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長遠打算,倉促定親
季重蓮心下一驚,忙鬆了車簾退了回來,額頭上的流海被飄來的雨絲浸潤得粘在了一起,碧元忙取了棉布巾給她擦拭著,嘴上卻在叮囑道:“姑娘別再向外看了,雨水落個不停,就算城裏有啥稀奇好看的,眼下也都看不清了。”
“嗯,不看了!”
季重蓮深吸了口氣,沉沉地閉上了眼,隻是一門之隔,卻是阻擋住了李照的步伐,他眼下一定恨得牙咬咬吧?
季重蓮唇角微彎,隱隱浸出一抹笑來。
李照的反應不慢,可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如今他們已是入了上京城,以後再想找他們姐弟的麻煩可就不容易了。
“啪!”
李照狠狠舉起皮鞭,重重地抽打在了混雜在雨水的地麵,帶起一灘的泥濘,濺濕了他的褲管。
他臉色陰沉得可怖,牙齒咬得“哢嚓”作響。
就差一步,隻差那麽一步,他甚至可以想見季重蓮此刻得意的嘴臉。
三年前,就是那個小姑娘,一把彈弓便讓他狼狽不堪,當然也是他輕敵之故,可換來的羞辱他永遠都忘不了!
李照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仰麵讓雨水衝刷而過,腦中揮之不去地卻是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透著狡黠和靈動……忽地,他唇角一抿,緩緩扯起一抹笑來。
不管是不是天助,她的運氣的確比自己好,而今她已然入了城,難道還怕沒有機會相見嗎?
“世子爺,這裏不能久待!”
跟隨在李照身旁的侍衛又禁不住提醒了一句,眼下離著城門已近,雖然暮色下天空陰沉,大雨又阻隔了視線,但是若讓人認出李照私自出了城,參到皇帝麵前指不定又會是一頓訓斥了。
“走!”
李照兩腿一夾馬腹,調轉馬頭之際便已是見到不遠處的一人一騎,那是跟隨在朝陽公主身邊的侍衛,那侍衛躲閃不及,模樣有些尷尬和狼狽。
李照毫不在意,隻唇角扯起一絲嘲諷,不再停留,策馬狂奔而去。
碧墨揮退了那前來回稟的侍衛,轉頭看向朝陽公主,麵色中蘊著一抹緊張和擔憂。
半晌後,朝陽公主仍舊靜默無言,碧墨試著勸道:“公主,世子爺也沒怎麽樣,不是追到城門口便回了嗎,看來與那季家姑娘沒關係。”
那樣一個小姑娘,若是說招惹到了李照,那也真是她的不幸。
“希望是這樣。”
朝陽公主看了碧墨一眼,這才輕輕扯了扯嘴角,“照哥哥眼下在哪裏?”
碧墨雙手垂在身前,“聽說是到娘娘墳前拜祭了。”
“這麽大的雨,他怎麽……”
朝陽公主猛地站了起來,似是想到了什麽,又緩緩坐下,唇角漸漸蘊開一抹笑來,“隻要他對母妃還有這份心,便永遠不會將我拋在腦後!”
“公主說得是。”
碧墨笑著應了一聲,胸中的大石緩緩落下。
這一晚,季重蓮一行宿在客棧裏,天剛亮時,林森兩口子便出門了,一個往大太太娘家孟府尋去,一個往大老爺季明德如今賃的小院子去了,這兩處地方都該打個照麵,再確定暫時住在何處。
或許大太太並不願意他們這麽快便尋來,但眼下也是沒法的事。
林森那方是最先回來的,還跟著洪姨娘,見了季重蓮的麵忙不迭地問好,碧元忙扶了她坐下。
“洪姨娘,大伯母可是已經去打過招呼了?大伯父可在?”
