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主仆情斷,處置林家(1)

季寧最終決定了應考,離秋試還有大半年,如今他潛下心來溫習也不算晚,再加上他一直在教導季樂明的功課,從前的學問也沒有落下。

但這下裴氏他們便不能回丹陽了,季重蓮也樂得留下他們,在將軍府裏單獨辟了個清靜的苑子供他們一家四口住下不提。

轉眼間到了三月,這一天季芙蓉來將軍府做客。

季重蓮見著她一身素淡的妝容,頭上還別了一朵絹製的小白花,心裏也很不是滋味,趕忙牽了她的手,“大姐姐,有什麽事派個婆子過來傳話就得了,何必要親自跑上這一趟。”

大老爺季明德去世之後,大太太與季芙蓉都病上了一場,少年夫妻老來伴,失去了大老爺這個倚仗,大太太竟然一夜白頭,這卻是季重蓮沒有想到的。

季芙蓉心裏也嘔著,父親臨死前她都沒能見到最後一麵,心中怎麽會沒有苦澀,傷心之餘又染了風寒,在家裏臥床大半個月才算是養好了,隻是如今臉色仍然透著憔悴。

“無妨的,橫豎我都要過來一次。”

季芙蓉淡淡地搖了搖頭,隨著季重蓮落坐在炕頭上,輕歎一聲,“這也就是個命,我早已經想開了,隻是覺得對不住你們家,對不住妹夫……”

“大姐姐千萬別再說這些!”

季重蓮捏了捏季芙蓉的手,板起臉來正色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季字,若是季家真地逢了難,難道咱們心裏就會好過?相公這樣做與其說是為了季家,不如說是為了安我的心,大姐姐也別再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了。”

季芙蓉牽了牽唇角,感慨地拍了拍季重蓮的手背,“五妹妹,你嫁了個好相公!”

當初季芙蓉對季重蓮嫁裴衍這事還有些反對,那樣一個冷臉冷心的人,她真怕是個捂不熱的石頭,白白耽擱了季重蓮的青春,可人家夫妻相處這幾年的確又是蜜裏調油,感情好地不得了,她才知道季重蓮沒有嫁錯人。

如今裴衍又能為季家犧牲至此,不說她瞅著感動,季家上下哪個不心存感激。

救了他們全家,恩同再造,說裴衍是季家的大恩人也不為過。

隻是可憐了她的父親……子不言父之過,即使季明德有任何的過錯,做為女兒的,季芙蓉如今念著的隻有他從前待自己的好。

季重蓮抿唇笑了笑,又道:“我與四姑母準備這個月底回丹陽,大姐姐看看要不要一起走?”

大老爺季明德的棺槨定是要運回丹陽安葬的,如今也是暫時停棺在了靈隱寺裏,由高僧做法事為其超度。

季芙蓉點了點頭,眸中神色有些傷感,“前些日子便在幫著母親整理打包些箱籠和行禮,這次送父親的棺槨回鄉,母親也要一並回去了,眼下他們住的這宅子我準備托人給賣了,我母親……她是不打算再回上京城了。”

季重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從前的大太太可是做夢也巴不得回到上京城來住,眼下這裏成了傷心地,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但誰知道她將來會不會又想念上京城的日子了,沒有人說得清。

“寶哥兒呢,也一並回去?”

季重蓮可記得當年的季崇寶在他父親季明德的關照下在衙門謀了個胥吏的差使,也不知道這兩年有沒有挪位子。

聽季重蓮說起季崇寶,季芙蓉微微有些臉紅,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才道:“寶哥兒是去年成的親,娶的是衙門裏一個文書的女兒,小倆口如今在外賃了房子住,沒和我母親他們住在一起。”

季重蓮有些詫異,“這是為何?”

“寶哥兒脾氣本就倔,當初父親說了他兩句,他氣不過便帶著媳婦搬出了家門去,如今父親也這樣……他的差使更是沒有著落了……所以我就想看看妹夫這裏……能不能請他托人在軍中給寶哥兒謀個差使,你知道他文又不行,隻空有一身蠻力!”

