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抵達梁城,囂張權貴

這位孀居的老太太姓崔,丈夫早逝,聽說辛辛苦苦地將獨子拉扯長大,兒子科舉不成,考了秀才後便止步不前,索性人是個聰明的,跟著哪個縣太爺做了幕僚,成親後帶著妻子去了縣太爺的任上,又在家鄉給老母蓋了個院子,原本還請了兩個人照料著,但崔老太太脾氣太古怪了,最後兩個人都走了,偌大的屋舍便隻留下了她一個人。

孤獨的崔老太太雖然讓人覺著有些可憐,但若她自己的脾性不改改,可能這輩子真的隻有一個人過了。

好在季重蓮他們在這裏逗留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平日裏崔老太太也不會湊過來與他們閑磕牙,日子過得還算清靜。

就是桂英的婆婆蓉嬸子找過來一次,卻是在崔老太太院門外轉悠著,沒有拍門,也沒有進來,還是梁嫂子母女買了菜割了肉回轉時見到了她,剛想上前過問一聲,蓉嬸子轉頭就走了。

梁嫂子母女倆也沒見過蓉嬸子,隻後來跟梁寬形容了一下她的樣貌,這才確認了。

想來是桂英的作為終究是讓蓉嬸子感覺到心裏不踏實,那再怎麽說也是她的兒媳婦和孫女,臨到這了,總會有幾分不舍,也許還有幾分內疚吧。

桂英倒是如常地帶著三個孩子,總是先緊著木家兄弟倆,最後才喂自己的女兒豆芽,好在她的奶水充足,這段日子又被精心調養了起來,人看著比初來時豐腴了許多。

桂英的好在於她踏實肯幹,不多言不多語的,若是不該她過問的,半個字也不會多說,就比如木家兄弟的身世。

季重蓮也沒有瞞著桂英的打算,看著桂英在燭光搖曳的溫暖光芒中奶著孩子,季重蓮突然覺著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將來她的孩子一定要自己奶,這樣才覺著更加親切。

“長空與原野算是我收養的孩子,到了西北梁城後,我與夫君商量了便於他們正名,今後他們也是裴府的少爺了。”

季重蓮淡淡地笑著,輕輕撫了撫木原野柔嫩的小臉蛋,那顆暗藏的紅痣隱在濃黑的眉毛之中,透著讓人心驚的紅豔!

不知道會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這顆紅痣也越來越大,那木原野的模樣就會平添了一絲妖媚之態,這對於男子來說也不知是好是壞。

說到妖媚,季重蓮不免想到畢焰,那一身如火的紅袍就像漫天的血,鋪天蓋地地傾泄而來,這是個讓人記憶深刻的男子。

而自從那一次他被裴衍所傷之後,猶如銷聲匿跡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麵前。

怎麽在這樣一個夜裏竟然想起畢焰了呢,季重蓮失笑地搖了搖頭。

那廂桂英已經奶完了木長空,這才用溫熱的棉帕擦了擦**,把自己的女兒豆芽抱了起來,她看了季重蓮一眼,又垂下了目光,低聲道:“兩位少爺是有福氣的人,這才能夠遇到太太。”

桂英的嗓音平緩,有一種說不出的醇厚,仿若千帆過盡後的淡然與超脫,季重蓮不由多看了她兩眼,突然便有了聊天的興致。

“桂英……你丈夫他是怎麽死的?”

季重蓮端起了炕幾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中透著幾分好奇。

桂英臉色一僵,垂下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就在季重蓮以為她不願意開口時,那低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宛如飄在天空的棉絮,“是得病死的,他走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二……”

那麽年輕就去了,確實是讓人很惋惜,看桂英的模樣也就二十上下,如此年輕就守了寡,還帶著個女兒,不知道她將來有沒有再嫁的打算?

雖然守節的女人很值得敬佩,但季重蓮卻覺得這樣的做法很不人道,憑什麽就要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孤老一生,誰也沒有剝奪她獲得幸福的權利,人生還很長,為什麽就要讓餘下的日子在枯黃與凋零中度過?