季重蓮與季崇宇坐在一處,季崇宇昨兒個被碰的額頭已是擦了藥水,如今看著雖是好了,但仍然顯眼得緊。
洪姨娘看了不由驚呼一聲,“四少爺這是怎麽回事?竟是傷了頭了。”
季崇宇笑著搖了搖頭,“昨兒個回城時馬兒崴了腳,倒是不礙事的,謝洪姨娘掛心。”
“四少爺就是懂禮知趣,與五姑娘一般,果然是養在老太太跟前的,跟別人就是不一樣了。”
洪姨娘誇讚了一番,這才步入正題,“老爺一大早便去上差了,昨兒個大太太便讓人來傳了信,老爺那廂院子窄,不怕五姑娘笑話,就咱們幾個住著都緊湊著,所以人都跟著大太太回孟府去了。”
“洪姨娘可見到他們了?”
季重蓮點頭笑了笑,複又問道。
“還不曾,若是五姑娘見到二姑娘,給帶個話,讓二姑娘一切都聽大太太的,不用掛念婢妾。”
洪姨娘搖了搖頭,目光中閃過一分期盼,也蘊著一分母性的溫情,讓季重蓮無端地生出了一絲羨慕。
季海棠再懦弱膽怯得不到重視,但她好歹有個關心自己的親娘。
而她與季崇宇,如今能夠得到季老太太的看重,卻也是她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這天下若還有誰會真心無私地對你,那便隻有生你養你的母親了。
洪姨娘坐了一會便告辭去了,而林森家的卻是直到晌午才轉回了頭,後麵還跟著崔媽媽一道。
崔媽媽見了季重蓮,明顯地便有幾分推脫的意味在裏邊,隻是嘴上道:“大太太剛回娘家,這事事也要打點,原本預計著五姑娘與四少爺會在寺院裏住上一段日子,也不想來得這樣急,府裏的院子怕是還來不及搗騰出來。”
“是我太莽撞了。”
季重蓮用絹帕掩了唇,輕輕咳了兩聲。
碧元已是看不過眼,上前道:“瞧媽媽這話說的,難道咱們姑娘願意生病,若不是察覺出染了風寒,怕還要在寺院裏呆上好一段日子呢,這誰沒有個頭疼腦熱的,崔媽媽當體貼才是。”
“這倒是……不怪五姑娘。”
崔媽媽強撐了笑臉,又四處掃了一圈,沒見著陳四家的,不由便問出了口。
“崔媽媽不說還好,一說我便來氣。”
碧元瞄了眼季重蓮,見她仍然低著頭,顯然是在無聲地支持自己,膽子也不由大了幾分,挺起胸膛道:“陳四駕的馬車半路馬給崴了,虧陳嬸子還說她家男人是老把式了!這也不打緊,可他們竟然勸姑娘打道回去,這病也不用治了,敢情他們還成了主子?姑娘的病在他們眼中也不要緊了,全憑他們說啥是啥,也不知道是誰給的膽子?!”
碧元說到這裏不由瞥了崔媽媽一眼,崔媽媽肥滿的額頭已是浸出了層層的汗水,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心虛,隻是目光卻不敢再往季重蓮身上掃去,心中卻是將碧元罵了又罵,麵上卻虛應道:“陳四兩口子在府裏當差許久,也不像是這般沒眼色的,回頭老奴去好好教訓一番,讓他們長長記性!”
“媽媽記著再找個獸醫一並去,那馬兒也怪可憐的,無端地便踏進坑裏去了。”
季重蓮這時才抬起目光,淡淡地掃了崔媽媽一眼,隻那一眼,崔媽媽便無端地打了個寒顫。
也不是說季重蓮的目光有多犀利,但隻那氣度便讓人覺得很有威勢,崔媽媽頓時有種季老太太就在跟前的感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咱們在這住著也無甚打緊,媽媽盡管前去回話,讓大伯母別急著,畢竟是在外家,咱們客隨主便,請她安排了便是。”
季重蓮話到這裏,唇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咱們姐弟也就是呆到母親的墳能遷了便走,統共不過兩個來月,住客棧裏也是使得的。”
“哎喲,瞧五姑娘說得!”
崔媽媽臉色一變,已是一掌拍在腿上,人卻是倏地從小杌子上站了起來,背脊一挺強笑道:“孟家再不濟也能給五姑娘和四少爺挪個地方住住,姑娘可再別說這樣的話了,聽到了讓人笑話!”
“那就有勞崔媽媽了。”
季重蓮點了點頭,紅英便知機地為崔媽媽帶路領著她出了門去。
“姑娘,崔媽媽這到底是得了大太太的吩咐,還是自作主張?”