說到最後,季芙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隻歉意道:“我也知道妹夫如今閑賦在家,可這事我又不好去找公公,隻能在你這裏想想辦法。”

季重蓮沉默半晌,才道:“大姐姐,這事我也不敢保證,但回頭我與相公說說,若是能想到辦法,就盡量給他謀個差使,寶哥兒那麽大個人,一直閑著也不是個事。”

“那姐姐就在這裏多謝你了。”

季芙蓉穿鞋下榻,鄭重地給季重蓮行了一禮,被她一把牽了起來,嗔怪道;“你我姐妹還說什麽謝不謝的,再說寶哥兒不也是我兄弟。”

季重蓮牽了季芙蓉的手重新坐下,又道:“對了,既然寶哥兒還呆在上京城裏,東城的宅子便不要賣了吧,你知道賣出去容易,想要再買回來可就難了。”

季芙蓉沉吟道:“是這個理,回去我再與母親商量一番。”

兩姐妹又閑聊了一會兒,那廂裴衍抱著霜姐兒回了屋,季芙蓉便起身告辭了。

這段日子裴衍除了在家裏教導木家兄弟以外,得空了就陪著霜姐兒玩,倒是把從前父女倆錯失的時光都漸漸補了回來,霜姐兒如今也是越來越粘他,反倒不怎麽愛和季重蓮呆一塊了。

季重蓮空閑之餘也能靜下心來整理帳目,倒是覺出了一些帳本裏的蹊蹺,所以今兒個她專門讓人請了林嫂子與碧元過來。

“瞧你們父女倆玩得,霜姐兒這滿頭都是汗!”

季重蓮趿鞋下榻,用棉布巾子給霜姐兒擦著額頭的汗,又喚琉璃倒一盆溫水進來,自己則接過霜姐兒坐在了炕頭上,伸手便向霜姐兒後背一摸,果然是濕了一片,不由嗔怪地看著裴衍,“早說孩子愛出汗,讓你給她墊個棉布巾子在後背上,眼下可全濕了,呆會隻能擦洗後把這身衣裳給換了。”

裴衍笑道:“我也沒想到霜姐兒這般好動,這天氣也不熱,我都沒出汗,她倒是濕了一身。”

“讓浣紫和琉璃給霜姐兒好好擦擦,再換身幹淨的衣裳。”

季重蓮將霜姐兒遞給了浣紫,霜姐兒卻還是想要賴上裴衍,隻對他伸手,奶聲奶氣地喚道:“要爹,要爹!”

“霜姐兒乖,爹爹和你娘談些正事,待會你梳洗好了爹爹再和你玩!”

裴衍捏了捏霜姐兒的小臉,又與她親香了一陣,這才讓浣紫抱了霜姐兒下去,轉身便坐在了炕頭上。

裴衍隨手翻了翻炕桌上的帳本,“今兒個和你大姐怎麽談那麽久?”

季重蓮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這個月咱們準備一起回丹陽,也把大伯父的棺槨送回去好生安葬了。”

皇上讓裴衍在家自省,他也不好隨著一起回丹陽,做得太明顯了皇上臉上也不好看,還惹得別人說三道四,所以最近這段日子盡量低調得好。

“瞧把你累得,若是忙不過來盡管告訴我,我自問還是能幫把手的,姐姐如今也在這裏,若是遇到難事也可以和她商量。”

裴衍撫了撫季重蓮的臉蛋,將她額頭一縷垂落的烏發挽在了耳後。

季重蓮笑了笑,“就是在屋裏頭見見大姐姐,我也沒刻意打扮,就讓琉璃挽了個垂髻,不覺竟是有些散了。”

說著季重蓮便趿鞋下榻,往內室的梳妝鏡前一坐,裴衍也跟著走了過來,幫著她打散了發髻,拿著一把檀木梳一梳到底,笑道:“你這把頭發就是順滑,中間都不打結的。”

季重蓮在銅鏡裏對著裴衍飛了個眼風,“你這到底是嫉妒啊還是羨慕?!”

