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該死的,她可不可以請她的護衛動手,簡單粗暴地收拾了這無恥的賤人們算完呢

一時又安慰自己不過夜深了,霍辰燁可能隻是醉酒留宿了,下人們見她睡下了沒有把信兒及時通傳進來而已。

一時又想著護衛們都跟自己走了,霍辰燁會不會夜歸時遭遇了什麽宵小之流,要不要吩咐護衛去尋人呢?

一時又覺得自己太過可笑,那家夥練的是武行,又是這麽個身份,處心積慮倒還可能,可敢惹他的宵小隻怕還沒出生……

總之胡思亂想矯情了一夜,生生把睡意擠跑,落了一張典型的怨婦臉,至天明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霍辰燁正是天亮時分才回來的,那時候明玫剛剛睡著。

他坐在床邊,靜靜看了會兒明玫的睡顏,眉頭緊皺,呼吸不勻,看來睡得並不安穩的樣子。

知道怕了嗎?知道著急了嗎?

就敢打人一頓悶棒而已,這般心性,若是知道真出了人命,也不知道會嚇成什麽樣子。

他坐在那兒略略搓了會兒手腳,幾下褪了衣衫,掀被就鑽了進去。

明玫被冰得身子一顫,知道霍辰燁回來了,迷蒙著眼睛就罵道:“什麽時辰了,你還知道回來?”

霍辰燁嘻皮笑臉的,“家裏有老婆,不回來能去哪兒?我快凍壞了,快給我暖暖。”說著手便讓她衣襟裏鑽。

明玫心中有氣,撥開他的手隻管問:“你到底去哪兒了?”

“哥兒幾個喝酒喝晚了,你聞聞這酒氣,”說著朝她麵上哈了一口,“後來想老婆得緊,就不肯留宿,直接回來了。”

明玫到底正困得緊,便沒有多說,迷迷糊糊沒一會兒又睡去了。

自然是起不來床的。

妙藍叫了半天才醒,明玫撫著腦袋醒了會兒神,就安排妙藍拿了兩壇藥酒去盛昌堂請假。隻說自己昨兒受了寒,有些鼻塞,天亮時候剛喝了濃薑湯捂汗呢,不好親自去請安了。請二老把那驅寒強身的藥酒喝著些,免得也招了寒氣。

又交待兩個小子若起來了,帶去堆雪人去,不用帶來這屋了,小心過了病氣。

妙藍答應著去了。

霍辰燁也醒了,悶悶地笑,揶揄說過來我給你捂汗吧,長臂一勾便把她緊緊捂在了懷裏。

一邊交待她:“今日要去慶安親王府赴宴別忘了,你撿著高手護衛,帶多幾個壯膽兒,歇過了午便去……。”

明玫一聽就有些煩,拿喬道:“我去幹嘛,去看你被別的女人揩油拉手不成?我寧可在家睡覺。”

霍辰燁失笑,點著她鼻子道:“你知道自家男人可能被占便宜,還不去看緊點兒?是傻的吧你。”

明玫一氣兒睡到午時,再醒來時身邊人早沒了蹤影。

妙藍悄聲道:“譚護衛早些時候過來了一趟,然後聽說奶奶睡著,沒說什麽就走了。看樣子,應該事兒都辦妥當了。”

明玫點點頭,“人呢?”

想著細細問一問情形也好樂一樂,妙藍卻說譚勁出府辦差去了。

明玫多少有些奇怪,霍辰燁把譚勁給她使喚後,他那邊便沒有再派過他差使,怎麽會不在府裏。後來想想可能夜裏辦差也不知幾點才回來的呢,沒準兒這會子也在家偷空睡個覺啥的,就沒放在心上。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整裝上了馬車出門,去了城東一家茶樓。大家約好的在此歇息等候,然後一起往慶安親王府去。

男人們都還沒到,大概要找人頂差使或翹班總需要安排。女人們一頓寒喧,又上新茶要點心,繼續開茶話會。程氏拉著明玫就一頓取笑:“我昨兒歇下的晚,今兒午間就歇過了頭兒,起得比平時遲了,誰知還晚不過你去。”

明玫心中一動,就問道:“表嫂昨兒幾時歇下的?”

程氏道:“人散了就歇了,大約子時不到的樣子,滿屋的亂糟都撂著沒收拾呢,下人也都累著了……。”

明玫卻沒聽她絮叨,隻在想著子時不到就散了,那霍辰燁後來去了哪兒呢。

再問王氏,王氏也說陳謹叢子時不到就回府了。

明玫心裏就不爽快起來,嘴上隻笑道:“他們昨兒個都喝多了酒吧,我家那位,回去還滿身酒味呢。”

程氏道:“哪有喝多,那麽幾個大男人,一共也沒喝幾壇去。喝多了茶倒是真的,後來府上客人散了,茶水上全力供應他們幾個呢,我讓人泡釅茶給他們解酒了……。”

所以霍辰燁那滿口的酒味,要麽是後來和誰又喝的,要麽是他進門前故意灌幾口熏她?

