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到屋裏還沒坐下,明璋過來了,揮退了所有人,低著頭直接對明玫道:“今天謝謝妹妹護著我。

明玫笑道:“三哥不用客氣,我並沒有護著你,我隻是說了實話而已。”

明璋不說話,半晌問道:“那個姚媽媽作死,妹妹怎麽不處置她?”

明玫忙問:“她怎麽了?”

明璋惱:“妹妹又不是沒看到,她對主子這般不恭,就該打賣了才是。”

還以為她做過什麽了呢。明玫無奈道:“姚媽媽也隻是說了實話而已,三哥不用太生氣了。再說她是府裏做事做老了的,又是太太遣來的人,豈能隨便處置?”

有能耐你惹太太試試,咱是不敢哪。

明璋不說話了,又低著頭站半天,明玫讓坐他也不坐,明玫也隻好陪站著。半天明璋才低低道:“她說的並不全是實話。當年,家裏過不去日子,吳家老太太才將三姨娘送去京城的。明明是有訂親的名份在的,為什麽不能送去賀家?委屈做了小妾也就罷了,誰讓人家另娶了高門了呢。這些且不說,當初三姨娘一個姑娘家又如何知道這些,吳家老太太領著她千辛萬苦地去了京城,隻說婆家在京裏,去嫁人的,還當跟賀家的親事是說準了的。吳老太太將三姨娘留在客棧裏,自己一個人找上賀家去。直到送入賀府三姨娘才知道自己被賣了身成了妾......這些年她在府裏受盡白眼,過得忍氣吞聲的。就算吳家老太太當初行為過份,三姨娘又有何辜?”

明玫回想了一下,有老太太護著,明玫真沒覺得誰明麵上給過三姨娘白眼。她基本上不出來,和人碰麵的機會很少,又礙不著誰什麽,誰吃飽了撐的專惹她呀。別是滿府都是她的假想敵吧?

再說明璋說的這些話,明玫並不覺得全是真的。男家不接,女家自己上趕著往人家送,什麽地方成親是這樣成法的?從西北一路趕到京城,三姨娘都毫不知情?送嫁是那麽送法?他們這次出來就是送嫁的,新嫁娘自己會不知道不成?既是送嫁,為何沒帶嫁妝去呢,或許被瞞得一知半解,可完全不知情那就是蒙鬼的,明玫完全不信。

“三姨娘辜不辜我不知道,估記三哥也不知道。當初還沒有我們呢。可我隻問三哥,就算三哥說的當年的事都是真的,沒有誰編出來哄騙三哥,那三哥倒說說,你覺得誰有辜?”

明璋見明玫不信他的話,立馬生起氣來,擰著眉頭道:“我知道你不會信我,你和他們都一樣,都瞧不起我們娘兒倆。那些下人都向著你,踩著我。你當然也不生氣了。你剛才雖然假惺惺替我說話,心裏卻不知怎樣笑話我呢。我知道你如今正得寵,被委以重任,有權處置下人,我這個當哥哥的倒要來求著你了!你心裏得意得很吧!”

你這是在求人?不是在找事兒?明玫也惱了:“府裏長輩肯寵我是我的福氣,但卻不是靠著某個姨娘,也不是靠裝病得來的。三姨娘明明隻是妾,還是賣身為奴的賤妾,偏要在老家裝作自己是明媒正娶嫁出去的姑娘,是正頭太太似的。如果你是大太太,你就很樂意給她留著情麵不成?這麽近的鄉鄰,姚媽媽便是不說,你以為別人都是傻的不會知道?別人說了實話就要打要賣了,妹妹還沒那麽大的權力。三哥更犯不著來求我,我也沒看出來三哥是來求人的。”

“我敢打賭,你外祖家日子定也過的滋潤著,甚至錦衣玉食也有可能呢,鄉鄰們可都是如此說的,哪裏是過不去生活的人家,偏巴巴將親生女兒送上門做妾。願意做妾為何不願意認呢,這種人家難道不該被取笑?三哥為這個怕羞怕醜又是為何呢?我倒覺得,如果別人在那兒口口聲聲說三哥是嫡出哥兒,三哥才該臉紅呢。”

明璋氣得哆嗦,指著明玫道:“你,你......”