碧元撓著腦袋想不明白,怎麽這些人都不想季重蓮回城呢,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貓膩?
“你說呢?”
季重蓮看了碧元一眼,若是崔媽媽的主意,她怕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看來大太太的確在進行著什麽活動不想讓她給知道了,那麽眼下隻有等了,但就怕她等得,李照會等不得。
在客棧裏住著哪有在孟府住著這般安全,看來她要想想法子了。
“婢子不知啊。”
碧元苦著一張臉,季重蓮笑了笑,“還不快去請個大夫來,這做戲要做全套,總不能讓人拿住把柄,說你家姑娘我恃寵生嬌,無的放矢。”
“是,姑娘。”
這個她倒懂,碧元笑著應了,轉頭見著林森家的求見,她便拐出了屋去。
“五姑娘,你讓奴婢辦的事可都辦妥了。”
林森家的恭恭敬敬地立在跟前,看向季重蓮的眸子晶晶亮亮,似乎還帶著一絲信服。
“嗯。”
季重蓮笑著點了點頭,隻要消息傳到季芙蓉耳朵裏了,大太太再不想接他們回去,這位大姐姐也必是要來看望她的。
她並不是想要算計季芙蓉,隻是眼下情況危急,她可保不準那李照什麽時候就找到了跟前來。
“五姑娘,你讓看的那家鋪子奴婢都走著瞧了一圈。”
林森家的一邊注意著季重蓮的反應一邊說道:“眼下生意不算好,怕隻是能勉強支撐著,長久以後也隻能……”
林森家的說到這裏住了口,後麵的話不說大家也明白,既然撐不下去,關門是遲早的。
季重蓮點了點頭,“那依林嬸子所見,那鋪麵地段可好,做什麽營生最適合?”
林森兩口子同時去找人,林森家的回來晚些,除了大太太那邊有些拖延以外,另就是去辦季重蓮的吩咐的這件事了。
聽季重蓮這一問,林森家的這次倒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這才道:“那地段在東大街口子上,要說離最繁華的春熙大道也有段距離,卻是行商們慣常歇腳的地方,那米麵鋪子自然便得不到青睞,若是換作南北行貨的話,想來能夠打開局麵!”
話到這裏林森家的突然一頓,腦中似有什麽閃過,她猛然間開了竅,看著季重蓮含笑的眼,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位五姑娘的用意,心中隱隱有些期待和興奮,兩手不自覺地絞在了身前。
“你可知道那間鋪子是誰的?”
季重蓮不急不緩地端起桌上了細白瓷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紅英怕她喝不慣客棧裏的粗茶,都用自己帶來的茶葉所泡,入口後有股醇香與清甜的味道。
“是四太太的嫁妝鋪子?”
林森家的就算再笨,眼下也能猜想得到,更何況她本就聰慧,隻是不比別人多心眼會算計罷了。
“不錯,是我母親的鋪子。”
季重蓮點了點頭,輕輕地擱下了茶盞,“你也知道我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得臉,若是我開口,那嫁妝鋪子十有八九能拿得回來,我隻問你,你願意幫我嗎?從今以後為我做事,絕無二心!”
林森家的唇角一抖,下意識地就要答應,可反過來一想,眼前的小姑娘不過十歲的年紀,她真地能夠保證自己的未來嗎?她還有一大家子呢,能將全家人的命運都交到五姑娘的手中嗎?
“十年!”
季重蓮看出了林森家的猶豫,眸光一轉,又下了一計狠藥,“我給你十年的時間,這十年裏你若能讓這間鋪子每年的營利平在這個數,我便向老太太要了你們一家的奴籍,還你們自由之身!”
“一年一千兩,我相信在上京這地塊不難辦到!”
季重蓮伸出了一根手指,她要的不多,就是不想太大的數額反倒擊退了林森家的信心。
“撲通”一聲,林森家的已是跪倒在季重蓮跟前,整個身體匍匐顫抖著,她做夢都想著能夠重獲自由身,沒想到卻被眼前的小姑娘給識穿了去,她不知道是否在無意間泄漏了心中的想法,可季重蓮觀人入微,這樣敏銳的感知與判斷,若是跟著這樣的主子還不能出頭,還去哪裏尋更好的?