就像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若是有雨露的澆灌,它才能開得更好更豔,若是隔絕了陽光、空氣和水,它便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亡。

“過去的就過去了,不要多想。”

季重蓮理了理有些折皺的衣裙,緩緩站了起來,桂英的目光也不由抬了起來,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但到底沒有落下淚來。

“你還那麽年輕,未來的路還長著……”

季重蓮說著話已經走近了幾分,撥了撥豆芽有些稀疏的頭發,笑道:“你看豆芽多乖,我倒很少聽到她哭鬧。”

“是啊,這孩子也知道心疼娘,讓奴婢少操許多心。”

桂英說到這裏,臉上已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本季重蓮是要雇傭個奶娘,但桂英卻堅持要同她簽下賣身契,四十兩的身契銀子,她留了十兩在自己身邊,餘下的三十兩又托了梁寬轉交給她婆婆,這怕也是蓉嬸子那一天在崔老太太門前轉悠的原因。

早在桂英丈夫還在世時,她們的婆媳關係便處得不錯,隻是失去兒子這個打擊太大了,蓉嬸子想來想去想不通,這才怨上了桂英,可即使這樣,桂英也沒有心生抱怨,反倒盡到了一個做兒媳的本分,而失去了那麽好的一個兒媳婦,想必蓉嬸子如今心裏也是難安。

“養大女兒,你也會有自己的幸福的,可是千萬不要封閉了自己的心,不然你會看不到前麵更美的風景!”

季重蓮拍了拍桂英的肩膀,又看了看熟睡的木家兩兄弟,這才淡笑著轉身離去。

桂英怔怔地看著季重蓮離去的背影,突然心裏一酸,淚水便無聲滑落,“啪嗒”一聲滴在豆芽柔嫩的小臉上,她飛快地抹了去,隻是將懷中的孩子抱得更緊了,低啞的嗓音帶著難掩的哽咽,“豆芽,咱們今後會好的,會好的……”

夜裏是林桃與采秋換著值夜,因為梁嫂子母女還要操持著大家的膳食,夜裏就沒有叫上她們,季重蓮與葉瑾瑜睡在一處倒也不需要人侍候,就讓兩個丫環多緊著桂英那廂,一個人帶三個孩子總是忙不過來的,還需要她們倆人多幫襯。

葉瑾瑜這段日子變得沉默了起來,好似有心事一般,除了在逗幾個孩子時常常發呆,連幾次走路都碰到了門板,讓額頭上的紅腫傷上加傷,季重蓮看在眼中都覺著痛。

此刻,倆人同睡在床榻上,卻是誰也沒有閉眼。

季重蓮偏頭看了一眼葉瑾瑜,輕聲道:“在想些什麽?”

葉瑾瑜怔了怔,臉色微紅,卻還是咬唇道:“姐姐,我在想阿透。”

季重蓮斟酌著用詞,“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正該是讓人羨慕的姻緣,怎麽我覺得你總是有些……”

“有些不對勁是吧?”

葉瑾瑜苦著一張臉,季重蓮的話觸動了她的心弦,她突然間有些想哭。

“到底是怎麽了?”

季重蓮側坐起身來,認真地看向葉瑾瑜,“究竟是為了什麽你要不遠千裏去尋他?”

這個問題季重蓮壓在心中很久了,隻是一直沒有問出口來,葉瑾瑜作為名門千金,既然已經與東方透定了親,好好地在家裏待嫁就好,她眼下的舉動怎麽想都讓人覺著有些不合常理。

“姐姐……”

葉瑾瑜哭著用被子掩了頭,抽泣了半晌這才探出了一雙眼睛,哽咽道:“他要與我退親!”

“怎麽會這樣?”

季重蓮心中詫異,不是說青梅竹馬嗎,這樣深的了解,這樣厚的情誼,兩家已經定了親事,若是退親,這關係還怎麽處?

葉瑾瑜緩緩坐了起來,手背一抹將麵上的淚水給擦幹了,這才道:“他是單獨寫了信給我,家裏的人還不知道……他說這婚事若是由我們家出麵退,是我不想要嫁給他,這樣也就不會傷了我的名譽……可我為什麽要退親,我從小到大都隻喜歡他一個人,除了嫁給他,再也沒想過其他可能……所以,我要找到他問個明白!”

季重蓮安慰地拍了拍葉瑾瑜的手背,輕聲道:“或許他是有什麽苦衷的,你可不要衝動行事,到了梁城再細細問個明白。”

葉瑾瑜點了點頭,目光逐漸變得堅定,“我也是這麽想的,若是他不給我一個好的理由,我是怎麽也不會退親的……不,就算有理由,我也絕不退親!”

“傻姑娘,那你這段日子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季重蓮搖了搖頭,伸手理了理葉瑾瑜垂在頰邊的一縷烏發。

葉瑾瑜微微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目光,“我是沒事瞎想的,看著兩個孩子……我在想若是我和阿透成了親,也就可以收養他們了,犯不著累著姐姐,將來你還要生孩子呢!”

