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7 章 惡有惡報,罪有應得
將軍府的正廳裏,裴母有些忐忑地坐在上首,手中的念珠撥得“哢哢”作響,她間或抬頭向外望上一眼,一顆心怎麽也落不到地。
她不知道裴衍怎麽會突然回府了,接下來便是護衛的一陣搜尋,她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心下更是坐立難安。
“林梅,你去打聽看看,她到底有沒有……”
裴母轉頭看向身旁的林梅,這個丫頭直愣愣地站在那裏,有如驚弓之鳥,整個人就像沒了魂似的。
裴母不由暗暗癟了癟嘴,若是這次事成了,她少不得要重用林梅個一兩年,但等到這件事情過去了,她還是會將林梅遠遠地嫁走,找個厲害一點的男人管著她一輩子。
但若是林梅不安分,自己也會有辦法讓她永遠都不能開口說話。
“老夫人,婢子……”
林梅眸中神色變幻不定,在這樣的時候還是待在裴母身邊保險一些。
上房那邊顯見是出了事,她在甬道口等了一刻鍾也沒有等到那四個人出來,再加上護衛們又在大力排查,她似乎已經預感到計劃的成功。
上房那邊,夫人……是不是已經沒了?
“叫你去就去,哪來那麽多話?!”
裴母瞪了林梅一眼,斥聲道:“原本讓你請了親家姑太太帶著兩個孩子過來,左請右請卻還是找不著人,也不知道我那寶貝孫子有沒有傷著那裏,你快去看看!”
拗不過裴母的固執,林梅隻能拖拖拉拉地向外走去,可那腳還未跨過門檻,遠遠地便見著一群人過了穿堂繞上了回廊,顯見的便是要往正廳而來,而當頭的除了裴衍,還有……
“媽呀!”
林梅低呼了一聲臉色大變,忙不迭地退回了裴母身邊,急聲道:“老夫人……夫人,夫人她來了!”
“你說什麽?!”
裴母猛然站了起來,一把便攥住了林梅的手,目露凶像,“你是瞎了眼昏了頭吧,這個時辰她怎麽會來,她不是已經……”
“真的是夫人啊!”
林梅嚇得雙腳有些發軟,季重蓮還活著,就說明那些人沒有成功,她怎麽能不害怕,若是事情敗露了,那些人恐怕當先指認出的人就是她。
她隻是一個奴婢,又不像老夫人還能用孝道當作護身符,雖然她已是打定了主意不去後悔,但事到臨頭,難免還是產生了一絲懼怕和恐慌。
特別是見到裴衍那副冷得像要吃人的麵孔,她更是感到大禍臨頭,忙不迭地對著裴母跪了下去,隻不住地求道:“老夫人,夫人一定知道了什麽,您一定要救婢子,婢子可都是按著您的吩咐做事啊!”
“你哭個什麽勁兒,還沒人來問罪,你便自己先亂了陣腳,給我打起精神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人還是鬼!”
裴母冷哼一聲甩開了林梅,大步向前走去。
就是知道這次事情難做,她這才給了馬氏母女一千兩銀子,讓她們別心疼錢,一定要找些手段利落的江湖人士,若是這樣都讓季重蓮逃脫了,那莫不是老天都在助她?!
季重蓮與裴衍並排而行,她麵色沉凝讓人看不出喜怒,那一身染了血跡的衣裳早已經被換下了,此刻的她穿著一件芙蓉色雞心領直身褙子,月白色挑線裙,雖然是極素淨的顏色,卻帶給人一種沉靜肅然之感,她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握緊的拳頭已經緩緩放下了,若不是箏姐兒與元哥兒無事,隻怕她這份怒火早已經壓抑不住了。
孩子送回了上房,又托了大姑母季明惠照看著,裴衍也喚人去請了小田大夫,務必要給兩個孩子做個全身的檢查,誰知道之前奶娘劉氏還使過什麽壞,特別是箏姐兒吐奶的那一段日子,已是成為了季重蓮心中沉重的陰影!
那麽小的孩子緣何要受這種罪過,還不都是因為這些大人的貪婪。
而這些人怎麽對她,她都能受了,可是若要傷害她的孩子一星半點,她是絕對不能容許的!
想到裴母季重蓮眼神一默,她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裴衍與季重蓮從這一廂來,裴氏卻是從另一邊的回廊轉了過來,她本是回了自己的苑子看看兩個孩子與丈夫怎麽樣,又去了一趟廚房吩咐給裴母熬些清潤消火的湯水,再到正廳時見到相攜而來的裴衍夫妻,也隻是怔忡了片刻便快步迎了上去,急聲問道:“孩子可是找到了?”
裴衍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已經找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裴氏雙手合十念了聲佛。
裴母看得納悶,不由狐疑道:“這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霜姐兒出了事?”
季重蓮看了裴母一眼,那眼神冷得有如冰箭,裴衍卻是拉著她的手跨進了廳裏,與裴母擦肩而過,“咱們進去再說!”