林森家的直到此刻才是毫不猶豫地,心甘情願地給季重蓮磕了頭,“奴婢一家子願意忠心追隨五姑娘!”
“好!”
季重蓮沉聲一應,起身虛扶了一把,林森家的順勢而起,即使額頭抵著個紅印,但心情卻是異常激動和雀躍的。
“這段日子你便跟在我身邊,將這進出貨的渠道重新給弄清楚了,回丹陽後等我要回了鋪子,咱們再擇日開張!”
季重蓮說起這話來底氣十足,也是她離開時曾經探過季老太太的口風,沈氏的嫁妝自然不容柳姨娘惦記著,若是她能說出個理由來,老太太定是會支持她的。
沈氏的嫁妝那是登記在冊了的,少不了,若是柳姨娘敢私自吞了,怎麽吞的,就要她怎麽給吐出來。
嫁妝鋪子隻是第一步,等她做出了成績,後麵的再一一清算。
來上京時她便握著那壓箱底的一千兩銀票,錢是死的,要讓錢生錢才能有活路,她早就琢磨著做點什麽,眼下有了林森家的做引子,她大可以放手一試。
而沈氏的嫁妝鋪子聽說由於經營不擅一直不怎麽賺錢,如今是賃給了別人,可據林森家的說那米麵鋪子也不賺錢,相信收回鋪子也容易。
“奴婢都聽五姑娘的!”
林森家的重重點了點頭,眸中跳躍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季芙蓉第二日便來到客棧看望季重蓮,非要拉著她一同回孟府。
“你看看你,要是與咱們一同離開便不會染了這場風寒,好在這次不嚴重,你那身子骨,看著是養結實了,指不定內裏還是虛的,回了丹陽後我可要同祖母好好嘮叨。”
季芙蓉坐在榻前,伸手探了探季重蓮的額頭,摸著似乎不燙,隻是那虛弱的模樣騙不了人,臉色也怪蒼白的,一看便讓人心疼。
“大姐姐快饒了我,這不是不小心嘛,你這也要與我計較,這是讓妹妹心裏不安啦!”
季重蓮搖著季芙蓉的手臂,掩飾不住地輕咳了兩聲,臉色微微有些漲紅。
“大姐姐說笑的,五妹妹可別當真!”
季海棠在旁邊插了一句,自從廣福寺那次的事件後,她雖說是受了一定的驚嚇,但這性子反而像是被打開了似的,知道這些姐妹是真地關心她,有時候說話也沒那麽避諱了,全憑著自己的真性情。
“還是二姐姐好,大姐姐慣會欺負人!”
季重蓮嗔了季芙蓉一眼,偏頭一臉受欺負的委屈模樣,惹得季芙蓉拍手直笑,揪了揪季重蓮的小臉,這才笑道:“好了,這次聽我的,若說地方沒有收拾出來,大不了和我同住一屋,姐妹間哪有這麽多忌諱,難道生病了還讓你住在外麵?這可是明明白白地在打我這個做大姐姐的臉,回去後我還要不要和祖母交待了?”
“得,大姐姐就會拿祖母說事!”
季重蓮終是沒拗過季芙蓉的熱情,半推半就之下收拾東西去了孟府。
當大太太在孟府見到季重蓮姐弟的刹那,原本的笑臉驟然僵住了,想說點什麽歡喜的迎接的話語,可張了幾次嘴,卻恁是沒吐出一個字來,最終還是崔媽媽撐著笑臉上前道:“哎呀,大太太原本正安排著老奴這就去接回五姑娘和四少爺,沒想到大姑娘腳程更快,這便回來了!”
“有勞大伯母費心了!”
