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共娑婆(第一更)
鹿苑禪寺,幽幽禪堂。窗欞外,碧空青雲沿著粉牆烏瓦綿延開去,遠遠近近高低錯落的山嵐與鬆柏將整幅畫麵的意境點染。
簡桐將目光從窗欞外收回來,繼續坐在蒲團上,努力學著色空的樣子趺坐靜心。
看似簡單的坐姿,簡桐卻真的做不來。偷偷睜開眼睛去望色空,簡桐心底不由得升起尊敬之情。自打看見色空,簡桐心中無法將色空與在中國時那些高僧大德的形象聯係到一起去,一直當他是花和尚——可是此時看他,身挺氣勻、神色寧靜,唇角似乎掛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仿佛頓悟到了什麽佛理;倒是果然有一番高僧氣度。累
反觀簡桐自己,且不說那趺坐的姿勢很難受,更何況真的難以做到心靜。
她的心靜不下來。著急想要學會悉曇梵文,以能解讀蘭泉身上的神秘符號;兼能看懂蘭泉在小狗那張畫裏想要告訴她什麽——她心裏燃著一團火,恨不得馬上就能拉著色空將悉曇梵文全都讀懂!
她哪裏坐得下來?
這裏是異國他鄉,更是虎穴龍潭。她隻想趕緊跟蘭泉解決了所有的問題,早早回到自己的祖國去,從此相守,再不分離。
“蘭若,這樣可不行。”色空依舊閉目,卻知道簡桐如坐針氈,“坐禪首要是要心靜。”
乍聽色空喊“蘭若”,簡桐還沒反應過來。既然拜在色空門下,色空便給了簡桐這樣一個法號。簡桐聽著便笑,想起《倩女幽魂》裏頭的蘭若寺。之前她跟蘭泉在山頂別墅裏,她就曾想到過蘭若寺,沒想到如今色空竟然給她以“蘭若”為法號。(蘭若,若讀“惹”。)悶
不過簡桐卻漸漸喜歡上這個法號。色空講,蘭若原意是指森林,引申為“寂靜處”、“遠離塵囂的地方”的意思,便也泛指修行之所、寺廟。“森林”的願意為樹木,正與簡桐的“桐”暗合;寂靜而遠離塵囂更是暗合了“簡”字。
更讓簡桐心動的是,字麵上這個“蘭”字;若將字麵與內涵結合起來,又有“空穀幽蘭”之意,倒是恰好應和蘭泉的名字。
“蘭若”一個法號,幾乎是將她的名字與蘭泉的名字合二為一,更有“無苦惱煩亂”的引申含義,這也正是簡桐的期盼,所以簡桐對這個法號極為鍾愛。
簡桐歎了口氣,“師父我恐無慧根,就算坐禪也難以參悟。我隻想學悉曇梵文,還請師父隻教授我梵文吧。”
色空搖頭,“若不心靜,萬事皆不可為。”色空緩緩睜開眼睛,“蘭若,你既入娑婆世界(是娑婆,不是“婆娑”喲),自然打定主意要忍耐;隻是身在娑婆世界,光能忍耐卻哪裏夠?你要靜心慧眼,方能找到苦海歸岸。”
簡桐聽著便是一愣。色空究竟是什麽人?他怎麽知道她進入“娑婆世界”?他又怎麽會提醒她要忍耐,更要靜心慧眼?
簡桐垂下頭來,不想在原話題上多做糾.纏——簡桐隻是怕這個身份不明的色空是在刺探她。
“師父,蘭泉也在跟你修行?”
色空點頭,“梨本家族向來是敝寺的供養人。敝寺所占土地,以及古往今來每年的香火用度,多為梨本家族供養。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敝寺乃是梨本家族的家廟。梨本家族為了表達對佛祖的虔誠,男丁都要入寺掛單修習。蘭泉既然是梨本家族本代的家主,那麽自然要循此家訓。”
簡桐歎了口氣,“蘭泉並不是蘭泉家族的人。”
色空搖頭,“蘭若你不必拘囿於血緣。上一代家主指定繼承人,這便是最重要的傳承。”
簡桐心底湧起小小的頓悟,“師父,蘭泉如果來修習的話,他是不是也會學到悉曇梵文?”
“當然。敝寺中傳承下來的佛經都是悉曇梵文寫就。如果他不修習悉曇梵文,怎麽看得懂經文?”.