“我什麽我,家裏便是女兒家,也要去書塾裏讀書識字,你一個堂堂男子漢,一天到晚跟著個姨娘足不出戶,整日的請病假,不好好讀書,你指著什麽讓人瞧得起你,指著什麽出人頭地?就指著你會裝病不成,就指著那個吳家老太太會向賀家塞些雜七雜八的人幫襯你不成?你不去書塾念書,天天裝病,這樣就好了吧,能給你姨娘長臉,讓人瞧得起了?”“堂堂男兒家,更應該好好讀書,這才是正道,你覺得姨娘無辜,你可以為她掙誥命都有可能。連大哥二哥那樣的出身都那麽努力拚功名了,你又憑什麽?你自己不努力,隻在那裏哀怨有什麽用?這樣下去,不隻現在別人瞧不起你,並且永遠都會瞧不起你。”

明璋激動起來道:“難道我不想好好讀書?可我有什麽辦法?我知道我是男兒,家裏兩個哥哥都讀正經文章,跟著趙夫子。偏太太說兩個哥哥正用功備考,趙夫子沒空指導我,讓我跟著簡夫子。簡夫子根本隻領著女子們隨意讀書,玩笑似的,倒耽誤了我。我何必去那裏混著。我姨娘也是讀過禮儀文章的,我自己在姨娘指導下讀書用功,比跟著簡夫子讀書強多了!”小男生正在變聲期,嗓音有些撕啞得難聽,夾雜著偶爾的尖利。

“跟著簡夫子讀書無用?家裏大哥二哥都是跟著簡夫子讀的書,隻是後來要做些跟緊時政的文章,簡夫子近年不理這些,才請了精通時政的趙夫子,憑什麽到你這裏就無用了?你自己看看,這一路行來,你幫上多少忙,你什麽忙都沒幫過。連停車住店什麽的,我還要幫著抱盒子點子啥的,你從來空著手讓人侍侯。大的安排,你一概沒有,別說是交給我,你捫心自問,如果這趟出來是交給你,你可做得好?”

“簡夫子教了你,你當然會這些,可我是要考科舉的,這些有什麽用?”

“有什麽用,你以為時政是考些什麽,策論要說些什麽?簡夫子曾講過,他教的第一個狀元公章亮公,殿前對答,聖上問的就是大湛江的治理問題,章亮公就大湛江的汛期防治和江道清瘀及兩岸民生都有獨卻見解,最後才被欽定為狀元公。三哥親在青渡河畔停駐了三天,三哥可知道,青渡河的汛期在何時,為何起汛,如何防汛,大洪時如何治理,什麽情況下會有災情?如今的朝政對青渡河是如何治理的,有哪些弊端和益處,如何改良利國利民,這些三哥知道幾分?”

明璋被問的愣,這和科考有關係嗎?姨娘沒教過他這些呀。

明玫道:“妹妹便是沒在青渡河住過,殿前對答也能蒙出來幾分,因為簡夫子就講過一般河道的治理方法,於青渡河雖有出入,卻多少靠點譜。你姨娘教你些什麽禮儀文章?那她是否也教你裝病不尊長輩也叫禮儀呢?是否教你出門在外也兩耳不聞身邊事也叫學習?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做自己的事。明明站在地上,一定要象天上的雲一樣裝俯瞰眾生樣,你裝得很有趣吧。”

你們硬想在老家裝b,被太太撕了臉怨誰啊。

明璋才低著腦袋殼去了,司茶悄悄來道:“吳姑娘剛才給後頭一個魯姓少年使了銀子,讓那少年去西廖坡送信兒去了。隻怕過不了多久,那吳家老太太又會鬧上門來。”

果然,才到下午,那吳老表姐果然來了,也不顧眾人恥笑,隻管在院門口哭得跟死了媽似的。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說把姑娘送去時賀家人答應得好好的,明明老太太親口說了給賀家做姨娘的,怎可以出爾反爾又將人送回來,哪有大家子官老爺家這麽欺負人的,甚至說誰知道三妞同學是不是原裝貨,就算還是原裝的,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大姑娘住在家裏這麽久,誰知道有沒有被賀家那如狼似虎的少爺親幾下摸幾把的,如今這要退貨,那是沒門兒的。要不然就一次性支付二千兩銀子做精神損失費和揩油費,要麽就得正正經經讓人家當姨娘去。

