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6 章 紫薇出逃,宗族除名
祭祖拜天的一應事宜都進行得很順利。
季家出了季崇宇這個狀元郎,媳婦還是番邦的郡主,更有季重蓮這個正二品的將軍夫人在,丹陽的鄉紳官吏都恨不得上趕著巴結,誰還敢怠慢他們,就怕服侍得不周到。
陸氏如今是族裏的宗婦,她前段日子收到女兒季月娥的來信,知道女婿因著季重蓮的關係這才混了個從九品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好歹是入了流品的,所以這次見著麵也棄了長輩的架子對季重蓮亦發殷勤起來。
拜祭了先祖與嫡母沈氏後,季重蓮他們原本都準備回去了,陸氏卻一再挽留,說是早已經備好了酒席,再說還有許多族中的老輩一起坐席,她也不好拒絕,遂應允了下來。
隻是這席剛吃到一半,便有個婆子匆匆入內在陸氏耳邊嘀咕了一陣,臉色有些不好,目光還不斷向季重蓮這邊掃來。
敏福郡主就著絲絹沾了沾嘴角,貼近了季重蓮小聲道:“看季太太一臉難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先別著急,”季重蓮微微頷首,不動聲色地說道:“若是這事與咱們有關,她自會過來說道,若是無關……那就不要管了。”
敏福郡主點了點頭,今日祭祖也就胡氏陪著他們一起來的,前院那邊倒有季明宣陪著季崇宇,聽說季崇宇還有個庶弟季崇天,她倒是一直沒有見過麵。
胡氏笑著與相鄰的幾個太太在說話,並沒有注意到陸氏這邊的異常。
聽了那婆子的稟報,陸氏臉色一變已是起身向季重蓮這邊走了過來,微微躬身附在她耳邊道:“裴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季重蓮詫異地看了陸氏一眼,難不成還真與她有關?
敏福郡主的目光也跟著轉了過來,季重蓮對她微微頷首,“我與季太太去去就回,待會四太太問起你照直說就是。”說著目光掃了掃胡氏那方。
敏福郡主點頭一笑,“姐姐自去就是,”目光又望向陸氏,似笑非笑,“若是久了不回來,我可要去向季太太要人了!”
陸氏連忙點頭,恭敬道:“郡主放心,就一會兒的功夫罷了。”
季重蓮這才起身與陸氏走到花廳一旁的茶水間去了,隔著壁紗櫥,廳裏的人聲似乎也小了許多。
琉璃便守在茶水間的門口,若是來往有什麽人她一目了然。
季重蓮這才轉頭看向陸氏,緩緩在桌旁坐定,“季太太,到底出了什麽事?”
陸氏一臉凝重地看向季重蓮,這才試探著開口道:“裴夫人,剛才是山廟裏的姑子找了過來,說是你們家六姑奶奶不見了!”
“六姑奶奶……”季重蓮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咀嚼著這幾個字眼之後臉色猛地一變,抬頭的目光幽冷如月光,“你是說季紫薇不見了?”
“那可不就是她嘛!”
陸氏小心翼翼地看了季重蓮一眼,佯裝頭痛地撫額,“當時將你們家六姑奶奶送到山廟裏不也是裴夫人您的意思?月娥在信裏都和我說清楚了,夫人的意願咱們自然不敢違,也確實是季紫薇太沒德行,這才……”
季重蓮揮手打住了陸氏的話頭,直言道:“來稟報的人還說了些什麽?那姑子走了嗎?”
陸氏趕忙道:“稟報的人就說季家六姑奶奶不見了,我也知道這事情有些嚴重不敢擅自作主,正巧裴夫人也在這裏,我便叫人將那姑子留了下來,若是夫人要問她話,我眼下立馬讓人帶她進來!”
季重蓮皺眉深思,這才點頭道:“請季太太給安排一個清靜的地方,我有話要問那姑子。”
陸氏應了一下,轉身便去安排這事了。
季重蓮眉頭深鎖,食指輕輕磕響了桌麵,腦中轉過萬千的想法。
季紫薇怎麽會突然就不在了?