季重蓮嫋嫋一拜,起身時又止不住以袖掩麵輕咳了幾聲。
大太太終於有了反應,隻是笑臉依然僵硬著,“既然來了,就好好養病,崔媽媽去將大丫頭眼下住的院子旁的小跨院給收拾出來,讓五姑娘先去那裏住著。”
“是。”
崔媽媽立馬應下了,大太太的目光又轉向了季崇宇,“至於宇哥兒,去跟四太太稟報一聲,暫時先和淩哥兒一個院裏住著。”
這樣一番安置後,大太太明顯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季芙蓉便拉了季重蓮先去她那裏休息一番,而季崇宇則被丫環帶著往別處去了,季重蓮不放心便讓紅英跟著,有事情也可以隨時去找她。
崔媽媽的速度也很快,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便派人來請季重蓮了。
索性季海棠與季芙蓉住一個院裏,姐妹幾個來往也方便,她們便都不礙著季重蓮休息,看著她安置下來便各回各屋了。
季重蓮四處掃了一眼,雖是連著的小跨院,可格局並不小,三間正屋並左右各兩間廂房,布置得古香古色,東西雖然有些老舊但看著還是貴重的,定是從前孟府哪位姑娘的閨房。
季重蓮歇息了一會兒,便有香菊帶著丫環前來送飯了,都是清淡的小菜不油膩,但很合胃口,也領著見了見季重蓮,又指派了兩個小丫環在她跟前侍候著,其他的打掃粗使婆子不算在內,順道還給提了個紅泥小爐來,說是季芙蓉吩咐了方便碧元給季重蓮熬藥來著。
雖然是裝病,卻能得到季芙蓉這般關心,季重蓮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忙讓碧元淘了兩罐蜜餞給香菊帶走,兩個姐姐一人一罐。
香菊笑著道了謝,“昨兒個咱們姑娘還在嚷著說沒將五姑娘送的蜜餞一同帶上京來,今兒個便有得吃了,回頭咱們姑娘該賞婢子了。”
碧元又在一旁打趣了兩句,高高興興地將香菊送出了門,轉過身她便苦了臉,“姑娘,那藥咱們還要吃幾天啊?”
“再吃個兩三天吧,清火退熱的方子,夏日裏吃吃也不妨,隻是熬藥的時候謹慎些,別讓那兩個小丫環看了去。”
季重蓮一邊說著,一邊用起清粥小菜來,她本就不喜葷腥,這些素食倒正和她的胃口。
“對了,林嬸子他們可安頓好了?”
季重蓮用了飯後,用茶水漱了口,這才轉頭問了一聲。
碧元笑著應道:“林森在外院安置下了,林嬸子並那兩個婆子跟咱們一同住在小跨院呢,婢子分了兩間房給她們。”
“那就好。”
季重蓮點了點頭,“回頭給她們說說,這畢竟是在孟府不比家裏,凡事約束著自己,多做事少說話,以免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還是姑娘想得周到,回頭婢子便與她們說去。”
碧元笑著應下,又侍候著季重蓮換了家常衣服,任她自個兒在屋裏歇息著,她便拐出去熬藥了。
在孟府住了幾天,季重蓮本想著按禮應該去拜見一下這裏的長輩,大太太則推說不用急著,等病好了也不遲,以免過了病氣給府裏的老人。
季重蓮想想也是,誰叫自己編了個這個由頭呢,倒是落了個清淨,便安心呆著吧。
隻季芙蓉與季海棠挺是忙碌的,隔三差五地被大太太帶著出門走親訪友的,季重蓮隻是偶爾讓碧元去打探一下,卻是見不到她們的人影。
季重蓮暗自納悶著,季崇宇卻來找上了她,一見麵,這小子便有幾分抱怨了,“姐,與那淩哥兒住在一處,我平日都沒安靜的時間溫習功課,他不是這樣鬧騰,就是那樣玩耍,孟家的人也太縱著他了,跟三哥一個模樣!”
季崇宇口中的三哥便是大太太的嫡子季崇寶,因是長房最小的嫡子,自小便受盡寵愛,大太太縱著疼著,在家裏便是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除了季老太太還能震住他幾分,就沒怕過誰!
季重蓮總覺得季崇寶這性子早晚要出事,隻是人長大了定性了,想要再改變過來很難,她隻得讓季崇宇盡量離季崇寶遠些,以免再有禍事牽連上了自己,當初書院的事件就是一個苗頭。
季重蓮想了想,撫著季崇宇的頭,輕聲道:“這畢竟是在孟府,他們是主,咱們是客,凡事都忍耐著,橫豎也就兩個多月,你若真溫不進書,平日裏起了早便到我這裏呆上一天,要溫書還是練字都隨你,反正是有地方的,夜了你再回去歇息就是,你看如何?”
