍辰燁,你又能否說句實話?你是不是特不想救我?我活著回來了,你不開心是不是?來救我耽誤了你就任,累你受了傷,流血又流汗,十分多餘是不是?我應該在外麵死了以全名節,好過這樣給你霍家摸黑,更帶累你的名聲是不是?”明玫道。

霍辰燁青筋暴露,一腳踢翻了那梳妝台前的圓墩。

“我不想救你,這樣的誅心之語你也說得出口?”霍辰燁幾乎是咆哮著道,“那你是怎麽回來的,難道是自己逃跑的?噢,我看不出你有想逃跑的意思,你自在的很呢。你其實才是不想回來是不是?我救你才是自作多情是不是?”

他越說越氣,那壓抑了許久的怒氣似乎再也壓抑不住,他冷聲道:“我救了黃鶯,然後我又攆走了黃鶯,她不會再回來招你的眼了,你高興了嗎開心了嗎?以後我這怡心苑裏,再沒有半個對你不敬的聲音,再沒有不對你眼的人,你滿意了嗎?現在又有人等著對你好,你得意了嗎?於是我現在是不是真的象你說的那樣,可以去死一死了呢?這才是你想要的對嗎?”

明玫從榻上站了起來。

“……所以你怨我是因為黃鶯走了?因為我沒有盡職盡責地照顧好她,讓你為難了?你英勇大義忍痛斬情絲,而我齷齪卑鄙與人不清不楚?”她問道。

霍辰燁沒有說話,他繃著臉盯著明玫,等著她發怒發飆。她說的很對,這就是事實,這就是他心裏的想法。他知道這麽提起黃鶯會讓明玫生氣,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有怨氣想撒,他就是想要她生氣。

他雖然硬著心腸說與黃鶯斷了關係,但心裏還是多少覺得自己有點兒對不起她。讓對他真心真意的一個女子,從此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他心裏很不痛快。

可他覺得他這麽做至少是對得起明玫的,他是為了明玫才那樣做的。可那時候,她在哪裏,和什麽人在做些什麽?想一想就一陣刺心。

明玫仰著頭望著屋頂,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屋裏靜得隻剩下彼此濃重的呼吸聲。

她對著屋頂眨巴了一會兒眼睛,然後皺了好幾下鼻子,喉頭滑動著吞咽了好幾下口水,然後長長呼了口氣,這才對著霍辰燁道:“霍辰燁,對不起。”

霍辰燁心裏一怔,他瞪著明玫沒有吭聲。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句“對不起”讓他心裏猛地一酸。他隻是想撒出來他的怨氣,他隻是想讓她知道,他就是憋悶,他就是不爽。

可他不想要她說對不起。

他這麽為她,她不是應該心中感動,而不是抱歉嗎?

明玫望著窗外,眼光落在不知名的什麽地方,又看了許久,才對他又道:“霍辰燁,對不起。我說過我不會是個好妻子,所以我說你娶錯了人,我說的是真心話。

成親這麽久以來,你對我很好,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才會貪得無厭,想要更多。我仗著你對我好,發可笑的脾氣,使幼稚的小性,沒好好幫你管好內宅,對姨娘不聞不問,沒有唯你是從,敬你如天……細數起來,許多的過錯,實在讓人慚愧。”

她說著,輕輕對他福了一禮。

霍辰燁臉色難看地把頭扭向一邊,不看明玫。

“該死的!”他狠狠地詛咒道,也不知道是衝誰。

“可是這件事兒,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想法周旋,而不是一頭撞死。你來救我我很感激,但感激歸感激,卻感激不至此。我想,你心裏一定也覺得,能為你殉節的人,能付出性命維護你的人,也從來不會是我,對吧?”明玫道。

霍辰燁咬著牙,這是什麽混話,他拚死救她回來,是為了讓她一頭撞死殉節?

他冷著臉尚未開腔,明玫已經接著道:“可是現在這件事兒已經出來了,我們沒辦法當它不存在,沒辦法回到從前,我們隻能往後看,想想以後的路怎麽走。”

“你若能忍耐我這樣的過往,還想一起過日子,我以後就盡力去學,怎麽樣做個合格的正室夫人,怎麽處理好內宅事情,怎麽照顧好你們一家,照顧好你的女人們,好讓你的女人們心情愉快,能盡情盡心地伺侯你。我想別的女子也不是誰天生就會此道,我們總能把日子平淡地過下去,和別人一樣,過成這俗世間的大多數……。”

霍辰燁恨聲道:“誰要和你,過成什麽狗屁的大多數!”

明玫道:“那麽或者你有本事,能求動聖上,開個先例。你不是有功之將嗎?你不是聖上近臣嗎?能不能求個恩旨,讓他否了他爹的聖意,賜我們和離或者休棄都隨你,我都同意。至於賀家那邊,我來處理,可以麽?”

霍辰燁聞言,手上青筋根根暴起。她說什麽,求恩旨,為和離?他眼睛噴火地看著明玫,看著她麵色平淡,嘴巴一張一合地自顧說著。

“這樣的話,讓我帶走六一好嗎?他還太小,我不想讓他長於別人之手。我可以住在京城方便你去看望他,我也可以離開京城有生之年都不再回來,隨你的意思。我會把他帶大,好生教養,按你們霍府的意思,請師傅教他文武藝,什麽都給他最好的。

霍家子孫,我不敢奪。十五歲束發,他能自己照顧自己,就讓他回歸霍府。以後他仍是霍家的子孫,和我沒有半點兒關係,我以後可以再不見他……隻求你這件事兒,你答應了可好?”

明玫盡量說得心平氣和情真意切,霍辰燁卻越聽越怒,到後來他腦袋嗡嗡的,好像把她的話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楚,又好像什麽也沒有聽進去。

他忽地一拳砸在梳妝鏡上,把那可惡的照著他憤怒扭曲的臉的鏡子砸得碎裂成許多片,一條猩紅的血線在那滿是裂紋的鏡麵上緩緩向下蔓延。

霍辰燁卻完全沒覺出痛來,他兩步逼近明玫,狠狠盯著她看。這是怎樣一個無情的狠心的女人啊,到今時今日,她想的竟然是逃離,離開霍府,離開他?

他抓住她的肩膀一陣搖晃,他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女人,你到底長沒長眼睛長沒長心?你到底有沒有心,啊?你有沒有心!!”

明玫被他那麽大力地搖晃著,身子如風中的樹葉,可憐巴巴無處著力,隻覺得天地亂轉,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霍辰燁還在叫嚷著道:“你總攆我和別人雙宿雙棲,是不是你自己早有此念?”

他說著笑起來,“哈哈,和離?休棄?好讓你和別人去風流快活?你休想!

賀明玫,你是我求來的,我會放你走?啊,那我這些年豈不是個笑話!

你就給我死了這份心吧,或者你慢慢等著,等我死了,你再去……賀明玫!賀明玫!”

那個叫賀明玫的,剛才還聲聲如刀直刺人心的狠心女子,如今身子軟軟無力,腦袋隨意垂在一邊,窩囊的,熊包的,又暈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