裴母跺了跺腳,滿臉的惱色,“這小子,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裴氏也覺得有些不對心中暗自猜測著,但還是上前來挽住裴母往廳裏行去,又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裴母,原本她隻是怕裴母擔憂才沒有說破,眼下一切過去了,說出來也無妨。
“這……這怎麽可能?”
裴母有些震驚地看向裴氏,目光再轉過了裴衍與季重蓮,這才狠狠地瞥了一眼林梅,咬牙道:“什麽狂徒竟敢這般猖狂,連咱們將軍府的人也敢動?箏姐兒與元哥兒可還好?”
裴母有些心焦地看向裴衍,對林梅那一瞥到底不敢久了,隻怕其他人看出端倪。
“幸好安葉找到了箏姐兒與元哥兒,這才知道劉奶娘竟然與歹人有牽連,若不是有她作內應,兩個孩子也絕對不會脫離大人的視線。”
裴衍眼神沉靜地看向裴母,唇角忽而挑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來,“老夫人可知道這歹人是誰?說起來那還是咱們相識的……”
“咱們相識的?”
裴氏震驚地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裴母心下卻是一沉,對裴衍追尋的目光更是躲閃不已,腦中思緒千轉,心中暗道了一聲糟糕,不會是馬氏母女為了省下這筆錢親自上陣了吧?
想著這母女倆的稟性,倒是有這個可能。
可是為什麽她們不動季重蓮,轉而盯上了箏姐兒與元哥兒……難道她們是打算……
裴母臉色不禁沉了沉,這兩母女真是好毒的心思,她隻不過想要季重蓮消失,這兩母女竟然想要絕了他們裴家的子嗣!
不過……想想又有些不可能。
若是季重蓮不死,那縱使孩子沒有了,他們夫妻還年輕照樣可以生養,單單隻毀了兩個孩子對馬氏母女有何好處?
裴母想來想去有些想不通,漸漸思緒亂成了一團,手心更是出了一層冷汗。
裴衍點了點頭,目光卻是掠過了裴氏,直接看向了裴母,“老夫人可還記得鄭宛宜?”
“鄭宛宜?”
裴母雙手一顫,手中的念珠劈啪落地,碎裂成無數的晶石四散開來,她臉色驚懼地看向裴衍,“她竟然還沒有死?!”
鄭宛宜對他們有多麽怨毒,裴母心裏很清楚,若是兩個孩子落在她的手中,那無異於是九死一生!
她對自己的孩子都如此狠心,又怎麽會放過裴家的人?!
裴氏也驚訝地捂住了唇,滿臉地震驚,“怎麽會是她?”
林梅猛然地抬起了頭來,卻發現季重蓮的目光一直冷冷地看向她,她心中一突,整個人已經不可抑製地顫抖了起來,難不成……。難不成竟然是她將鄭宛宜帶進了將軍府?
想起那個臉上長著黑斑但眼神冷厲,又隱隱透著一股熟悉感的女人,林梅腦中如有電光閃過,一刹那間便醒悟了過來,原來她就是鄭宛宜!
季重蓮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了林梅,她每走上一步,林梅就止不住地將頭埋得更低,似乎這樣便能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可看著那雙銀緞上繡著半開青蓮的秀鞋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放大,她終於止不住腿軟地跪在了季重蓮跟前,整個人抖得猶如風中落葉。
“林梅,你著實讓我太失望了!”
季重蓮的聲音很平靜,但卻帶著一股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沉重與壓抑,“你這樣做,便是不給自己留退路了,我雖然不是隨意遷怒的人,但你的做法更會讓你的家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林梅顫抖不已,隻是牙關都咬緊了,沒有證據的事情她向來不會承認,若是季重蓮隻挖了個陷阱,難不成她還要往下跳不成。
想到這裏,林梅不由將目光轉向了裴母。
裴母怎麽說,才能決定她的命運,而她相信如今她們倆人是綁在一起的,若是裴母想要撇開自己,那這屎盆子她說什麽也要扣些上去。
裴母雖然不喜林梅這般攤上自己,但事到如今她也隻有強撐著笑臉道:“重蓮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林梅雖說如今在我跟前侍候,但從前可是你身邊的人,她的品性最是淳厚不過,絕對不會做出什麽為非作歹的事來!”
季重蓮勾了勾唇角,嘲諷一笑,“若是林梅不會,那老夫人呢,您會嗎?”
“你這越說越沒譜了!”裴母有些心虛地轉了目光,佯裝惱怒地看向裴衍,“你媳婦這般說你也不管管,我可是她的婆婆!”
“老夫人有把自己當作是我們的長輩,您孫兒孫女的祖母嗎?”
裴衍神色漸冷,他一直沒說話隻在一旁觀察著裴母的反應和表情,可結果讓他很是失望,沒想到這件事情真的與裴母有關,那麽唯一意外的隻是她不知道這一次來的人竟然是鄭宛宜吧。
裴氏看了看季重蓮,又看了看裴衍,有些頭痛地撫額道:“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麽,我怎麽全然都不明白?”
