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皇宮裏沒有什麽秘密,尤其是在皇上還有意放點風聲的時候。

很快,後宮各位主子便都知道那個叫賈謹的人被弄進宮了。在誰那兒,準備做什麽用,後宮的女人們各有思量。

而賈謹,這段時間一直窩在某個小黑屋裏加班加點地書寫對兩位女子的控訴狀,一如從前遞交到京兆尹的那般。

後來幹脆又加了對霍韓兩家的控訴,說自己也曾有過得先皇重用的時候,那時候本想找回公道來著,奈何霍韓兩家聯手對他進行了恐嚇,威逼,毆打,以及威脅他家人的安全等等不法手段,使得力單勢孤的他隻好三緘其口。

如今他再遭毒手,依然相信律法是公正的,皇上是聖明的,會還他以公道。因此泣血為書,以為憑證。

據說,已經寫了N多份了。原本,某娘娘大人是要拿此要挾和威逼霍韓兩家的。有功的兩家武將,有實力又都沒有太厚的家族根基為依,正是可用又好拿捏人士啊。

娘娘原本想拿這些控訴狀示以本人本家,這兩家順從了最好,便是不上她的船也不能讓他們到敵對陣營裏去,這是起碼的保障。否則,就會有人仙女散花狀把此血書散布於各大衙門與市井,讓他們便是逃過律法的製裁,也會淹沒的民眾的口水當中。

但是怎麽想都沒用,皇上知道了,皇上的態度就決定一切。皇上不但包庇,而且,還對收藏賈謹之事露出了微微的警告。

於是控訴狀也好,賈謹也好,忽然就變得好無用處。

不隻無用,甚至成了一顆燙手的山芋,讓人急於出手。

當然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滅口。可是後宮那種盤絲洞,連利落滅口都會顯得過於幹淨和純良。於是賈謹其人又被經過了好幾番演繹。

據說有人發現他寫的東西出現在好幾個宮中小主包括皇後娘娘的宮裏;然後又有人發現賈謹莫名失蹤那天,宮裏的寧貴妃身邊的奴才出去辦過事兒,回來的時候因為晚了宮裏落了匙,是違規操作跟著趁夜進宮的泔心車走小偏門進的宮;再然後有人發現賈謹死時,最後一個接觸的人是皇貴妃身邊的一個太監。

七七八八被牽連的人不少,杖斃了一些小嘍羅後,皇上再也沒提起過。於是被牽連到的人也沒有誰喊冤,識趣地把賈謹的遺書處理了也就罷了。於是這件事兒在宮裏水過無痕。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而當下,明玫關心的,是那個名叫黃鶯的生物。如今她在經過了華麗的包裝之後,不知哪一天就會橫空出世,也不知到時能給她帶來多大的衝擊。

曾經,範氏她們十分讚歎盧佩儀同學的好身體,在明玫的刻意渲染下,更是對盧佩儀那種,一窩接一窩生包子都不帶歇氣兒的的變態行徑,十會的羨慕。

於是終於有一天遇到一起,聽盧佩儀講了她服食過雪蛤那稀罕物的經過。

當然最主要是由盧佩儀親口確認過,那雪蛤白色為沁完毒素的無用之物,隻有含毒素的墨綠色才有藥用價值的事兒。

隻是沒想到,這件事兒傳出後,寧貴妃那邊毫無動靜,也沒有董家義女的任何消息傳出來。顯然董家並沒有因為獻了廢物而放棄黃鶯。

明玫深深覺得,董家真是夠厚道啊,寧貴妃真是夠大度啊。

當然毫無疑問,黃鶯除了獻寶無功外,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她就是用來專攻霍辰燁的神器。霍辰燁對她向來抵抗力不高這回事,看來連董家,連宮裏都是知道的。所以到底最後結果如何,全在霍辰燁本人的意思了。

明玫當然跟霍辰燁提了提董家義女的事兒,霍辰燁當時表現得挺堅決地道:“董家是董家,他家女兒跟咱霍家,什麽關係也沒有。”

明玫挑眉:“……那就好!”