村子上人指指點點的罵聲一片,吳老表姐在地上撒潑打滾,要死要活的,說賀家不給個說法,就立時死在賀家門前。

老太太出門看了一回,被老表姐拉著臂膀一陣抖搖,抖得老太太頭暈目眩差點翻眼暈過去。一幫子丫頭婆子蜂擁而上把老太太解救出來,老太太氣道:“時不時來鬧騰一回,你便鬧騰到死我也再不管你了。”然後吆喝著明玫“將人打出去打出去”,然後被人扶著回房去了。三妞躲在屋裏裝不知道不肯出來。明璋站在院門內看著門外光景,皺著眉頭也不出聲,隻不時看一看也站在院內門口聽動靜的明玫,嚅嚅無語。

打倒是不用打出去的,因為這老東西壓根兒就沒進來。

吳老姐被護衛攔著不得入內,隻一個人在院門口鬧得歡脫無比。滿村子人可有樂子瞧了,賀家門口果然就是個大戲台呀,那場麵,快把賣糖葫蘆的招來了都。

“三哥任她這般鬧騰,不製止一下嗎?”明玫問道。

明璋哼了一聲:“不是妹妹當家嗎?如今哥哥還要聽妹妹的,如何做得主?”

明玫笑起來,竟然拿這個來拿捏她:“我隻是怕自己出手傷了三哥臉麵,三哥既也不認這親戚,那妹妹便來處置了。”老子接了這差使,處理不了一個潑皮不成。

那邊吳老表姐已經開始玩上吊了,解了長長的腰帶,往賀家的院門橫梁上掛。外麵一幫人起哄著“要把腰帶綁結實呀,別弄個活結呀”,“褲子也提好啊,別讓咱們這些人看到個老騷屁股就騷氣了”,“幹脆把褲子脫下來蒙頭上吊啊,要不然眼瞪舌頭長的吊死鬼相怪滲人的”,“快吊呀快吊呀,磨磨蹭蹭的做什麽,不知道你用第幾種吊法呀?”......那吳表姐時不時轉身回嘴狠罵幾句類似什麽“上有賤嘴爛舌下沒□的東西”,一邊繼續自己的上吊大業,還抽空回頭問道:“誰有腳踏凳,誰給老娘搬個凳子來用用啊。”

眾人隻顧哄笑,沒人答理她這茬。

明玫看她鬧了半天也沒往脖子上真纏,懶得再看熱鬧了,就讓姚媽媽去告訴她,再鬧:第一,把吳三妞即刻扔出來讓她帶走。第二,吳三妞吃住穿用的費用及送回來的路費給她算一算,讓她出錢。第三,給她搬個腳凳去讓她快點完事,我們賀家好去報官處理,讓吳家出屍體清理費和請和尚道士做法事去晦氣的費用。

姚媽媽一樣站在門墩子上,聲如洪鍾地大聲講完,然後遞過去一個高腳凳,低聲笑著對吳老表姐道:“你要上吊就趕緊的,汙了我家地界,可別想用沒錢抵賴啊。我們小姐可說了,反正吳家還有女兒女婿和孫子,不給錢就賣她房子田地和孫子抵債!這到官府也說得過去的。”

吳老表姐愣愣了半天,楞著脖子要強嘴,姚媽媽笑道:“吳老太太可想清楚了,我家小姐說一不二,說的可是吳老太太再鬧一句,就往外扔人。”

旁邊有侍衛吆喝一嗓子道:“扔人我來!”那氣勢,那身板,單手能提溜十個大倭瓜的架式啊。

另一個侍衛也道:“早等著小姐發話呢,敢欠錢不還,我去她家要去。”

又有侍衛接腔:“早吵吵得老子耳朵痛。早吊早了,報官我去。”

那吳老表姐硬了會兒脖子也就軟了,一把將那腰帶從梁上抽下來係上了,臉上也收了那囂張勁兒,斯斯文文地擠著臉道:“我不鬧了,我好好說話。那聽姚嫂子這意思,不攆我三妞回家去?”姚媽媽回老家已有段時間,村上人多已識得她。

姚媽媽冷笑道:“那你這意思,是想把三妞接回去?”