“姐,”裴衍的目光轉向裴氏時到底柔和了幾分,隻是嗓音仍然清冷,“老夫人串通了馬氏母女,要害自己的媳婦和孫兒孫女,這樣的事情擱在你身上,你能相信嗎?我想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做不出來這種喪心病狂的事!而這偏偏就發生在老夫人的身上!”
裴衍勾起了唇角,與其說他是在嘲諷自己的母親,不如說他是在自嘲,他的母親怎麽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如此讓人心冷,如此讓人失望!
在決定將裴母送進庵堂裏時他還無數次地希望自己的決定是錯誤的,希望有更強有力的事實來將這一切推翻,可是現實到底事與願違,即使真相如此醜陋,他也不得不直麵這樣的結局。
“不……不可能!”
裴氏驚得倒退兩步,之後猛地看向裴母,搖晃著她的手臂急聲求證道:“母親,您告訴阿衍,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是您做的,不可能的……”
“我……”
裴母張了張嘴,她是想要辯解的,可季重蓮的目光仿佛看透到了她的心底,那嘲諷與不屑的冷笑讓她所有的掩飾都無所遁形,她覺得指間有些發冷。
“母親……難道真的是您?!”
裴氏徹底怔住了,看向裴母的目光猶如在看一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她退後了兩步卻還猶不可信地搖著頭,口中喃喃道:“即使您不喜歡弟妹,可箏姐兒與元哥兒他們到底是您的親孫啊,您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鄭宛宜帶走……若是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您怎麽能安心?”
“不,鄭宛宜不是我叫來的,我怎麽知道你姨母竟然找上了她……”
嘲諷、懷疑、不信任,所有的情緒堆積而來幾乎要將裴母給壓倒,她脫口而出這些話語之後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裴母這樣一說相當於自己承認她與馬氏母女合謀害人一事。
裴氏震驚地看向裴母,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姐姐,你先扶老夫人下去,等這邊收拾妥當了,我即刻便送她老人家回彭澤,後半輩子希望她能在庵堂中反省自己的罪過!”
裴衍的話音一落定等於是決定了裴母的命運,連裴氏都不願意再為她求情。
虎毒不食子,誰不願意母慈子孝,可攤上這樣的母親,也是他們姐弟的命!
“我不要去庵堂裏過日子,阿衍,母親錯了還不行嗎,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裴母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轉而哭倒在裴衍的腳下,伸手想要抱著兒子的腿,卻不想裴衍一錯身便移到了另一旁,她整個人撲了個空,額頭重重地撞在了椅角上,立時便紅腫了一片。
“姐,你帶老夫人下去吧,若是她再這樣糾纏不休,隻怕我會讓她落發修行!”
裴衍的聲音冷冽地不帶一絲感情,裴母的哭聲就像驟然卡在了喉嚨裏,隻剩下滿心滿眼的絕望。
若不是安葉及時找回了孩子,隻怕眼下她們找到的已經是孩子的屍首了,他不能因為裴母的愚蠢與無知便寬恕了她的罪行,任何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裴母是,馬氏母女也一樣。
馬氏母女或許如今正在東城角的四合院裏等待著鄭宛宜帶回的好消息,可她們最後等到的隻能是衙門的抓捕文書。
裴衍不過隻是用了些手段,便讓馬氏母女的身份換了個樣,轉而與叛黨有了牽連,等待她們的將是流放千裏的日子!
裴氏歎了一聲,喚來兩個丫環扶著裴母退了出去。
林梅這才顫抖著抬起了頭來,一張臉上已是布滿了淚水,裴母這般容易就被收拾了,隻怕等待她的命運將會更慘。
“夫人,這事府裏除了老夫人外便隻有婢子知道,林桃一點也不知曉,請夫人念在她曾經盡心侍候您的份上,不要遷怒於她!”
林梅咚咚咚地給季重蓮磕了幾個響頭,著實用了力氣,抬頭時那額角上已經滲出了血絲。
“林梅,我知道你心有怨恨,可是你不該算計我的孩子!”
季重蓮抿了抿唇,嗓音冷漠,“你所做的一切不是救贖,而是將你的家人拖入深淵,他們會永遠記得他們所受的苦都是因為你的不甘和愚蠢帶來的!”
“夫人,怎麽處置她?”
琉璃上前一步,看向林梅的目光已是含著極怒,這樣吃裏扒外的奴婢,真是死一千次都不為過。
“拖下去,仗斃!”
季重蓮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林梅必須要死,林梅不死,她意難平!
鄭宛宜已經去了,而她的同夥也不會有好下場,相信裴衍自有辦法讓他們生不如死。
或許到了那時,死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一種恩賜了。
至於林桃知不知情,季重蓮自會找人過審,林桃是梁家的媳婦,有這層牽連在的話她也隻能把梁家人送到莊子上去了。
而林家人確實已經不能留了,這樣的怨與仇一再地累積著,她再不想給自己身邊留下任何的隱患,以至於在某一天迫害到她最親的人。
但是碧元和小棍子……想到這母子倆,季重蓮再一次陷入了猶豫之中,世事終難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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