“難道你成親了就不生孩子?!”

季重蓮笑著嗔了葉瑾瑜一眼,想到兩個孩子,也不由感歎道:“我是真地喜歡長空與原野,希望他們能夠健康長大,至於我生孩子,恐怕還要幾年後了,到時候兩個孩子都會跑會跳了,礙不到我的!”

“姐姐不立馬要孩子嗎?”

葉瑾瑜起初還以為季重蓮是因為和丈夫分居兩地才沒生下孩子,現在聽她這一說,原來還是有其他想法的,心中不由有些詫異。

哪個女人成親後不想立馬生個大胖小子,以此來穩定自己在婆家的地位,而且這兒子還不是一個的好,至少要生下兩三個,這樣兄弟間才能有幫襯,最後再生個女兒,有哥哥們護著疼著那才是最好不過。

“年紀小了,早生養對咱們女人的身子不好,我想著至少過了十八再要孩子,姐姐勸你將來成親後也晚幾年要孩子吧,到時候身子骨長成了,生產也能更順利些。”

季重蓮是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不想葉瑾瑜的臉更紅了,她扭捏地側了側身子,羞澀道:“姐姐,現在說這些還早呢!”

季重蓮笑了笑,“也是,你還不急!”

“那這事姐夫也是同意的?”

葉瑾瑜又轉頭問了一句,大眼睛眨啊眨的。

“我說的話,他自然也是同意的。”

季重蓮微微昂起了下頜,不覺間便有一絲滿足和驕傲,還好她遇到的人是裴衍,不然在這個時代哪有這麽遷就她的男人,特別是在子嗣的問題上。

遠離彭澤,裴母也管束不到,就不會在他們耳邊碎碎念著孩子的事了。

“姐姐,你真讓人羨慕!”

葉瑾瑜說的這話倒是由衷之言,她的親姐姐葉瑾琪出嫁後便是致力於生孩子這事,努力了三個月懷上了孩子,全家都歡喜地不得了。

或許她到達梁城時,姐姐的孩子已經出生了,在這樣重視家族和子嗣的婆家,她是真心希望姐姐能夠一舉得男,從而穩定在婆家的地位。

就連母親也時常教導她,兒子才是一個女人在婆家立足的根本,她一直謹記著這句話,卻沒想到在季重蓮這裏還能看到這樣的與眾不同,她心裏不由十分地羨慕。

季重蓮笑了笑,“睡吧,別想多了。”

“嗯。”

葉瑾瑜點了點頭,整個人縮進了被子裏,看著季重蓮也跟著躺了下來,她眨了眨睫毛,緩緩地閉上了眼。

姐姐葉瑾琪和她也很是親近的,但她總覺得姐姐被教條規矩箍著,凡事便以女德女誡來教導她,總不能隨性而為,反而她和季重蓮的性格要貼近一些。

不管這一趟西北之行的結果如何,能夠認下季重蓮這個姐姐,便是她的幸運了。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了,這段日子裏,倒是總有人到崔老太太家躥門,平日裏不太熱鬧的門庭頓時變得人來人往,多是借著探望崔老太太的名頭打聽季重蓮他們那的事。

去年村裏的收成不太好,許多人便想出門找活計打零工,聽說崔老太太家裏住了個體麵的大戶,便想在下麵尋個活計,崔老太太起先還耐著性子應酬兩句,但來得人多了她也煩了,索性閉門謝客,誰來也不開門,整個院子頓時清靜了許多。

當時招了桂英也是迫不得已,季重蓮並沒想在路途中再添人,真地到了梁城後有需要,自然在當地招人比較便利些。

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等到他們準備啟程時,兩兄弟的眉眼都長開了,看著亦發俊俏可愛,連豆芽也臉蛋紅潤了起來,三個孩子往那一放,玉雪可愛得緊,葉瑾瑜每個都抱著親了幾口,就這樣都舍不得放手。

六月的天氣出行確實有些炎熱了,季重蓮他們緊著早上趕路,日正當中時便找處地方歇息著,等到半下午才又接著走,這樣總算是避過了些暑熱,幾個孩子也爭氣,身體看起來都好,沒有傷風感冒什麽的。