那吳老表姐忙道:“不是不是,送去了哪有再接回來的道理。”

姚媽媽卻道:“哼,如今不想接隻怕也晚了。我們小姐說了,賀家隻養兩種人,賀家主子和賀家家仆。你吳家女兒住在賀家算怎麽回事啊。”

吳老表姐挺明白,還挺高興:“你是要身契麽?要身契可以啊,得給一筆銀子啊。我三妞兒那時候可是沒給一個銀子錢的白送進賀家去的。”反正是做賀家姨娘,賣了身她還可多得一筆銀子。象三姨娘那樣過得挺好,也沒因為身契少一根汗毛。別人家對奴才或許連打帶罵的,吃不飽穿不暖都有可能,但賀家不會。有這層親戚關係在,有賀老太太在,賀家不會讓自家女兒孫女兒過得不堪,那個老表妹,她早就把她看得透透的。

就算沒有賀老太太在,賀正宏也不會折磨自己這點兒老家的親戚。這母子倆,都是麵上凶心裏軟,她一個也不怕他們。

姚媽媽笑道:“我家買個丫頭都是幾兩銀子,你說吧,你要幾兩?”

吳老表姐叫起來:“怎麽可能,我二妮子那時候都給了一百兩銀子呢。”

姚媽媽冷笑道:“你的臉大,想要個好價,那你還領去京城賣吧,我們可當不了這家,也沒多帶這筆銀子回來。”

院門內,明璋正對明玫瞪眼:“妹妹又何必作賤人,好好要人什麽身契!”

明玫攤攤手笑道:“沒有辦法呀,三哥哥你自己看看,這吳家人太能鬧騰了,應付她費精神哪,還不如給一筆銀子省些心。三哥還嫌三姨娘過得不好麽?你看看在吳家老太太眼裏,那是巴不得的富貴呢,想來三姨娘也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吧。”

明璋便又瞪她一眼,抿著唇不說話。總之有他照應著,總不讓她們受欺負就是了。

吳三妞被硬請了來,躲不下去倒也大方,斯斯文文道:“七小姐有什麽事?”

明玫道:“你也看見了吧,你祖母在外麵那般鬧騰,隻叫著怕送你回吳家去呢。”

吳三妞點頭,眼淚一下就出來了,可憐楚楚地道:“走時,家裏已經說將我許了人家,如今再回去,白白被鄰裏恥笑,沒人會相信我的清白,以後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象樣人家的了。小姐心地良善,可憐可憐姐姐吧......”說著眼睛流的越發急起來,肩膀也跟著一抖一抖地起來。

明玫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司茶道:“吳姑娘快別哭喪了,祖母在外麵鬧,你在裏麵鬧起來,這算什麽意思啊。小姐不過是問問你,你祖母要將你賣身入賀家,你可願意?”

吳三妞一聽不是要送她走,心下一鬆,就輕輕揩了揩眼睛,低低道:“三妞身不由已,祖母既然同意,三妞自然同意。”然後又低頭拭淚。

明玫若不是知道這是她親祖母,上次兩祖孫還一搭一唱地哭求老太太收留,還以為她這是被哪個老鴇逼成這麽一副淒苦樣子呢。

“這麽說你是同意簽身契賣身為奴了?你可知道,簽了身契你就不再是表小姐,隻是賀家奴婢了?”

三妞當然知道。她祖母反複給她講很多遍了。做表小姐住在那裏,象現在這樣,隨時可能被送出來。簽了身契就死活都是賀家的人了。反正賀家宅裏也不可能讓她吳家人沒臉的,老太太自己都丟不起那個臉,賀老爺也是。看二姑姑的生活就知道了。

二姑姑那是沒有辦法,一個嬌小姐忽然孤身一人到了陌生的地方,無幫無扶又無手段,隻知道幽居一隅。她吳三妞可不一樣,她是有備而來的,她定要活得風風光光的。

她舉著手帕半擋著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你真的願意?”明玫不確定地問?

