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針線活計(1)

挑燈夜戰,這也不是季重蓮搬到翡翠潭的第一晚了。

火光在窗紙上飄搖明滅著,季重蓮帶著紅英與碧元圍坐在窗下的羅漢床軟榻上,就著燭火穿針引線,馬不停蹄地做著手裏的活計。

季崇宇打著嗬欠放下了書本,揉著有些惺忪的眼睛看向季重蓮,“姐,這活計留到天明再做吧,夜深了傷眼睛。”

“若不是老婆子眼睛不好使,這也能幫把手。”

劉媽媽叉手在一旁看著,心裏也不是滋味。

若不是大太太提倡節儉開支,也不用裁撤了針線房,如今好多的活計都分到了幾個姑娘屋裏頭,又趕在年節當下,縫製的東西也多。

這幾天季重蓮已經是腳不沾地了,可手上還有沒做完的活計。

“媽媽帶宇哥兒先去睡下,灌兩個湯婆子暖著,咱們再做一會兒便歇息了。”

季重蓮擺了擺手,對著季崇宇笑了笑。

季崇宇無奈,又囑咐了兩聲,這才隨著劉媽媽下去安置了。

季重蓮打了個嗬欠,看了眼羅漢床榻角上堆放著已做好的活計,讓紅英去清點了一通,看看到底還差些什麽。

她是會些針線活計,但並不出挑,索性如今大太太啥也不介意了,直說用度緊張,各房領了活計自己做,也當是姑娘們練練手藝,最後再歸總分配,這都是要過大太太眼的,誰也不敢輕易糊塗了去。

而這些活計到了四房後,再在劉姨娘那裏走了一遭,分配到季重蓮這裏的活計便堆積如山了。

倒是碧元打聽到季紫薇那處隻得了兩床被麵並幾雙襪子的活計,頓時氣了個仰倒,回頭向季重蓮哭訴了一番,季重蓮卻並未說什麽。

碧元這丫頭也是心思拐不過彎,就直咧咧地道:“姑娘這般委屈,可以向老爺和大太太明說的。”

“說?說了又有什麽用?”

季重蓮看著碧元搖了搖頭,歎道:“老爺會心疼我嗎?不會!大太太會幫我出頭嗎?更不會!如今這些活計分配到四房,大太太隻看最後的結果,哪裏會關心過程……至於老爺,他本就心疼六妹妹多過我,我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

碧元倔強地咬了咬唇,“可是還有大姑太太……”

“不過是一點小活計,何必要麻煩大姑母?再說外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姑母對咱們家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仁至義盡了,在外隻會得人誇讚,咱們又何必事事求人?”

季重蓮沒說的是,古代的女子繡工也是一門活計,雖然從前的季重蓮是學了的,可要怎麽樣學得精學得好,這也隻有在實踐中磨煉出來,她們如今做的不正是這樣的事嗎?

碧元當時被季重蓮說得啞口無言,隻得乖乖地做活計,沒想到卻是她們三人中手腳最快最穩的一個。

紅英人雖利索,但在針線上卻是求得穩求得精致,反倒不如碧元趕製的量大。

季重蓮則中合了她們倆人的特性,縫製地不快不慢,不好不壞,反正看得過去,又不是去參選,隻要大太太那邊不挑理就是好的了。

季重蓮這一吩咐,紅英跪坐著數了一通,這才轉身道:“回姑娘的話,咱們今日做了五雙鞋麵,兩張帕子並幾雙襪子,若是再加上鬥櫃裏放著已經做好的五床被麵兩床帳子,在年節前再做兩床被麵一床帳子,再並十雙鞋麵十張帕子便算是給大太太交差了。”

“姑娘若是累了就歇會,左右有婢子們在,手腳再快些,今晚的活計就能完了。”

碧元也抬起了頭,隻是一雙眼睛已經熬得通紅,季重蓮看著有些不忍,這便放下了手中的花繃,道:“都停下,咱們歇歇!”

“姑娘!”

紅英與碧元都詫異地看向季重蓮,時間上已經很趕了,她們斷不敢休息,這活計做不完,她們可是要吃不完兜著走的。

“人是鐵,飯是鋼,又是冬夜裏做活計,咱們這般辛苦,也要讓大太太知道才好。”

季重蓮眼珠子一轉,心中便有了主意,轉頭對碧元道:“去臨雲閣找崔媽媽,就說咱們這幾夜裏忙著趕活計沒留意,今兒個才發現份例裏的燈油怕是有些不夠了。”

“就這樣?”

碧元怔了怔,這燈油和辛苦不辛苦有什麽關係,她一時之間想不明白。

“就這樣。”

季重蓮笑著點了點頭,“你去的時候再順道往碧幽閣與明月樓走走,看看這兩處熄燈了沒,若是沒熄,那就等到他們熄了燈你再去。”

碧元撓了撓頭,更加地不解。

“你自去就是了,姑娘的吩咐難道還有錯的?”

紅英捂著唇咯咯地笑了,她有幾分明白季重蓮的意思了,這是她家姑娘在向大太太訴苦呢,而且是非常有技巧的訴苦。

大太太那個人吧,平日裏事事管得嚴,卻又想要搏個寬厚的美名,若是季重蓮差人去要燈油,少不得崔媽媽要向大太太請示一番。

這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太太為了省用度才撤了針線房,這一點老太太也是同意了的,但也不能將自家侄女當成繡工用不是,沒日沒夜的幹活,這說出去可是在打季家人的臉。

考慮到這一點,大太太為了不讓人覺得自個兒太刻薄了些,在外傳出不好的名聲,燈油必是會送來的,指不定還有可口的宵夜與點心犒勞一番,至少也不能讓人指責她苛待侄女,隻讓做事不給東西吃。

既然送東西到四房,作為大太太耳目的崔媽媽自然也會到明月樓與碧幽閣走上一遭,若是看到這兩處都歇了燈,早早休息了,崔媽媽又再細細打探一通報上去後,大太太又會怎麽想,怎麽做?

眼見著碧元愣愣地出了去,紅英這才跪坐著給季重蓮捏著肩膀。

“哎喲,這邊輕一點!”

季重蓮痛得喚了一聲,紅英立馬減輕了力道,這幾日沒日沒夜的做活,她的肩膀早已經僵硬了起來,這份苦可不是人人都吃得下,雖然她自己也是在練手藝,但也不能讓柳姨娘他們太舒坦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