裴衍樂嗬嗬嗬地笑道:“我有什麽好嫉妒羨慕的,你再好,那還不是我的人,別人隻有羨慕的我份!”

季重蓮眼波一橫,嫵媚叢生,看得裴衍一陣心**,那大手隔著衣服熨燙著她的腰身,有一種火熱的感覺漸漸在心裏撩動了起來。

外間瑛虹隔著簾子稟報了一聲,“夫人,林嫂子婆媳求見!”

若是裴衍回了屋後,季重蓮一般是不喜丫環們近身侍候的,要進內室必須在外通稟,就是怕小夫妻之間有些什麽曖昧出挑的舉動被別人看了去反倒不好。

“好,你讓她們先在西暖閣裏等著,我換身衣服就來!”

季重蓮向外應了一聲,一手拍掉了裴衍襲胸的爪子,嗔他一眼道:“夜裏有的是時間,你眼下急什麽?!”

裴衍感歎了一聲,猶自不甘地收回了手,抱壁倚在了一旁的雕花隔扇旁,看著季重蓮梳妝打扮,不由問道:“今兒個是不是就要處置林家的人了?”

季重蓮手上一頓,還是點了點頭,“這事情擱得有些久了,早點處置了我也能安心地回丹陽。”

自從裴衍安排了人手不動聲色地打探林家人後,這兩個月是收獲頗豐,林嫂子他們主持著兩個店鋪的買賣,平日裏待人接物穿得光鮮體麵些也無可厚非,季重蓮就不追究林嫂子為什麽在她麵前裝得像個破落戶了。

可另一件事情才是真正地戳心,也不知道林家昧下了多少銀子,在東城裏有一處三進的宅院卻是林家這兩三年裏才置下的,市價至少在兩千兩銀子。

而季重蓮給林家人的年俸是一間鋪子一年一百兩銀子,兩間鋪子至多是兩百兩銀子,這該怎麽解釋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裏,林家人就能在東城買下一處三進的宅院,難道他們是不吃不喝,還是發了一筆橫財?

不過林家人也算是謹慎,那處三進的宅子他們並沒有住進去,而是租給了別人,若不是裴衍的人親眼看著林嫂子去收的租,也無法確認這個事實。

事後裴衍還特地去衙門裏核實,發現那宅子戶主的名字寫的正是林森。

季重蓮原本是想等著回到上京城後便將林嫂子一家放了籍,眼下看看還是要暫時握在手中,不然如何拿捏得住他們?

裴衍先去陪霜姐兒了,季重蓮換了一身石青色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又喚了琉璃進來給她梳了個利落的飛燕髻,斜插了兩隻絞絲琺琅的雙股金釵,這才扶著琉璃的手,儀態端莊地轉出了內室。

林桃正與林嫂子親熱地說著話,碧元笑著站在一旁,見著季重蓮出了內室,紛紛矮身行了一禮。

季重蓮坐定了才對林嫂子她們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都起吧!”

林桃還是一臉的笑容,采秋如今懷有身孕休息的時間比較多,而她已經生過了孩子,沒事時便回苑子裏當差了,而季重蓮本也寬厚,允許她隔兩個時辰便回去奶奶孩子,這樣兩邊都不誤。

林嫂子卻覺出有些不對,暗暗地看了季重蓮一眼,心中有些忐忑,趕忙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帳本,又對碧元使了個眼色,兩婆媳一起上前了一步。

林嫂子福身道:“夫人,奴婢要向您告個罪,今年事忙年前就來不及交帳,如今帳目好不容易理清楚了,去年的銀子奴婢也給您帶來了,還請夫人看在奴婢一家子這些年盡心盡力的份上,就原諒這一回遲滯的過失。”

林嫂子送著話時,碧元已是從懷裏掏出個紅布巾子包著的物什,打開一看正是一疊厚厚的銀票。

林嫂子將帳本送了過去,碧元笑著將銀票擱在了炕幾上,“這裏有兩千四百兩,娘說算上這兩個月的遲滯,夫人您點一點!”