夜不歸宿還扯謊,怎麽想怎麽覺得滿滿的貓膩呢。

他晚歸的時候並不少,雖然沒有那般晚過。可她介意的東西並不多,那他在掩飾什麽?

她很確定,昨晚他一定幹過了點兒啥。

明玫心裏揪揪的難受,那種感覺叫失望嗎?叫傷心嗎?她說不清楚。

慶安親王府那片梅林不見得比賀家的好,但勝在地闊,勝在野趣。這裏的梅林不似那種花匠一顆顆細心栽種的林子,兩相間距離品種都有講究。這裏倒像是一把種子撒下,由著樹苗子自在長成的。

梅林偶有稀落處,但大部分都是一片密集,還有下麵幾樹同根,上麵枝幹糾結的,便長成奇形怪狀,又兼花色交雜。一眼望去,大片大片雪映霞光,暗香浮動,走在其間,美景天成,移步換景,當真賞心悅目。

一群人在梅林裏穿梭,漸次散開。明玫沒心思緊跟著看那女人跟幾個男人聊得熱乎,更是自動朝沒人聲的地方鑽去,圖個清靜自在。

不知信步走了多遠,和妙藍在一樹梅花下站到有些冷意,才想要回亭子裏暖暖去,茫茫白雪梅海方向難辯,隻能順著腳印尋來路了。

雪地上兩行腳印曲曲折折,一大一小,正是妙藍和自己留下的。順著往回走了一段,明玫忽然發現自己的某個來時腳印上,似乎印有另一個腳印,就象是有人踩著她的腳印一路過來,卻偶有一步踩偏了一些,露出些微不一樣的痕跡出來。

回首四顧,除了身邊妙藍並無他人。指給妙藍看那腳印,然後主仆二人麵麵相覷,都忽然有些驚怕起來,覺得這處梅林,靜謐得有些詭異之感。

明玫示意妙藍大聲叫嚷,那丫頭張口就嚎:“有人在嗎?崴著腳了啊喂!!”驚得雪花撲簌簌往下落。

忽然有冷冷人聲從身後不遠處傳來,“快點閉嘴,否則先送你去見閻王。”

旋首,就見黃鶯從幾株並排的梅樹後走了出來。她頭發削得很短,蓬蓬蓋在頭上,半遮著臉。手握匕首,眼神犀利,站在那裏森森的笑。玄色披色拂揚在風中,有一種勝券在握的誌得意滿。

閉嘴?這樣子能閉嘴嗎?就象看到小偷,你傻傻叫一聲“站住”一樣,人家肯站住才怪呢。

妙藍更加拚命地揚聲嚎:“有刺客!!抓刺客!!來人哪!!有黃鶯!!”

明玫已經第一時間把身上鬥篷係帶一拉,任它掉落地上去。然後主仆二人轉身就沒命地跑。

黃鶯站在那裏,而不是第一時間衝上來一刀刺下,固然有點兒貓拿耗子般的玩弄心思,估記也還有些話要說,至少甩幾句比如沒想到咱會殺回來吧?比如你丫也有落我手裏的一天!比如今天老娘就讓你看看你有幾兩重之類的。

可是眼見明玫了沒給她撂話兒的機會,很遜地奔命去了,她也不站那兒擺冷酷造型了,也不靠放眼刀威攝了,拔腿就追了過來。

妙藍邊跑邊發出那一聲聲“是黃鶯,抓黃鶯,救夫人……。”叫得黃鶯很是火大。

好在樹多,好在樹密。明玫繞樹擋刀,竟然也躲了一陣子。妙藍好丫頭,見黃鶯隻是纏著明玫揮刀,她便一邊同樣繞樹逃命一邊尋機下黑手,或揪人家披風拽一拽,或揚手照人家臉上撒把雪,或抖樹枝淋人家一身雪,然後繼續逃。