霍辰燁這話很有擲地有聲的感覺,不過少了實際行動為支撐,總顯得有些蒼白。所以明玫心裏並沒有那麽釋然:關係這種東西,雖然現在木有,以後還不是隨時可以發生?

然後就是這天,不過霍辰燁回京的第二天,就在忽然之間,黃鶯出現,重逢的戲碼十分不經念叨地上演。

那時霍辰燁從宮裏出來,還來不及上馬回府,就遇到了一個人。

“哎呀霍將軍,竟然在這裏遇上你。”年輕男子很熱情,“相請不如偶遇,走走走,咱們兄弟喝酒去,醉仙樓,兄弟請客。”

“董二少啊,”霍辰燁笑,故意拿矯道,“今天有事兒,改日我請……。”

這是宮門口兒,尋常人站得近都不許的,在這裏偶遇,信他才見鬼。

“別呀,什麽二少不二少的,叫我建斌就行了。”董建斌笑道,“說實話,兄弟找霍將軍,也有點不大不小的事兒。”

“噢?”

董建斌拉著霍辰燁的馬韁繩,笑得賤賤的:“快別猶豫了,兄弟害你不成,總之是好事兒。”

董建斌是董家的老二,這一次,他也在軍中效力,並且他和另一個族兄也是真的上陣和敵人對過仗的。霍辰燁和他不算有交情,但京城嘛,這些高門貴公子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有誰不認識誰。

董建斌說的好事兒,自然就是美人兒。

兩人在醉仙樓包間裏坐下,沒一會兒就有一位輕紗遮麵的曼妙女子,在左右兩個丫頭的攙扶下,緩緩進了包間裏來。

董建斌不吱聲,隻悄悄觀察著霍辰燁的神色。

不用看臉也知道,那不是黃鶯是誰。

霍辰燁瞥了一眼,沒有作聲。跟著董建斌出來,他自然早料到董家在唱哪一出兒。

不過他很快就又舒展開臉色,輕佻地笑道:“喲,送上門來的?建斌,沒想到你竟是好這一口呢。”

董建斌笑得很勉強,道:“我義妹,家母認下的。”

黃鶯從一進門兒,那目光就癡癡地鎖在霍辰燁身上。她忍不住的激動,手指都微微地顫抖起來。幾年了,終於又和他近在咫尺了。那熟悉的聲音,是她多少回夢裏醒裏都響在耳邊的。

便是不看他,她也能想象他那嘴角輕挑的褶紋,那眼角眉梢的風情。雖然那漫不經心的,帶著鄙夷和嘲諷的腔調,聽來是如此的刺耳。可是,他不知道是她吧,所以才如此的吧?

她靜了一會兒,才慢慢穩住心神,輕輕撩起了臉上的輕紗。

霍辰燁卻沒有多看她那張臉,隻轉頭不解地對董建斌道:“你竟把妹子帶出來見客?”

董建斌一陣尷尬。見霍辰燁隻是裝傻,一時也不知是因為這兩個人在耍花槍,還是因為自己在場不方便。

總之此女子曾是霍辰燁很要緊的人,他從來就不曾對她狠心過,董家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對於這女子挽回霍辰燁的心,董家還是非常有信心的,這才會不惜認下這麽個有不堪黑曆史的女子。

董建斌道:“妹子一向敬佩霍將軍威武,欲來一見。所以……。”他說著便站起身來,笑著道:“我去看看小二搞什麽,這麽久竟然還不上酒菜。”

董建斌邊往外走邊略一示意,那兩個丫頭就很識趣地跟在他身後退下。隻要他肯留下,就成功了一半兒不是麽。

黃鶯快走幾步,朝著霍辰燁衝過去,一邊道:“爺,我來了,我是鶯兒啊,爺你在生鶯兒的氣麽?我以前身份配不上你,我現在已經有身份了,我自己爭取到的身份。爺你不要不理鶯兒啊,爺……。”

“站住!”霍辰燁攔住黃鶯話頭,眼神淩厲地盯著她。黃鶯於是頓住腳,到底沒敢再往前撲。

聽著外間的腳步聲遠了,霍辰燁壓著怒氣道:“黃鶯,你在江湖上行走,不會真的幼稚到以為人人都會任你挾恩求報吧?