碧元笑得心無城府,似乎還是她記憶中那個憨厚的丫頭,季重蓮的神思一時之間有些恍惚,或許這件事情碧元並不知情?

“夫人,奴婢來幫您點點!”

林桃自告奮勇地走上前來,季重蓮卻是擺了擺手,轉而將銀票遞給了琉璃,“你點點!”

琉璃微微一怔,看了看林桃有些漲紅的臉色,趕忙低頭接過那一疊銀票,細細點算起來。

“夫人……”

林桃有些委屈地看了季重蓮一眼,不會她生個孩子回來就不受重用了吧?

林嫂子極會察言觀色,見狀趕忙低斥了林桃一聲,“看看你什麽樣,在夫人麵前哪有你放肆的地方?!若是規矩學不會,我情願將你帶回娘家,省得做了錯事反而惹得夫人不快!”

林桃已經是做了娘的人,林嫂子卻當著一屋的人給她沒臉,她當場就紅了眼眶,咬著下唇垂首不語。

季重蓮似笑非笑地掃了林嫂子一眼,“林嫂子放心,林桃在我跟前倒是個得用的,我還舍不得她呢!”

碧元也在一旁勸著林桃,“你聽夫人這般說可是放心了,娘不過說說你罷了,別往心裏去。”

林桃這才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淚意。

這廂琉璃已是點算完了銀票,對著季重蓮點頭道:“夫人,確實是二千四百兩的大通匯銀票。”

林嫂子這才鬆了口氣,可她總覺得今日見著季重蓮有些心裏打鼓,想著早早離開地好,這便向著季重蓮告辭,“鋪子裏的事情還忙著,咱們便不多待了,夫人對完了帳目若是沒有問題托人再捎到鋪子裏就是,奴婢先告辭了!”

碧元也跟著林嫂子行了一禮,其實今天她都沒想清楚季重蓮讓人叫她一起來是為了什麽,僅僅就是走一場堂戲嗎?

可她記憶中的季重蓮不是這樣的人……從前的五姑娘凡事都是有計劃有目的,到了今天成為裴夫人的她隻會更成熟更聰慧,絕對不會白白做些沒有意義的事。

想到這裏,碧元心頭也有些不踏實了,手心竟然發了一撥冷汗,她頻頻地看了林嫂子幾眼,難道是他們家出了什麽事?

眼見著林嫂子轉身就要離去,季重蓮不急不慢地說道:“林嫂子走得這麽快,難道是趕著去東城的宅子收租不成?”

林嫂子臉色驟然大變,冷汗涔涔而下,雙腿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碧元不明所以地扶起了她,還在一旁關切地問道:“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季重蓮留意了林家幾人的臉色,除了碧元是一臉地不解,林桃的臉色卻倏地發了白,連牙齒都顫了幾顫。

“夫人……在說什麽笑……”

林嫂子被碧元攙扶著轉向了季重蓮,麵上卻還是強作鎮定,顯然是見慣了風浪的人,沒有那麽容易被唬弄住。

季重蓮輕聲一笑,目光卻是轉向了林桃,“林桃,平日裏我也算待你不薄,你娘家這點事你可是知道的?”

“夫人恕罪!”

林桃本就是個沒有心機的人,此刻聽季重蓮這一說已是嚇得丟了魂,腿一軟便跪在了季重蓮跟前,連連磕頭道:“夫人,奴婢的娘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才犯了錯事,奴婢知道後也是勸了他們的,請夫人念在他們……”

“桃子!”

林嫂子高喝一聲,原本是想阻止林桃繼續說下去,可是她這個女兒嘴皮子這會兒卻是利索得很,一股惱便將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都倒了出來。

看著季重蓮的目光亦發冷凜,林嫂子上前對著林桃就是一個耳光,轉頭卻是對季重蓮跪下了,“夫人,桃子不懂事亂說話,您可別相信她說的!”

林桃捂著臉愕然地看著林嫂子,癟嘴泣聲道:“娘,你怎麽打我?夫人可不是咱們能隨便唬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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