“這辦法好,我怎麽沒想到呢?!”
季崇宇臉上一陣驚喜,撫掌叫好,“這下杜夫子布下的功課我就不會落下了,回去後任他考驗,我自對答如流!”
“滿招損,謙受益,你切不可自驕自大!”
季重蓮彈了彈他的額頭,季崇宇立馬抱頭一陣痛呼,驀地跳遠兩步,委屈道:“姐,頭上的傷還沒好完呢,痛!”
“痛你才省事呢!”
季重蓮不以為意地笑笑,目光卻往季崇宇的頭上瞟去,那時撞在馬車壁上的傷還有些印跡,大夫也看過沒大礙的,不過皮外傷罷了。
“姐姐這樣彪悍,將來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敢做我的姐夫!”
季崇宇邊說邊退,等季重蓮反應過來要逮他時,他人已經轉出了屋子,隻在回廊下留下一串明朗的笑聲。
碧元在一旁捂著唇笑,被季重蓮瞪了一眼立馬便收了笑聲。
“這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他!”
季重蓮氣得麵頰緋紅,坐在椅上喘著氣,內心平靜下來之時,裴衍的樣子卻不自覺地浮現在腦海中。
她真地有這般彪悍?不過再彪悍在裴衍麵前不也算不得什麽,他一個手指便能將她給治服了。
季重蓮失笑地搖了搖頭,她這是在想什麽呢?
都是季崇宇這臭小子,人小鬼大,盡說些有的沒的,下次再見到定要撕了他的嘴!
又是幾天過去,季芙蓉倒是來看過季重蓮幾次,但人卻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人雖然在那裏坐著,但卻老是走神,顯然是心不在焉。
季重蓮問了幾次,季芙蓉卻是敷衍而過,這讓她覺著很是詫異,直到有一日林森家的前來稟報,她聽了之後差點便從炕上給滑了下來。
“林嬸子,這事有沒有弄錯,興許是傳話的人口誤了?”
季重蓮撫著胸膛,滿臉的不可置信,就算大太太起了這心思,那最終也該和季老太太商量一下再決定,怎麽會這般突然?
“姑娘,確實沒有聽錯,這種事情有關大姑娘的名譽,借奴婢十個膽子也不敢隨便拿來說道。”
林森家的態度依然恭敬,看著季重蓮有些發怔的模樣,忍不住勸道:“其實姑娘也不必這麽擔心,大太太再怎麽說也是大姑娘的親生母親,想著她好還來不及,自然不會往火坑裏推。”
“你說的有理,可我總覺得心理不踏實。”
季重蓮深吸了一口氣,她突然想明白這些天來季芙蓉的反常是為了什麽,這事大姐姐也是同意了的?
“姑娘這是姐妹情深,大姑娘若是知道了也必定欣慰感動。”
林森家的笑著說道:“聽說那東陽伯童家也是世代簪纓的勳貴,雖然三房不承爵,但好歹也是嫡子,將來有伯爵庇護著,那怎麽著也比一般人強。”
季家沒落了,風光已是大不如前,雖然還有季明德在苦苦支持著,但能攀上東陽伯家,卻是大太太怎麽樣也想不到的,這樣一戶好人家,她怎麽都不會錯過。
“也許吧。”
季重蓮牽了牽唇角,卻是怎麽樣也笑不出來。
雖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媳,但這門第懸殊也太大了,東陽伯家是怎麽看上了季芙蓉,難道隻是憑著她的外祖是吏部郎中嗎?
大太太就沒想過打探清楚,那樣的門第那樣的家世,又怎麽看上他們季家的姑娘,這其中就不會有蹊蹺?難道那天上真會掉餡餅?
碧元卻在一旁拍掌歡喜道:“大姑娘既然嫁了東陽伯家,那比照著這境況,以後幾位姑娘嫁娶的門第也不會低了,不然老太太都不會答應。”
季重蓮卻是垂了目光,心低長歎一聲,若是真讓季老太太知道了這事,不知又會是怎麽樣的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