終於在七月底的時候,他們抵達了梁城。

高高的灰色城牆矗立著,顯得恢弘而霸氣,五丈高的拱形城門下有官兵把守著,進出的百姓都要經過盤查,次序井然,邊防的氣息尤其濃鬱。

梁寬遞上了路引,又笑著塞了一袋碎銀子過去,官兵按例詢問了幾句,也就放他們的馬車進了城。

“姐姐,我可不可以先在你們家裏住著,再去找阿透的下落。”

進了梁城,葉瑾瑜反倒有了幾分不安,那種心情無法言說,似乎是想立刻便找到東方透問個明白,又好似怕見到他一般,她怕他的回答會讓她絕望,所以時日近了她卻想多拖一天算一天。

“自然可以,你是我的妹妹,愛住多久都行。”

季重蓮笑著拍了拍葉瑾瑜的手,不無意外地摸到她掌心滑出的汗水,心中微微歎了歎。

葉瑾瑜是個好女孩,希望東方透能夠識寶,若是錯過了,可有得他後悔的。

“還是姐姐最好了。”

葉瑾瑜笑了笑,心中稍微安定了幾分,有了落腳的地,東方透的事情可以慢慢理清楚,指不定她還可以先查訪一番,看看他在這裏的生活到底是怎麽樣的。

馬車是在前方的一陣喝斥聲中猛然停住的,車裏人一個趔趄便向前摔作了一團,好在安葉手快眼快,及時將幾個孩子一撈,這才沒有碰著孩子,倒是林桃與采秋護在季重蓮她們跟前,結結實實地做了回肉墊子。

車裏多了幾個人雖然有些擠,但若真是遇到這種突然的變故,幾個人一紮堆,要摔也摔得不狠,算是好的了。

“姐姐,你有沒有摔著?”

葉瑾瑜扶著季重蓮,上下左右仔細地看了看,除了發鬢微微有些散開了,人是沒有傷著的,她不由伸手過來給季重蓮抿了抿發。

“幾個孩子有事沒?”

季重蓮轉頭看向桂英,她已經從安葉懷中抱了豆芽過來,心有餘悸地道:“多虧了安葉姑娘,孩子都沒事。”

季重蓮心下稍稍安定了些,“那就好!”

“梁叔,怎麽回事?”

等車裏的人都扶起坐正了,林桃才撩了簾子探出頭來,好在身後的梁佑及時勒馬,後麵的馬車才沒有趕著撞上來。

“前麵有兩輛馬車撞在了一起!”

梁寬也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剛才真是驚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他勒住了馬,不然撞上去那可就是三輛馬車,更不用說馬車裏還坐著幾個孩子,這可不得了。

“這好好的怎麽就撞在了一起?!”

林桃暗罵一聲晦氣,回頭便聽到季重蓮吩咐道:“讓梁寬繞了路走,不用在這等著。”

這樣的熱鬧季重蓮是半點不想摻和,梁寬在外應了一聲,就想要調轉馬頭往旁邊的巷子去,前麵馬車上的人卻已是開打了,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許多人,把道路圍得水泄不通,他們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梁寬有些焦急地在馬車外稟報,“太太,人圍得太多,暫時動彈不了。”

季重蓮略一思忖,便點了點頭,“那再等等,等著人散去了咱們立刻走。”

“林桃,你去後麵的車給梁嫂子他們說一聲。”

季重蓮吩咐了林桃,她自然樂得領了這個活計,滑下馬車便向後跑了去。

季重蓮依在車窗的簾子旁,稍稍掀了條縫向前望去,果然兩車的人各不相讓,那隨身的仆從都扭打在了一起,路上便有人嗑起了閑言碎語。

“瞧那派頭,是燕王府女眷的馬車吧,不知道坐的是哪一位?”

“還能有誰,隻有那簡家姑娘出門有這樣的陣勢,那可是王妃的表妹,一般人怎麽得罪地起?”

“哎喲,是簡姑娘啊,那對方可以倒黴了!”

“可不是,看那馬車的模樣像是新近來到梁城的富戶,識不得王府的嬌客也是尋常,但這運氣可就……”

有人帶著看好戲的心態,有人在一旁咂舌歎息,有人更是覺得惋惜,但誰也沒有上前一步,隻圍在周圍看著熱鬧。

簡姑娘,燕王妃的表妹……

季重蓮在心中默了默,暗暗記住了這個人,看來這位簡姑娘是個霸道厲害的角色,至少讓人說起她來時心中都有些戚戚。

葉瑾瑜也將車外百姓的議論聲聽進了耳裏,不由輕哼一聲,“這位簡姑娘怕是有些囂張過了頭,天子腳下都沒見過這等蠻橫的人!”