這是意外,還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當時押了季紫薇去山廟時,她還特意給胡氏寫過信,讓胡氏派兩個可靠的婆子守住季紫薇,萬萬不能讓她給逃了,自然也不能再讓她做出任何德行有虧之事。
這麽久以來聽說季紫薇都是安安分分的,那兩個婆子也很是盡責……難不成是出了什麽變故?
其實季重蓮也沒想過將季紫薇關在山廟裏一輩子,畢竟她還年輕,若是想通了真心悔悟,總有出來的時候,可是她卻……
不一會兒便有丫環來請季重蓮,將她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子裏。
季重蓮有些不放心,又讓這丫環回頭向敏福郡主告知一聲,以免她擔心。
剛剛在院子裏坐定,那廂青石小路上便見著陸氏款款而來,在她身後是有一著灰色棉布袍的女子,頭上戴了圓帽,隻耳上的發鬢間露出一抹青絲。
季重蓮是知道山中的家廟,那都是季氏族中犯了規矩或是德行有虧的女子呆的地方,並不是強迫要她們剃度,不願意的也可以帶發修行,眼前這姑子便是了。
“裴夫人,就是她了。”
陸氏站定在季重蓮跟前,微微移開讓出那姑子的麵來,又道:“這是七叔公家的季元英,如今法號度英。”
季重蓮點了點頭,這才細細打量著季元英,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人很是消瘦籠在寬大的灰棉布袍中,她的下頜骨很尖,一雙眼睛四處轉溜著帶著幾分不安和緊張。
“度英師傅,”季重蓮輕輕啟口,“我是季紫薇的姐姐,想知道她是何時離開山廟的,到底隻是離開了一陣,還是已經走了幾天了,你如實說來!”
季元英小心翼翼地看了季重蓮一眼,見她通身雖然沒佩戴什麽飾物,但那一身墨藍滾銀邊的刻絲小襖已是華貴非常,身下一條銀藍色的長裙反射著星星點點的光芒,透著一股低調的奢華,又記起陸氏來時交待過眼前的女子是正二品的將軍夫人,態度間不由多了幾分恭敬,隻道:“度微……喔,也就是夫人的妹妹季紫薇,她是在兩天前不見了的,咱們先前還以為她是在山裏打柴迷了路,當時主持師太還派了好些人去找,可都沒有找到,直到回去後有人發現度微櫃裏的東西都不見了,連鞋襪都一並給帶走了,這才知道她是跑了!”
“跑了?”
季重蓮沉下了臉色,心中思量了一陣,又向季元英問道:“那她在這之前可有什麽異樣?或是和什麽人接觸過?”
季元英想了想,才道:“之前幾天倒是有人來看過她,一個是她的弟弟,還有一個好像是她的舅舅。”
季重蓮麵色一凜,對季元英道:“這事還請度英師傅回去告訴師太,請廟裏的人暫時不要對外聲張,等我回了娘家與祖母商量過這事後再作定奪!”說著又轉頭對琉璃使了個眼色。
琉璃心領神會,從袖袋裏取出個秋香色繡卷草紋的荷包塞到了季元英手裏,“小小意思,是咱們夫人給廟裏添的香油錢!”
季元英原本還要推辭一番,可見著陸氏對她暗暗點了點頭,這便道了謝收下了。
陸氏讓丫環將季元英給送出了門去,又轉頭對季重蓮道:“裴夫人盡管放心,領元英師傅來時我便讓丫環專挑了小道避過了人群,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今日之事。”
“有勞季太太了。”
季重蓮對著陸氏微微頷首,“家中出了這事,實在不易久留,我這就代四太太與郡主向你告個罪,這就先回去了!”
“應該的,”陸氏點頭,殷勤地將季重蓮引了出去,“我去送送您!”