鹿苑禪寺雖然環境幽靜,可是前來禮佛的人還是很多。有慕名而來的遊客,更有上了年紀的J國普通百姓。以前聽宋葦航說過,J國人也很有意思,年輕的時候都可能更傾向於神道教,可是到了年紀大了之後就統一全都皈依到佛門。他們的遺骨都希望能夠埋葬在佛寺之內,以期獲得佛祖庇佑,在輪回之中不受苦難。
簡桐穿過人叢走出鹿苑禪寺的側門,轉頭望向大門口——正門口果然無聲停著黑色的加長防彈奔馳。簡桐站在石階上搖了搖頭。這家夥果然還是不放心她跟色空獨處。
就猜到他肯定會來,所以她才故意從側門走出來。
車窗落下,露出蘭泉俊逸的麵容。從簡桐置身的方向到蘭泉那裏,隔著一段圍牆的弧度,簡桐恰好能看得見蘭泉的身姿。他坐在車子後座上,似乎在出神想著什麽。雙手撐在麵前,手指下意識旋轉著什麽——左手的尾指上有粼粼的清光閃過。簡桐知道那是他戴在尾指上的鉑金指環,細細的一環,卻是光華閃耀。
簡桐不由得想起藺洪濤其實也有個這樣下意識的動作。隻不過藺洪濤旋轉在指尖的是一枚卡地亞的鑰匙扣,而非指環。
這兩個人,還真有點小相像。
簡桐一個小出神,蘭泉就早已經發現了簡桐。他挑起眉尖,推開車門走出來,一步步走向貼著牆根兒悄悄走著的的簡桐。到了眼前才笑起來,“簡老師,幹什麽呢?怎麽那麽見不得人呢?”
簡桐撅了撅嘴,“我見不得人?那你是什麽生物?”
蘭泉嗬嗬笑起來,聲音透著愉快,伸手揉了揉簡桐的發頂。簡桐的目光則始終落在蘭泉那環尾戒上。
“在看什麽?”蘭泉下意識將手指收回去。
簡桐搖頭,“想起第一次在親密酒吧見到你,就覺得這指環很漂亮,在那麽幽暗的光線下都像是清泉水光一般閃過。”
“是麽?”
“蘭泉,你戴了這指環有多久?”
“很久了,已經忘了究竟有多少年。”.
簡桐笑起來,率先走上他的車子去。他撒謊的時候會挑起左側眉尖,可能這個小習慣他自己都沒有留意過,她卻知道。
她不想戳穿他,隻要知道他身上有防範的措施就夠了。
之前一直擔心自己和蘭泉會受到監聽,尤其是蘭泉。簡桐始終記著蘭泉額頭上曾經的那個傷口,那裏除了有可能是電擊的傷口,更可能是采取某種手術而留下的傷口。就算簡桐不了解軍警的一些做法,但是這麽多輯的007也不是白看的,她擔心蘭泉身上有監聽的東東。
不過這世上有矛,自然也有盾;有監聽設備的同時,也有電子探測狗之類的反監聽設備。簡桐相信,自己想得到的事情,蘭泉一定更早想到;再說他背後還有靳家,他們怎麽可能不幫他?
剛剛乍然看見蘭泉尾指上指環的刹那,簡桐隻覺自己的心差點從喉嚨裏跳出來——雖然不敢肯定那東東是不是就是那枚指環,隻是她卻相信,蘭泉身上一定有反竊聽的設備可以幫他們逃避竊聽。
蘭泉也上車坐好。西村從前麵的副駕駛座位轉頭望蘭泉,“二少,我們去哪裏?”
蘭泉猶豫了下,“山上別墅。”
自從來到J國,簡桐除了在學校和酒廊與蘭泉有交集之外,還從來都沒去過蘭泉的住處。簡桐明白,蘭泉是居住在梨本家族的本家大宅,那裏自然不是她隨意去得的地方。山上別墅——簡桐轉頭去望蘭泉——難道就是上次他們兩個人偷偷爬進去的那座大房子?
蘭泉笑起來,顴骨上也呈現出淡淡的紅暈。
簡桐也臉紅地有點手足無措,隻能傻問,“你帶我去那裏做什麽?”
蘭泉顯然是被簡桐這樣的問題給雷到,修長的手指遮住他自己的麵頰,另一隻手伸過來揉亂簡桐的長發,“明知故問!”
簡桐垂下頭去對手指。她真的是在明知故問麽?雖然心裏有覺悟,可是,可是她真的也應該問一句吧?
“我剛剛跟色空師父坐禪,所以今天,所以……”所以不可以破色.戒,否則是對佛祖的不恭敬吧?不過簡桐隨即自己都否定了自己的擔心。她又忘了J國的佛教是與眾不同的,人家色空還在禪堂跟尼姑明月嘿咻嘿咻呢……所以她這個理由根本保護不了自己的,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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