就是這樣,既要使絆,更要保命。直接衝上去拚死抱住啥的,向不是明玫提倡的行事風格。再說現在也不到那個境地。

可到底小兒耍賴,抵不過武林瘋姐,黃鶯被妙藍激得怒起,放下明玫這邊,轉身就朝妙藍那邊追過去。不過繞樹三匝,妙藍就險象環生。

遠處隱隱已有人聲傳來,明玫忽然就壯了膽氣兒,轉身朝黃鶯身後撲過去。結果沒能撲趴人家,卻被黃鶯一個利落的轉身,扼住了她的喉嚨,匕首也順勢放到了她的頸上。

呃,點兒背。

妙藍從後麵撲上來去抱黃鶯的腿,被黃鶯反腳狠狠一踢,妙藍抱著頭滾出去老遠,口中長聲尖叫著,最後戛然而止,好像死過去了的樣子。

明玫急喘把氣兒,見黃鶯並沒有手起刀落利索收拾她,知道終於到了死前撂話階段。她看著黃鶯率先開口:“你那麽想殺我?黃鶯,你看不出來嗎,就因為你想算計我,所以才讓世子爺對你越來越失望的?”邊說邊打眼色讓偷瞄這邊的妙藍快走。

“你這麽說,是想勸我饒了你嗎?原來你也會怕死!”黃鶯冷冷嘲諷一句,手下用了些力,把明玫掐得直咳,眼淚直往上湧,一副淒慘可憐模樣。

黃鶯看著她那慫樣心裏舒坦,整天高仰著那貌似高貴的脖子,還不是經不起一掐!怎麽沒早些掐死她。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鬆了鬆手指頭,冷睨著明玫道:“你以為你什麽都知道?你以為你很懂他?我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從前我殺了人能安然活著,因為他願意護我,也護得住我!我現在殺了人依然能活到現在,你以為我又是憑的什麽?自然也是他在明裏暗裏的護著!他心裏有我,別看他嘴上凶麵上狠,他一直放不下我!隻要沒有了你,他就不會舍得再趕我走,他還會護著我,一生一世!”

她說著手上又使力,明玫又一陣子的猛咳。

餘光看到那邊妙藍在地上躺著裝了會兒死,在黃鶯激昂陳詞的時候悄悄溜掉了,明玫就大鬆了一口氣。

她勻過氣兒來就點頭附和道:“我知道他心中有你,至今不改。可那又怎樣,你還是一直沒明白為什麽會輸給我啊。”周旋嘛,拖延嘛,她不介意聊聊他們的愛情,這個話題夠長夠糾結,到現在還撕掰不清。

“你知道?”黃鶯追問道,顯然是針對前半句提問,“他自己說的?”

明玫點頭,懶洋洋的道:“黃鶯,你知道扇兒為什麽一直留在府裏嗎?”

“為什麽?”

“他想給你個孩子。”明玫笑道。

“……啊?”黃鶯有些呆呆的。

“他不好拿我的孩子給你,就準備讓扇兒替你生,讓扇兒將來的孩子分你一個。可惜你沉不住氣的時候太早,一次次讓他失望。”

黃鶯失神片刻,才問道,“真的嗎?”

“他親口所言。”

本來以為她會順著這個話題問下去,至少問問扇兒如今懷孕沒有啥的嘛,她就會告訴她,霍辰燁說了,你以後肯安安分分過日子,他就給扇兒撒種之類的。

誰知黃鶯根本啥都沒再問,她默了默,卻忽然暴怒起來,罵道:“所以你是誰,你算什麽東西,為什麽要硬插、進來破壞我們?”也許她自己心裏也是明白的,他們要回到從前,不能夠了吧。

明玫嘴上說著話兒,自然一直關注著脖子上的刀。忽見她握刀的手陡然一緊,忙雙手抓住她手腕拚命往外推。可惜還是遲了一步,脖頸上一陣刺痛,有溫熱的東西流下。

明玫顧不得這些,咬牙死死抓住黃鶯的手。黃鶯一手之力顯然一時也勝不了她拚死的捍勇,倒被她反推回去了些。沒奈何黃鶯鬆開牽製她脖頸處手來幫忙,明玫腦袋得了自由,順勢低頭就咬住她的手腕。

黃鶯吃痛,另一手提掌為刀往她腦袋上劈,可惜力道有限,到底沒讓明玫即刻暈菜,隻有點兒眼睛發花。

斜刺裏忽然一枝梅枝橫拂過來。

似乎很混亂,似乎一瞬間,也不知道那梅枝怎麽一撥一撩,黃鶯手裏的匕首就劃上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濺了明玫滿身滿臉,熱乎乎粘達達如蛇纏身,瞬間就變得冰冷冰冷直寒到人心裏。明玫呆呆的,直到黃鶯身子後仰著倒下,她才下意識地鬆開黃鶯的手腕。

明玫嘴唇抖得厲害,但她使勁的拚命地咬著,她分明感到了濺到嘴上的血液,似乎一個閉不緊,就會流進嘴巴裏去。

眼皮上冰涼涼似乎也沾上什麽,滿世界唯餘一片血紅,鋪天蓋地,其它什麽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