季重蓮差了人到前院知會了一聲,想著季明宣與季崇宇也會跟著趕回來,這才坐上了馬車。
在馬車裏,她簡短地與胡氏說了這事,敏福郡主在一旁聽得一知半解,不過眼下也不是她發問的時候。
胡氏滿臉心焦,眸中也有些懊悔,“這是我的過失,眼見著過年這段日子兩個婆子都兢兢業業地守著六姑奶奶,年後我便想著放著她們輪換休息一陣,以為六姑奶奶消停了下來,沒想到……”
季重蓮表情一凝,按住了胡氏的手,“眼下也不是怪誰的時候,腳長在她身上,她要走怎麽防也防不了,”頓了頓,又道:“我已經讓人將天哥兒給找來,還有他們柳家那個舅舅,隻怕都要細細問問才是。”
胡氏沉著臉點了點頭,車內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重。
季重蓮覺著有些疲憊地閉了眼,仰頭靠在了一旁的大引枕上微微歇息,等到馬車停穩時,季家老宅已是到了。
到了宣宜堂的正屋時,人已經坐了一排。
季老太太當居主位,連季明慧與季明瑤都到了。
昨日季重蓮他們到達丹陽時,季明瑤身子有些不適便沒有出來見他們,但今日發生了這樣的大事,自然是將她也給驚動了。
季重蓮目光一掃,便見著了坐在角落裏有些戰戰兢兢的季崇天,她還沒走過去,這小子便是全身一顫,有些驚惶地抬起了眼,“五……五姐!”
“天哥兒,你姐姐出逃這件事情你可知道?”
季重蓮注視著季崇天的一舉一動,果然見著他先是一臉驚慌,然後連連擺手道:“不知道,五姐,這事和我全然沒有關係啊!”
“怎麽沒有關係?”
季重蓮眉梢一挑,自有一股將軍夫人的威嚴,“她是你的親姐姐,難道你絲毫不關心?”
“我……”季崇天張了張嘴,看著眼前氣勢逼人的女子,隻心底裏生出了一股畏懼,低垂了目光避過季重蓮的眼神,“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季明惠走了過來,拍了拍季重蓮的肩膀,沉聲道:“剛才咱們便問過天哥兒了,他什麽也沒說,不過我看這事若不是他做的,多半他也知道點什麽……他們那個柳家舅舅倒是不在了,去找他的人來回了話,說是洞子街角賃的那間小屋裏早已是沒有了人。”
自從柳姨娘過世之後,這個靠著她接濟的弟弟日子自然也不好過,聽說媳婦帶著孩子跟別人跑了,他如今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也就是靠著每日裏到處打打秋風混日子。
可他又怎麽會和季紫薇攪在了一起?
難道季紫薇那裏還有什麽是他可以圖謀的?
這倒是讓人一時猜不出來。
季重蓮沉沉地閉上了眼,她大致已經猜出來是怎麽回事,柳家舅舅幫著季紫薇逃了出去,這不就如魚入江河,哪裏尋去?
再次睜眼時,季重蓮眸中寒光如電,冷冷地看向季崇天,“你姐姐跟你們那個柳家舅舅逃了吧?”
“你知道了?”
季崇天心中一顫,震驚地看向季重蓮。
“這還需要去猜嗎?”
季重蓮嗤笑了一聲,“你可知道,她就這樣逃出山廟,季氏宗族完全可以將她除名,今後她的生埋死葬與季家再沒有一點關係。”
“啊?”
這下輪到季崇天詫異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後果,隻是不想讓季紫薇在山廟裏繼續吃苦受累,甚至為了他們這次出逃他還將自己的家底都摳了一半給她,回頭被媳婦逮住了隻怕又是好一頓罵。
“說得好!”
季老太太重重一掌拍在炕頭小幾上,穩穩地站起了身來,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麵色沉凝,落地有聲,“既然她如今做得出這種事來,咱們季家就當沒有了這個女兒,何必還要去找尋,回頭我就讓老四去找族長說這事,直接將季紫薇在宗族裏除名,今後她的生埋死葬與季家再無幹係!”
季崇天徹底軟了腳,想撐著方幾站起來,沒想到一下便滑到了板凳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柳姨娘不在了,父親又對他不理不睬隻顧著沾季崇宇的光,胡氏這個嫡母表麵功夫做得漂亮,可根本不在意他們姐弟的死活。
如今柳家舅舅也走了,連季紫薇這個唯一親近的姐姐都被宗族除了名,在季家他真的可謂是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季明宣與季崇宇隨後趕到,而這事卻已經塵埃落定。
後來季重蓮想了想,這確實也是最好的辦法,季紫薇被季家宗族除名,今後她不管在外幹了什麽寡廉鮮恥的勾當與季家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曾經血脈相連的姐妹,到了今天終於走上了另一條不歸路,想到這,季重蓮隻能沉沉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