三妞又點了點頭,低聲道:“奴婢卑賤之身,隻求溫飽。”

到底圖什麽呢,這麽爽快?明玫不確定地問道:“你可知,如司茶般丫頭,一月隻有一吊錢的月錢?”

那吳三妞果然愣了一下,脫口道:“可是二姑姑有二兩。”

還是奔著妾室去的,明玫再不可憐她,隻淡淡道:“三姨娘育有一子,於賀家有功,自然不同。你還先按原來的一兩吧。”

這樣的人家萬做不得良妾的,這麽留著隻會鬧得家宅不寧,總之先捏自己手裏再說。吳家人想算計人家嫡親的兒子,哼,大太太留著這三妞不要身契,隻怕另有意思呢。明玫看了眼賀明璋,也再不出聲。

於是姚媽媽親自跟著吳表姐去了西廖坡,出了三十兩銀子,讓石三妞的爹娘簽身契。全家子都簽了名,找了中人作證。從此吳三妞同學變身奴籍。

司茶不滿地道:“這才剛到一天,就這麽一場鬧騰,後麵還不知道怎樣呢。”一邊對那吳三妞憤憤不平,“她有什麽臉鬧騰,吃穿住用都是我們小姐的,又不是什麽關係好的可托付的至親,還真好意思。”

明玫也很不解,她問身邊的丫頭們:“如果讓你們在賣身為奴過衣食不愁的日子,和自已當家做主清貧過活中間選,你們怎麽選?”

在賀家時,除了老太太給吳三妞一兩銀子的月錢,吃穿住用都是明玫的,丫頭也是明玫的。——至今為止,送到西廂的主子飯菜仍然是明玫的一人份。若不是府裏奴才眼睛雪亮,對明玫開始小意巴結起來,西廂丫頭隻交待一句我們小姐如今身體好了飯量大了,廚房就加大份量了,次次給她分飯。隻是丫頭們再沒有口福——以前剩菜飯點心都是分給丫頭食用或婆子拿回家給家裏加菜給小孩零嘴兒什麽的。所以,吳三妞在她的西廂,雖沒冷著餓著,便是在與府裏下人爭食知道沒,這樣也活得很得趣?

司茶最先道:“我願意跟著小姐。可如果有田有地,能養活自己,當然還是自己當家作主痛快。”說著不好意思地看了明玫一眼,“哪天想睡了,狠狠睡個昏天黑地也不用怕人責罵。生氣了叉腰大罵幾句也使得,我有時候也挺想象吳家老太太那樣潑一回試試呢。”

明玫笑起來:“知道了,你當家作主還少了,隻連我的家也當了呢。回頭誰再來惹咱,你盡管叉腰罵回去。”

範媽媽蔡媽媽和素點素心也都連連點頭表示讚同。素點兒更是直接道:“當然自己作主好啊。今天想吃豬頭肉,就去狠狠吃一回。哪怕接著餓三天呢。不用非得頓頓有啥就吃啥。”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明玫點點頭:“等下就通知廚房,今天吃豬頭肉吧。”大家又都笑起來。

司茶和素點素心都是家生子,也算沒受過什麽苦的人。賀家待守規矩的下人不算苛責。尤其素點和素心,在家上樹掏鳥下河捉魚地淘氣,等進來當差了,又在明玫這裏,訓斥都沒挨過一句,基本也沒有苦難經驗。

隻司水一個人輕輕搖著頭道:“我家原也有田有地,可平時也就糊口而已,我長到七八歲,鞋都沒穿過一雙新的,都是哥哥姐姐們穿剩下的,部露著腳齒,衣服更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有一條好的褲子,屁股上已經補了七八層了,卻一不小心還是會破個洞,冬天穿著件單褲子,屁股那個小洞颼颼地鑽著冷風......我那時候就想,如果我有錢了,要買好多布,做好多漂亮的衣裳。不過一場災荒,就過不下去日子了,一家子支離分散,媽媽餓死了......自從我被賣進賀家,再沒有受過凍受過餓。”

大家便都沉默起來,許久沒有人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