季重蓮搖了搖頭,剛想說話,便又聽得車外有人一聲驚呼,“燕王府的人將對方的馬車砸了個稀巴爛!哎喲,車上坐著的姑娘摔下來了,頭上都流血了!”

“真是作孽喔!”

有看不過去的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可不要出了人命才好。”

葉瑾瑜臉色一沉,“謔”地一下便想站起來,季重蓮及時拉住了她的手,沉聲道:“你要幹什麽?”

“我要去看看,即使是燕王妃的親戚,也不能欺負百姓!”

葉瑾瑜咬了咬牙,滿臉的義憤填膺。

“你坐著!”

季重蓮瞪了葉瑾瑜一眼,卻沒有鬆開手,而是轉頭對安葉吩咐道:“你下去看著,盡量不要鬧出人命,若是要幫人,隱蔽些,別讓人看出來了!”

安葉點了點頭,輕巧地滑下了馬車鑽入了人群中。

葉瑾瑜這才悶悶地坐了下來,季重蓮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你這衝動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葉瑾瑜別扭道:“我就是看不過去。”

“若那真是燕王妃的表妹,那代表的就是燕王府,你剛來梁城便與燕王府做對,你說會有什麽後果?就算你不顧著自己,也要想想我,想想你姐夫,再想想東方透,他們在西北的軍營,燕王的麾下,今日你和燕王府對上了,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季重蓮一字一句地說道,話語平靜,麵上沒有一絲波瀾,沉靜地猶如山中挺立的鬆柏,讓人一下便感覺到那股直立昂然的氣勢。

葉瑾瑜怔了怔,瞬間便泄了火氣,自責道:“還是姐姐想的周到,我是太衝動了。”

季重蓮看著葉瑾瑜,正色道:“從前在上京城裏有你的父母護著你,但出門在外可沒有人賣你的麵子,就算上次你拿出了金吾衛的令牌,那也是對方看在你父親的麵上,你懂嗎?”

“我懂。”葉瑾瑜的頭垂得更低了。

“瑾瑜,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學著懂事了,父母不求你的回報,但若是你能少為他們惹下一份禍事,那也能讓他們欣慰不已了。凡事三思而後行,多想想,你便不會義氣用事了!”

說到最後,季重蓮聲音漸緩,她既然認下了葉瑾瑜這個妹妹,便不想她長歪了去,懂事明理,也是她那麽大的姑娘該做的了,不久後若是嫁了人,依照著葉瑾瑜這脾性,還不知道會在婆家惹出多少事來。

興許葉瑾瑜的父母就是太清楚自己女兒的脾性,這才與鄰居家的東方大人結了親家,也是希望看在彼此的情份上多對他們這個女兒擔待幾分。

可憐天下父母心,誰能不疼自己的孩子呢?

葉瑾瑜沉默良久後才抬起頭來,眼眶已是紅了一圈,“姐姐,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那些人都捧著我誇著我……忠言逆耳,姐姐對我這般推心置腹,我今後做事前一定會好好想想,不辜負了父母,不辜負了姐姐……”

季重蓮笑著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絲欣慰,“你能這樣想最好。”

采秋與桂英在一旁守著孩子,不管她們是否聽到了季重蓮與葉瑾瑜的這番對話,可倆人誰也沒多看這邊一眼,顯然是心中極有默契的。

前麵的喧鬧聲漸漸止住了,季重蓮聽得有馬車緩緩離開的聲響,人群散去,安葉也回到了馬車上。

“怎麽樣了?”

葉瑾瑜忍不住傾身向前,季重蓮看了她一眼,她訕訕地笑了笑,又退回去坐好了。

安葉對季重蓮點了點頭,才道:“燕王府的馬車沒有什麽損傷,先行離去了,另一方嘛……那姑娘確實是磕破了頭流了血,她隨身帶的幾個仆從也被燕王府的人打趴下了,那些人雖然沒下殺手,但都指著關節打,想來回去後這傷殘是免不了了。”

“真狠!”

葉瑾瑜咬了咬牙,手中的拳頭捏得“哢嚓”作響。

“好了,這世上的閑事是管不完的,以後遇到這位簡姑娘盡量不要和她起衝突,你要記住,這裏是梁城,不是上京。”

季重蓮又叮囑了葉瑾瑜一番,這才吩咐梁寬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