高門裏慣用的手法,是得了好處後,直接把人滅掉,這才幹淨。你以為你是誰,靠一個雪蛤,就能讓人給你身份地位,為你撐腰,許你平妻地位?”

黃鶯聽了,就含淚笑起來:“爺還是關心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他們會忘恩負義,但是爺不會對不對?爺更不會對鶯兒見死不救對不對?”

霍辰燁不耐地道:“黃鶯,曾經我欠過你的,我都還了,我不可能包辦你一輩子。如今你處境怎樣,那是你家的事。我肯來提醒你,不等於我還會出手救你,你最好弄明白。”

“可是爺給鶯兒的,是無用的雪蛤。鶯兒如今仍是個破敗的身子,爺還是欠鶯兒的。”黃鶯幽幽道,那什麽兩不相欠的話,她才不信。她就要他欠她的,她就要他還。

“黃鶯,明白說吧,如果你當日是服用了雪蛤後,身子依然沒有好轉,我心裏知道欠你,便會在以後還對你照應一二。可你不肯自己服用,卻拿著雪蛤去謀你不該謀的,會對我妻不利的事兒。黃鶯,自那之後,在我心裏,就真不欠你的了。”

霍辰燁對明玫的維護之意,深深刺激到了黃鶯,她激動地道:“你妻你妻,憑什麽她是你妻而我不能?我如今是董家女兒,有身份有地位,背後也有人撐腰,我到底比她差了什麽?你到底還不滿意什麽?如今有了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機會,你為什麽推拒不肯,難道你從不曾有過,和我一生一世的念頭?一次也沒有過?從前,我們也曾恩愛綢繆,肆意快活……。”

霍辰燁見黃鶯又提起從前,知道不讓她徹底斷了念頭,她是不會醒了。

他打斷她,慢慢地道:“黃鶯,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不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可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太狠,所有你不喜的擋了你道的,你都毫不客氣下狠手。那些年和你在一起,不過是我正好空虛,而你又癡纏得緊罷了,你情我願的事,你也怪不得我!這麽些年,我對你的感覺,依然如是。如今,在你算計我妻兒之後,你不會以為我還會要你吧?這和你什麽身份地位都無關係。我不喜你,僅此而已。”

黃鶯聽他一字一句的說完,忽覺一時不會思想,更不知該如何理解他的話。

她安靜了半晌,才緩過神兒來,澀聲問道:“我一直想問你,你那時堅持不讓銀娘入府,是不是一直在防著我?”

她原本可以在入府後,就收拾了姓賀的,就算事情敗露,霍辰燁也未必會對她痛下殺手(雖然她早已不確定了),隻是肯定會拿銀娘開刀。

“不錯,我在防著你。”霍辰燁幹脆地道,“雖然你之前表現得一向聽話,但那種狠勁兒,讓人下意識地想去防範。事實也證明,不過是沒有過多防備那麽個婦人,就讓你找到機會與她聯合下手使壞。

所以黃鶯,你心裏應該也明白,沒有人和想要防備的人在一起,還會什麽肆意快活,那最多是種放縱罷了。”真正的快活讓人回味,而放縱過後,卻讓人不想回首。

“小七曾當麵問過我,如果當初直接把你打殺了我會如何。我如今不怕告訴你,如果她直接把你打殺了,我不會如何!”

“所以你最好弄清楚,你並沒有那麽重要,從前就是。如今,你更不是我霍某的誰。不管你是董家小姐,還是什麽鶯兒燕兒,我都不要。”

他說著站了起來,也不看身後黃鶯委坐於地的身影,轉身走了出去。

董建斌就在不遠處另一間包間門口,注意著那邊的動靜。見霍辰燁身衫整齊麵色冰冷地出來,便知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